炸响过后,并没有预想中的毁灭性力量冲击而来。
老头宁定心神微一感应,天地灵气竟是非常平静,完全不是修为不凡的生灵自爆之后的样子。
老头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多半是错了,更让老头着急的是,在他的感应里边已经没有灵鸟的气息了。
老头回转身形,灵鸟果然已经失去了踪影,只有空地上星星点点的火焰在闪烁着,仿佛是对老头的一个个嘲笑。
“死老头,你干嘛?一惊一乍的。现在又发什么呆?”公主也发现了原来自己是虚惊了一场,因此对这个胆小的老头很是鄙视。
“咱们被骗了。”老头哭丧着脸,“我的灵鸟呀。我这一路就直纳闷,追着追着,它怎么就全身冒火的;它原来是在准备这逃生之术呀。”
公主这时候才注意到,中间空地确实已经不见了那鸟。那么漂亮的、那么高贵的、那么让人喜欢的鸟儿不见了?!公主的眼泪“唰”地下来了,抹着泪说:“死老头,你赔我的鸟。”
“啥?你的鸟?你知道你家药爷爷跟了这灵鸟有多少时间吗?你又知不知道你家药爷爷为了这灵鸟付出了多少心血耗费了多少精力?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这野娃娃半道上冒出来捣乱,我早抓住它了。你的鸟?还赔你的鸟?该你赔我的灵鸟呀!”
老头被气乐了,暴跳如雷,跳着脚说得口沫横飞,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指几度指到了公主小巧而挺直的鼻子上。
看着突然间变得凶神恶煞的老头,公主眼泪都忘记擦了,只是一个劲地猛摇头,却不知道心里边在琢磨着什么。
一通发泄,老头犹自痛恨不已,退到一边生闷气。公主才怯怯地看向老头,细语轻声地说:“老头,那你要我怎么赔?要不咱们再去找一只?”
听到这话,老头气不打一处来,抬头瞪眼又要发作,可看到对面娃娃梨花带雨的模样,老头这心终是再硬不起来:“再找一只?你以为这灵鸟是那漫山遍野里撒欢儿的小野兔呢。”
“老头,你别这样。咱们继续去找。一定找得到的。”看着老头垂头丧气的样子,公主很不舒服,就顾不得自己的小算盘了,开口安慰着。
“你不和我抢了?”老头立马可怜巴巴地问。
公主摇头。
“你也不捣乱了?”老头满脸小心、满脸希冀地接着问。
公主再摇头。
再看着可怜兮兮的老头,公主只觉得自己先前把老头欺负得太惨了,同时暗自决定一定说到做到,不抢老头的灵鸟,也不给老头捣乱。
哈哈,小娃娃,这下可把你给治住了:把公主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老头内心大乐,精神也随之大振,很愉快地喊道:“好。咱们走。”
老头转眼之间判若两人,这让公主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仔细琢磨却又不明所以,因此蹙着眉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头身后。
“呀!我想起来了。老头,那边还躺着两个人呢。”公主还真想起这么个“不对”的地方来,“老头,你不会把他们给弄死了吧?”
“你家药爷爷是那样的人吗?!只是把他们弄昏了。”老头很不高兴,“省得碍事。两个不成器的家伙!啥都不会就敢跑出山门了。真是给咱们丹霞派丢脸。别让我再看到他们。”
“那咱们不带上他们?”
