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中此时乱成一团,华文夫人哭的像个泪人一样。府中管家丫鬟全部不敢出气。陈风阴沉着脸,眉头皱成一团久久不能舒展。良久,才说道:“焕儿此时无恙,只是派去暗中保护的那客卿却是遭了毒手,想必这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事。夫人倒是不必忧虑。我却担心此事是针对我陈家,必须做好周全之策。”
……
刺骨的罡风渐渐弱去,陈焕步入此地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或者更久。比之先前那灰色的世界,此地要小的多,更像一处练武场。长有百步,宽有百步,四四方方,却偏偏望不到头。若沿着那边缘走百步,便会回到原地,陈焕想起了一个词“戏法”,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他更好奇自己只是看看,看看招谁惹谁了,看得人还少吗,怎么自己就被扯进来了。
“阴谋啊阴谋,此事必有蹊跷啊。”
陈焕想起外界自己的那一副肉身,倒是不担心被夺舍什么,只是此时定是灵魂出窍无疑,周围的人看见自己异样也是早晚之事,那肉身无呼吸脉搏心跳,莫不要当成了死人埋进了乱坟场。最为要紧的是不知道这灵魂出窍是否回得去,自然是越快回窍越好。当务之急还是走出这一方戏法地。
于是少年凭着强硬的脾气,楞是绕着四方之地来回绕了百十圈。好在感受不到疲倦感,最后着实无聊才停顿下来。
这地方妙在自己身形飘忽,也小过了一把飞天之感,不是真正的飞行,又和武术的轻功相差甚远。内家轻功,以跌坐炼气,或早或晚行功,能将气自由提起与沉着,数年之后能起数丈之高,身轻如羽,墙壁可走,水面可行。修道之人的飞行,或借助外物力量,比如飞剑,是以神识控制其飞行的,境界臻至圆满,无须借助外物便可腾云驾雾。还有一种就是使用符箓,可以让普通人飞行起来,文先生的攻击符箓是一种,更为普通的是神行符和飞仙符箓。
陈焕此时的飞行,不如说是跳跃式的漂浮,他的身体是灵魂态,轻巧很多,地面处的重力也有所变化,只有正常的三分之一左右,每当奋力一跃至高空,便可借着并未完全消失的罡风之劲漂浮起来。
于是乎,四四方方的秘境里,看见一个身影不断跳上跳下,玩心大起不知疲倦。也不知过了多久,连罡风全部消失的时候,这四方之地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陈焕此时终于再度认识到事态严重性,因为此处除了时强时弱的罡风,再没有任何别的变化,他怕自己没有从这幻境里走出去,就空虚寂寞而死了。于是只能坐在了地上,思考分析成了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他敲敲打打地面,地面比玄铁还结实,被寒冷的罡风常年吹拂的原因,冰冷如同寒冰,这让某人的臀部在第一次接触时吃了暗亏。地面坚硬整个就是一个铁疙瘩,这深深挫伤了他试图挖地道的想法。当然并非浑然一体,也有些碎石山坡,他试着搬起那些碎石,结果很轻易的拿了起来,一样的冰冷。寻思着没有口袋装取,正是尴尬时,金缕衣光晕一闪,胸前腰上出现了几处口袋。陈焕目瞪口呆,这是比储物腰带还要犀利的存在啊。
他觉得这些以后或许会有用,搞不好就是宝贝,于是这满地的宝贝他如何能放过。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他在捡;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这厮还在捡;足足过了三盏茶的时间,那厮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拾荒。
陈焕也发现一个问题,储物腰带里即便放下了再多的东西,拿起来还是一样轻便。可是这金缕的口袋虽然无穷大,所装东西的分量却还是全部都在的,于是顺利的被重负压倒在地,只能含泪割舍了大部分的冰冷石头。
眼下口袋里也装满了宝贝,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或者说某人可耻的饿了,肚皮上小鼓打得咚咚作响!
“此地最诡异的是它的不变,那么我便可从其变化之处入手。只有罡风是变化的,时强时弱。是了,我最开始到此处,便是罡风最强烈的时候,甚至吹得灵魂欲散去。”
“难道这罡风的一次强弱变化就像是一场轮回?在其最弱之后立马变成最强,是否那一刻便是可以离开之时?”
“只是我观察此地已久,并无洞穴,地面更是结实无比,来的时候过于突然,也没有注意到什么。这四周有古怪,无论怎么走都是一个死循环,那么唯一的可能,这出口是在天上的。对了,不会有错,这罡风层也是在天上,罡风最强的那一点,多半就隐藏了出口!”
