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可怕的评委与虚伪的艺术节

我校规定，每学年的第一学期中段都有个艺术节，它是给大家展示艺术才能机会的。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就在想：这可正中下怀，咱钢琴马上就要考八级了，参加学校的这种比赛还不是小菜？放眼全校，有几个人到了我这个级别？于是我就怀着这种略带自负的心态报名参赛，拿出的参赛曲仍是我最自信的《献给爱丽丝》，然而我却没想到看似简单的比赛却蕴含了很多“社会知识”。那是一个寒冷的早晨，我很早就爬了起来，去学校参加初赛。进入赛场，旁边坐着几个评委（跟考级差不多，只是评委比考官稍微多了几位而已），我毫无任何紧张情绪，但是严格按照考级时的流程走了一遍;进门、鞠躬、报弹奏的曲目，接着就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弹奏。直至最后一个音符从我的指尖流出后，我心满意足地微笑了一下，认为自己很圆满地完成了这首曲子，演奏的效果要比在家里弹得还好，然后我站起身，慢慢地转过来向评委们鞠了一躬后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心想：弹得这么完美，肯定进复赛了。在接下来的几天，我天天都在留意复赛的情况，并时不时地跑去学校琴房听听其他参赛选手的曲子，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听后我就更加自信自己肯定进复赛了。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在广播里公布钢琴组参加复赛人的名单时，我却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什么，我被淘汰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全班同学都向我投来不解的目光，也有个别同学还抛出个斜眼，表现出“不行了吧？”的神态。我被这个结果惊呆了，觉得这里面定有蹊跷。那是个灰蒙蒙的天，而我的心情就像那天气一样。我垂头丧气，像是坠入到万丈深渊中一样。此时我的身边没有安慰的话语，我独自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当临走出校门时，黑佛佛（其实应该是“狒狒”，但我们习惯叫他“佛佛”，后来我们成了好哥们儿）还在我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说：“傻了吧？”我再也忍受不住了，我心中有着很多的不解和愤怒，心想：凭什么其他的选手就能进复赛？他们真的比我强吗？至少我听过的几个人肯定没我弹得好！我敢这么说，因为我好歹也是准八级的水平！难道我还不知道这东西该如何评价吗？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还有，我的同学们，你们就比我强吗？自己就能登台演出吗？如果不能，请不要嘲笑我，至少，我有一技之长，且是个敢于尝试的人。不行，我现在不想回家！越想越难受！我得先去球场发泄一下再说。我怀着满腔的怒火冲向球场，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球打得很烂，还差点儿跟同学发脾气。那天，我打球到很晚才回到家。老妈见我回来很晚而且一脸沮丧便已猜到了80%，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而当我告知她这个结果后她也很吃惊，因为她知道这并不可能是因为我的实力不行，而是这里面一定存在某种复杂的关系使我无法继续向前走下去。作为一位资深钢琴“伴读”和严厉的“监督者”，老妈深知我在钢琴这条道上所取得的成绩，也深知我的水平到底如何。她知道她的儿子虽然不会是什么钢琴家，但对于这种只有几百人的学校的这种级别的比赛来说，她的儿子最起码也应该能进入到四强的行列，可儿子居然连复赛都没进，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答案不久就出来了。这事儿还得从艺术节闭幕那天说起。艺术节闭幕的那天正是各个项目夺冠者展示的时候，前面别的节目我都是半睡状态过来的，就等着要看看这个钢琴冠军是谁，弹得怎么样，比我又强到哪儿去了。我等到了，上台的是个女生，很疯癫很懒散的样子，那将眼睛盖住的头发帘儿和那邋里邋遢的长袖长裤校服早已出卖了她的身份——这肯定是我们学校高中部的颓废型女生代表。她甚至都忘了上台该鞠躬这么件事儿，在台下的老师及时的提醒下才跑回来补鞠了个躬，然后坐了下来，两手拉开两鬓的长发，直至能看见琴键，然后匆匆地把手放上琴键，敲出了一首地方民歌，磕磕绊绊的，错音横出，就更别说艺术表现力了。弹完更是随随便便地站起身，甩着头鞠了个躬，便跑下台去。这就是我们的冠军？真是岂有此理！开什么国际玩笑？！就这水平都能当冠军？！你这学校的艺术节还有什么分量？！这显然不是靠真本事得来的奖。既然不是凭本事上这个舞台，那肯定是有邪路子，可到底是什么呢？带着愤怒和疑惑，我开始秘密调查事情的原委，很快我就找到了答案：是她的指导老师。原来，我们学校高中是职业高中，怪不得学校虽小却有好几间琴房，平时还有人在那里练琴。这些人都是学校的“艺术特长生”，小时候可能就摸过两次琴就被招进来，而且她们都有自己的指导老师。培养这些学生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学校和区里举办的艺术节，希望他们为班、为校争光。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这帮人受到特殊“照顾”是在所难免的事儿，还有更要命的事儿呢！这帮辅导老师恰恰还都是艺术节的评委！这就更好理解了：他们为了照顾自己的学生，只好牺牲像我这样的外来户，甭管您的技术达到多高程度，更不管权威机构的级别证书，在我的地盘儿（普中）听我的，我只认我的学生。太多的幕后操纵者，让我对“艺术节”这三个字嗤之以鼻，我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参加这种活动了！就这样，评委老师为了把奖给自己的学生，而毁掉了一个孩子的舞台梦，让这个孩子从此对表演彻底失去了兴趣，让比赛失去了公平性；让艺术节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后两年的艺术节，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劝我报名参加，我都履行了自己的誓言，不再参加，包括那次区艺术节，那是能给中考加五分（特长分）的一次重要比赛。老师说，全区都很难找到你这样水平的钢琴手，如果你参加一定可以拿奖！但我还是放弃参加比赛，放弃了能为中考加宝贵5分的机会。够宁折不弯的吧？因为我知道，即使是区里的比赛，你也不能保证哪个选手不是哪个老师的爱徒；哪个评委不是哪个选手的导师。既然比赛失去了公平性，那还比什么呢？比谁的起跑线更靠近终点线么？如果是这样，那我不如不比。艺术节这件事让我第一次认识到了社会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