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本身是天下法术能量的克星,构造那一方壁垒的无外乎也是能量,破除自然是手到擒来。此时陈焕昏睡,金蝉像是醒来,二者完美的错身了。要是陈焕醒来知道,怕是一口血飙出,千呼万唤始出来,自己却在黄粱美梦里。在陈焕穿越壁垒的一瞬间,金蝉与之联系也是悄然断去了。穿越壁垒后,是一处庭院,也不知这几处地方存在何种关联,凭借何种方式连在一起。多半是修道者的手段了,不可为不神奇!陈焕就躺在庭院草地上。
庭院里有山有水,花草虫兽俱全,最中间有一个小亭子。花是清一色的梅花,这般炎热时节竟然又如此绚烂的梅花之景,不知使用了如何手段。且那梅花盛开如雪,怪在没有一瓣落在地上,好像就是画在了墙壁上一样。青草布满了整个小院子,每一根一般粗细长短,郁郁葱葱,经过了精心打点过。假山周围栽下几棵小树,小树上无花无叶,光秃秃又不觉得老迈,反倒是有一股强盛的生命力。好像全部的生机收敛在了一具躯干里。几只麻雀大小的鸟儿,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对着陈焕一阵吵叫。
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有的时候明明知道梦是假的,还会失落哀伤,这是人的本能。陈焕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灵魂一阵无力感,抬头望了望四周,竟然分不清这是灵魂体还是肉体已经融合了。站起来的时候身体一阵飘忽,知道还是灵魂体,也就是在这昏迷期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自己一直以这灵魂体的状态游荡,就像孤魂野鬼一样。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那些古怪石头还都在,金缕所化口袋巧妙无比,不细看看不出其中端倪。
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必须尽快回到身体里。就这样想着,陈焕开始查看起这庭院来。
“这庭院布置的精致,四处角落也是有条不紊,应该有人细心打扫过。可是我此时灵魂状态,都说灵魂是凡眼看不见的,即便看见了我该如何解释,多半不肯信我的话。不如就此离开算了。”
不远处,一个书生,折一面桃花木扇,着丝绸长衫,生的俊秀无比,朝陈焕走来。走至近处,却也没有任何惊讶,拱手作揖,儒雅的说道:“公子,我家老师有请。”陈焕对着作揖一事极为清楚,老夫子教过,他却觉得极为腼腆,甚至有些娘气。眼下这书生作揖,却由心的舒爽之感,不禁心生欢喜之感。略一犹豫,也拱手回了一礼,只是相比之下,却是粗俗了很多。
陈焕此时心中打起了小算盘,这书生开口便是老师,那老师八九就是墨公无疑。只凭墨公一手脱俗的书法,墨公门上的那块匾额,绝对不是凡人。世人多以为墨公脱尘,却不知他其实也算是修道者。修道者陈焕不是没见过,且知道的几个都是极为厉害的存在,如那琴宗文先生,还有来自南蛮之地的鬼老头,就连起跟随的蓝衣少年也是一出手险些击毙憨笑大汉。自己身陷秘境,应该也是墨公捣的鬼。墨公所图何物?
只是看这书生,也极为木讷迂腐,估计问不出所以然,不好发作干脆只跟着不言语了。
“老师略知奇门遁甲,这庭院里有些阵法,所以公子务必跟着我走,不要走岔了。”书生耐心地和陈焕解释着。也把路上所见布置介绍了七七八八。如此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终于从其中绕出,走到了小亭子跟前。亭中只端坐着一人,周围摆放着笔墨纸砚一类,墨公府最不缺的就是这一类。那人极为细心的研磨,看待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一样,不敢半点分心。
细看那人,刚过花甲年岁,一身白衣不占世间尘土,额上皱纹揭示这岁月不饶人,只有那手,却是血肉饱满,与之年龄极不相符。陈焕暗想此人便是墨公,只是墨公不似先前想的那般,至少也是一脸白胡须的老人,纵然驻颜有方,也绝对不会如此。只是这几人里,乍一看,却是此人年纪最大,单单从年龄来看,最有可能是墨公。
只怪世人说话,往往喜欢夸大,且话语一传,最后都要虚假三分,失去了对真实情况的认知。否则墨公也不会被神化一般,如此不好相认。
想上前行礼,却是被其背后那人吸引,那人亦是一身白衣白袍,年龄在三人中最为年轻,一身儒雅之气外露,那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是文先生拂焦尾时流露出的那股近仙气质。只是站在那里,便叫自然造化的流水清风汗颜,遇之避开,不忍玷污了其一般。且那人给他一股似曾相识之感,就好像牵扯到了关于前世今生的种种玄机,玄妙却又实在。
前世,也是这般小亭下,两人这般对视,这般无言这般宝贵的宁静。
“小子斗胆问一句,我们可是相识。”此话陈焕掂量许久,问了却是突兀,不问却是堵得慌,也许能旁击到此番墨公的真正用意。
“茫茫人海,若是见过,便算相识。”研磨人明明知道问的不是他,却抢先着回答了。这让陈焕一阵无语。
“那我们认识吗?”他顿了顿,随后补上一问,“墨公?”