陈焕想到如此,立刻起身,摩拳擦掌,试着像先前那样跳起来漂浮着。只是此时口袋里装了太多石头,过于沉重,哪里还能漂浮起来。他像傻子一般跳了几十次,尽是徒劳,终于感到了一丝疲劳。灵魂感到疲倦是很可怕的。也只有一个人活到了半百岁数,历经沧桑,灵魂才会在生命的坎坷里觉出一丝疲倦。
那疲倦之意还不深,否则给人以昏睡感,灵魂一旦昏睡起来,简单的说就是死了。但是想让陈焕放弃那些石头是不可能的,这些石头绝不会是凡物。却又要能和先前那般跳至高处,就像面对了一道没有答案的问题一样。
他还不知道此时外界终于有人发现了他的异样,还是个流落街头的乞丐,乞丐看他身上也是没有什么银钱,却又睡的深沉,就像睡死过去了一般。便放下心打起了他身上的衣服主意!
陈焕来回踱步,小碎步把整个四方场踏了个遍,还真被他想起了解决方法。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是这金缕上的几处口袋负重太多,若是金缕可以变的更为轻便,那么这真是极好的!有了在水中变成薄膜的先例,他知道变形一类对于金缕是小菜一碟,最宝贵的是金缕通人意,有些东西无法言语表述出来,却是能够变幻出来!这金缕极为聪慧!
这道念头刚刚传达给金缕,陈焕全身上下鼓动起来,或者说是金缕涨大起来,就像是充满了气体要爆开一样。陈焕明显感到自己的身形更为轻便了,比之最开始还要轻上三分。于是再度不费劲的跳至高空。
越是高空,罡风吹的越是凶猛寒冷,金缕在其体表形成了一道保护,稍稍隔绝了寒意,不再是难以接受的。只是灵魂体的困倦感不论如何难以摆脱。陈焕也知道此时绝对不是睡觉的时机。于是强打起精气神来,在罡风里寻找感受着最强的那一点。
只是如同在河里寻找水流最急的一处,不是划船四处找寻,而是任由河水冲击,随之飘荡,那么自然就可以找到水流最湍急的那处。如果想不通,那么是不会寻到出口的。
陈焕还算幸运,这个小万象幻境可以说只是一个胚胎,尚没有可以迷惑人的阵法建成,或者正因为如此,秘境不成熟,才可以接纳灵魂体。真正的小万象幻境,既然称为万象,便是有万种变幻,且幻境最能带给人的是慌乱感,如此一来配合阵法杀器,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杀伤力。
终于还是没有抵挡住那份困倦,他的灵魂体在许久奔波之后缓缓睡去,而下丹田处的金蝉在关键时刻与他形成了奇妙的联系。明明是灵魂就要睡去却又留有一丝清明,就好像是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样。于是他整个身体在罡风里四处飘荡,就像随波逐流的小船,最终抵达了水流速度最快的那一点。
迷迷糊糊里,陈焕似乎看见了自己的爹娘,爹娘朝他遥遥招手,和蔼地笑着。他心想,要是小邱子能看到这一切就好了。须臾间,小邱子也是站在了他的背后,隐隐说着什么话却听不见。他一回头,小邱子不见了,站在身后的是憨笑大汉。大汉带着憨憨傻笑,对他说“少爷,我走了,不能再保护你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破了他的心脏,鲜红的血液顺着匕首尖留下,映红了大汉的衣服。陈焕想说些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再多的话语被阻塞在咽喉处,卡住了。只有止不住的泪水弥漫开来。
最后看见的是爹娘,终于抵挡不住岁月侵蚀,两鬓斑白,老去了。他们站在陈家大院里,苦苦守候着,还是没有等到陈焕回去。两人在一片破败中寂静安睡过去,在一场繁华落幕前提前退场了。陈焕看的仔细,明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忍不住揪心的痛楚。他的灵魂迷失了。
下丹田里的白茧极为着急,颤动的剧烈无比,不时有金光传送到陈焕体内。陈焕此时就像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给人以随时熄灭感,却又总在最后关头提起一口气重新燃起。其实多亏了金蝉相助,否则以陈焕意志力,早就灵魂昏迷,万劫不复了。
他的灵魂躯体,像一叶小舟,在罡风最强的那一点处来回飘荡。他光是猜出这最强一点便是出口,却没有猜出这出口处也是整个秘境最为坚固的一点,极难打穿。别说此时迷失了,即便是清醒的,也是徒添烦忧,依他目前微薄不够看的实力来看,还无法击穿壁垒。
白茧不知何时消失了,在陈焕左臂上出现了一个蝉形花纹,和右臂处的迷你小龙的纹身成了鲜明对比,小龙纹身透着一丝可爱,蝉形纹身却是一股邪气。他的左臂不知是否有意碰到了那层壁垒,壁垒不在像先前那样将之弹开,而是像融化了进去。
整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落水了,镜头被拉慢了无数遍的感觉。直到陈焕整个人全部陷入消失,罡风一闪,那四方之地也是跟着一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