“要带你带。想我堂堂……”
一老一小已是渐行渐远,竟是置昏迷的卜风、金刚两人于不顾了。
夜色退出了山林,已经有稀稀疏疏的阳光漏了进来,落在卜风、金刚身上。
卜风率先醒了过来,但是头脑有点昏沉,于是便继续在松软的地面上躺着,轻揉着太阳穴,直到感觉好些了,才翻身起来;金刚四仰八叉地躺着,还熟睡着。
不远处的空地一片焦痕,周围的很多树木也留下了烧灼过的痕迹,很显然这都是昨晚上突然降临的火鸟造成的。
卜风打量着,很为火鸟的威能咋舌不已,心里边对这种转瞬之间焚毁万物的力量也是不胜艳羡,对自己选择的修道之路更是充满了期待。
“卜风,发什么呆呢?”金刚翻身起来,就见着呆呆地瞪着前方看的卜风,视线再掠过卜风、也看到了那一片狼藉,“呀!火鸟!好大一只火鸟!卜风你看到没有?”金刚突地忆了起来,一边大呼小叫,一边转着圈儿的四处张望。
“我不但看到火鸟了,我还看到两个人了。只是很快就睡着了,后边怎么样就不知道了。”卜风遗憾地说,“金刚,你说那火鸟会不会是你说的修道的宝物?那两个人就是仙师了?可惜现在天都亮了,他们肯定都走远了,要不然倒可以见识一下。”
“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嫌咱们碍事,就把咱们给弄晕了。真欺负人。”金刚恨恨地说,“仙师……仙师……仙师很了不起吗?很快咱们也是仙师了。卜风,咱们快走。到了丹霞派,咱们自己就是仙师。”
面对金刚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性子,之前卜风总是头疼不已,但是这次卜风没有,只是沉静地收拾包裹,然后默默地跟上金刚。
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被人给弄昏了,还被随意地、无所顾忌地给抛弃在了荒山野地里,不管生不管死?这换了谁都不会觉得好受。
卜风也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只是最开始并不曾往这上边想,现在听金刚这么一说,再想起自己和金刚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突然就睡着了,这事确实透着蹊跷。——想来事实多半是如金刚所说的一样了。
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比咱们有力量?卜风有点迷茫。
尽管金刚和卜风都憋了一股子劲,恨不能一下去个十万八千里,但是他们没能走多远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对面竟然过来了一行人,两拨人很快就照了面,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彼此打量着。
自进到山林里边,卜风和金刚就是一路披荆斩棘过来的,总不免被枝枝杈杈挂住了衣服,甚至刺破了肌肤,因此两人衣服上已是多了不少破洞,显得很狼狈。
相形之下,对面一行人周身上下干净而整洁、精神饱满而精力充沛,比之卜风和金刚要光鲜太多了。
“问问他们。”说话的人站在这一行人中间靠后的位置,穿着的是一身白色长袍,和其他人身着青衫迥然不同。
就见一名青衫上前走了几步,对着卜风和金刚,语气有些轻佻地说:“你们两个,过来的路上有没有见到什么特别怪异的鸟兽?”
“没……”金刚心直口快,对方的态度也让他很不满,因此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只是看到一边的卜风暗暗向自己摆手,这才硬生生把话收了回去。
卜风却是不急不忙地先是向着问话的青衫作礼,之后才说:“来的路上确实见过一只火鸟。只是它后边还有两位仙师追赶,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位青衫男子看到卜风见礼说话,微微愣了愣神,竟也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然后侧身回头,显然是等刚才说话的人来决断。
白袍青年剑眉微锁,眼神却是看向了近旁一位中等身材的青衫中年,流露出问询之色。
青衫中年的注意力多半放在了周遭的林木之间,因为根据他们一路发现的痕迹来看,附近很有可能隐匿着一种强大的妖兽,就连他也不得不小心。
应该是察觉到了白袍青年的心意,青衫中年把目光投向了卜风,要亲自确认一下眼前这位偶遇的少年说的是不是可信,以便于自己给出合适的建议。
这一看却让青衫中年有点意外,因为他感应到,在对面两位少年身上,都有他很熟悉的一种东西。
“这两位少年都有我派传信玉符。应该和我派有关系。”青衫中年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听到这么一说,白袍青年也很惊讶,略微一思索,就对刚刚过去问话的青衫男子说:“青十一,去请两位小兄弟过来。”
对面一行人的不凡,金刚、卜风都看得出来,因此自始至终卜风都表现得很恭顺,金刚很不耐,但也是压抑着;现在听着说要他们过去,而且态度还不错,于是两个人也就跟着青十一过来了。
“我叫祁不离,是丹霞山丹霞派的药师。”白袍青年语声中少了先前的淡漠,微微的笑给俊俏的面庞更添了随和。
卜风、金刚惊讶了,彼此望了有好一会,还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啊?……我是金刚,鹏远城金家的。他是卜风。”金刚笨拙地拱着手,还一个劲对卜风使眼色。
“我是卜风。”卜风回过神来,学着金刚的样子,倒也似模似样,“敢问祁大哥,你刚才说的丹霞山和丹霞派,可是在同一个地方?”