三人皆是为之一顿,显然是有些措手不及了。研磨人手速一时快了,有些许墨点溅出,眼看落在白衣上,却是被其轻描淡写的一挥,那溅出的墨点全数回归了。
“人老了,这心也是不定了,连研磨的粗活都做不来了。”研磨老人似是自嘲,随即语气一转,看向陈焕,“为何,你认为我便是墨公。”
“因为此地,你年龄最大。”话未说完,陈焕恨不得再吞回去,再狠抽自己一巴掌,仓促了,老人的那一问显然不是问为什么在三人中认出自己,而是问为什么知道此处必有墨公。这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只是他却觉得这墨公似乎缺了点什么。“小子在贵府前张望,不知可有冒犯之处,然后不知为何,便神游至此。我说你是墨公,不过是猜测,那么小子猜对了?”
研磨老人不置可否,笑道:“为何,你断定自己是神游呢?”
“我先前去了几处妙地,身形飘忽,像极了书上所写的灵魂出窍。不信你看!”他很想此时再有先前的那般身轻如燕,一跃几丈高。此时一跃,身体却是极重,他吃惊的打量起这一副身体,有血有肉,竟是完整的肉身!
就在府外不远处,一个乞丐见一怪人躺在地上,欲剥其衣裳,那人却诡异消失。乞丐摸了摸后脑勺,吃惊大呼倒霉。被后世人记载到大唐奇闻中。
“小子唐突,胡言乱语了。”陈焕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很可能是落入了一场安排好的计划,或者说圈套里。不知这布局之人除了墨公还有何人,他想起站在城墙上的那个血羽卫士,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存在。所以灵魂突然回归,且肉体何以来到此处,他反倒见怪不怪了。
“小子斗胆问一句,昨夜风雨忽来,雷火交加,不知为何这院里一片祥和,昨夜墨老可曾安睡好?”陈焕这话问得讲究无比,毕竟自小出在世家中,对勾心斗角之事颇为了解,话语之中的话外音也是颇为通透,一是问这院中梅花奇景,显然你墨公和修道者是摆脱不了干系了,二是问昨夜悦来打斗,雷火交加,墨老既然也是修道人,神通广大,不可能不知道吧。最后将其称呼换成墨老,显然是说,小子尊你为老者,您可不能敷衍我。
“老师昨日为今天收弟子之事操劳了,所以夜间早就睡下了,即便是风雨声,也是没有听见的。”说话的是引陈焕来的书生。陈焕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只是这话明显是问墨公的,却被如此轻易撇开。怎能甘心!读书人做事讲话咬文嚼字,拐弯抹角好生不麻利!
研磨人继续手中的活,直接选择了无视陈焕,像是刚才说话只是一个极小的插曲,插曲一过只顾自己了。
“小子还有一问,墨老如此架势,我可不信只是为了请我打着哑谜来的,若是不方便相告,小子是否可以离开了,这院里有仙人变了戏法,古怪的很,还请告知离开的方法。”这话也是说的不卑不亢,你要不告诉我抓我来的原因,要不就放我离开,你也别想用这院子困住我,我知道你使了古怪。
书生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打断,是先前许久不说话的那年轻人开口了,“你可愿成为墨公弟子!”研磨人亦是一惊,手中活计再次不稳。
此言一出,便是陈焕也震惊了。他本来就是为求学而来。若墨公欲收其门下,自然手到擒来,何须大动干戈。除非是眼下,自己身上也有所底牌,令那墨公忌惮!或者说有什么东西,这墨公想得到!且那东西,自己事先没有。这就多了,金缕算是一件宝衣,右臂的龙纹也算一宝,金蝉更是来历不凡,且还有一具焦尾琴在自己下丹田沉寂。
他却更加想不通,墨公若是修道者,出手抢去便是,且就算不是,凭一手将自己灵魂肉身虚度过来的本事,要拿自己身上一物,不难!先前他尚有不确定,眼下分析来看,他断定昨夜墨公也是那悦来幕后一人!幕后之人眼睁睁看人命消亡,视如蝼蚁,弃小邱子不顾了,却是真正该死之人!单凭这一点,便再无半点好感,更不论拜此等人为师!
那声音再度响起,“你可愿,拜墨公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