祁不离微笑点头:“我丹霞派所在即是丹霞山。”
“哇!卜风,听到没有?咱们找的是一个地方。”金刚一扫刚刚的紧张情绪,很是兴奋地朝着卜风喊;卜风也高兴,向着金刚猛点了点头。
这一路行来,两位少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要是因为目的地不同而不得不分道扬镳,肯定会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现在这样,丹霞派所在即为丹霞山,对于卜风、金刚来说都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原来两位小兄弟是要去我派山门。不知道本派的引领之人哪里去了?却让两位小兄弟在这荒山野地里独自行进。”话到后来,祁不离已经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不满情绪。
金刚是偷着跑出来的,卜风得符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哪里来的什么引领之人?两个人支吾着把各自的情况向祁不离说明了一下,神态言辞颇显尴尬、无奈。
祁不离大觉有趣,尤其听说这二人之所以在山林之间穿行却是为了寻找那修道的宝物,更是莞尔而笑,周围的人也有多半忍俊不禁,就连一直严肃谨慎的青衫中年也为之侧目,不知不觉之间两班人已经是融融洽洽了。
一番交谈之后,祁不离再次看向了青衫中年。青衫中年略微沉吟,说道:“根据两位小兄弟的描述,我看那火鸟应该是一种具有神通的妖兽,另外两人多半是在追逐捕猎它,因此一路上才留下来诸多痕迹。既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这样的话,我们就没必要再跟下去了。这次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收获也还不错,那我们就回去吧。”听了青衫中年的话,祁不离做出了安排,“卜风,金刚,你们是跟着我们啦还是继续寻找修道宝物啦?”这后半段话立刻引起一阵子哄笑。
卜风为之赧然,金刚倒毫不在乎的样子:“当然是跟着祁大哥。找宝物这个事呀,还真不是个人该干的事。”
这下子众人笑得更欢了,然而手上也没闲着,各自从佩着的一个小囊里取出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物件,都是擒在手里之后嘴里边念念有词,再随手一抛,就见原来小小的物件已从尺寸之间变化到约莫有半丈大小,看得卜风、金刚目瞪口呆。
“这个是‘储物袋’。它的作用你们也看到了,就是装东西的。”青十一先指着挂在自己腰间的小囊说,接着又指向虚浮在身边的如同一叶迷你扁舟的东西,“这是‘飞天’。飞天,就是它的作用了,马上你们就能亲身感受到了。”
青十一趁机向卜风、金刚做了些简单的说明,也算是让两人对修道有个浅显的基本的认识。现在,至少在威能方面,两人对于修道已经推崇到无以复加了。
诸多各具形制的“飞天”当中,青衫中年的“飞天”是一柄中规中矩的通体漆黑的宽背巨剑,看上去肃穆、凝重,全不像别的“飞天”要么造型奇特、要么亮丽华美。
青衫中年轻轻跃上巨剑“飞天”,不知道为什么并不见祁不离有召出“飞天”,却是紧跟着青衫中年上了巨剑,飘逸地落在侧后方。
巨剑“飞天”率先上升,很快就有别的“飞天”跟了上去,然后就悬停在空中等待,地面上一下子只剩了卜风、金刚和负责带着他们的青十一和另一位青衫男子。
“该我们了。”青十一拍了拍仰着头看的卜风,示意他做好准备。那边金刚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个有如硕大花朵的“飞天”,看着看着却有点抓耳挠腮,可能是在琢磨怎么才能上得去吧。
突地,“吼”“吼”两声凄厉兽吼,震动了山林,也使得尚在地面的卜风等人不禁慢了下来,彼此交换着疑惑的眼神。
过了一小会,青十一突然凝神戒备起来,同时出声提醒道:“小心。朝着我们这里来了。”
此时,祁不离一行来路上,正有两只巨大狰狞的凶兽横冲直撞而来,被清理出来的小路根本容不下它们庞大的身躯。它们这样野蛮的方式虽然换得了比较快的行进速度,但是,单看刺插在它们身上的残树断枝,就知道它们为此付出了怎样巨大的代价,哪怕它们皮糙肉厚。
如此伤残自身的冲撞,应该不会是为了捕食,更像是在逃命。当然也可能是在追逐,追逐比它们的自身更重要的目标——那,会是什么?
两只皮翻露肉、鲜血淋淋的凶猛巨兽近在咫尺,四只恶狠狠地眼睛瞪得有如铜铃,血盆大口之间不断有散发着恶臭的涎液滴落,腐蚀得地面上的落叶“滋滋”作响。
面对着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凶兽,卜风、金刚下意识地往青十一两人后边靠。对于身为普通人的他们来说,不管是凶兽那恐怖的形体,还是凶兽那滔天的气焰,都过于震撼了。
“成年‘呼毒’。应该是路上清理掉的那些小‘呼毒’的‘家长’了。”青十一语气轻缓,显然并没有把这两个凶恶的“家长”放在眼里,“我听说‘呼毒’最是记仇,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它们应该是发觉小兽丧命,一路追踪过来报仇的。”
此兽名唤“呼毒”,身为兽体之时,样貌狰狞可怪并无甚可取之处,但据说要是能成了妖怪,就会修出毒类的法术神通,让人很难应付。但是因为其形状不为人喜,所以它们要是遇见些力所能及之人,多半难逃被屠杀的命运,自然就谈不上成怪作妖了。
“青十一大哥,你们,你们要和它们打么?”听说这两只已经伤痕累累的“呼毒”是追上来给小兽报仇的,卜风心底里升起不忍之情,颇有就此离去之意。
“不是打。是杀。”青十一也不例外,对于这种丑陋凶恶的兽物莫名厌恶。两只尚是兽体的“呼毒”,正如青十一说的,只有被他屠杀的份。
两只“呼毒”慑于青十一的气势,前行得越来越艰难,但是自始至终的坚定。只是,仇恨的铜铃大眼偶尔会有一个轮动,仿佛辐射出来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也许,它们知道了它们的复仇之路到此为止了吧。
“够了。赶路要紧。”等在半空的祁不离很是不耐。
青十一一手抹过腰间,已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袖珍桃木剑,默念法诀即变化有尺许长,剑诀驱动下向“呼毒”疾速冲杀过去,转眼之间即飘忽而回。
但见那边两只“呼毒”庞大的身躯已然轰轰倒地,两口大好“呼毒”头颅早已经滚落尘埃。
“这……”无巧不巧,其中一口头颅竟是滚到卜风脚边方才受阻停下,怒睁的双眼并没有因为生机的流失而出现丝毫变化。
卜风才想着劝说大家就此离去,放过心切报仇的两只“呼毒”,然而眨眼之间青十一已经取了它们性命。对着死不瞑目的“呼毒”头颅,卜风的心头掠过一丝悲伤感、一点无力感和一点疑惑感,却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高高在上的祁不离把卜风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
“好。我们回去。”青衫中年和祁不离的巨剑“飞天”一马当先。
卜风、金刚跟随众人往丹霞山丹霞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