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我们一定可以
“台吉，毛根，死求啦，还他妈的不给老子快滚起来”！胡老八在工棚外面大声地叫骂起来。
俩人一听到胡老八的叫骂，连忙就从大通铺上爬了起来，昨晚喝得后半晌才回来，连军大衣也没脱就倒下啦，这倒落了个省劲，圾拉着帆布鞋就跑出去了。
“台吉，你带上毛根，大头吕，范桶，三黄鸡赶紧去西坡隧道口，那儿有个地方给塌了个大洞，赶快想办法补好，下午项目部的头脑都要来检查，可不能让狗得看出来，干好了重赏，干不好的话，前半年的工钱一个大子也没有！”
下午三点钟，项目经理闫高，副经理张守弟一行人摇摇晃晃地就到隧道来检查工作啦，闫经理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好同志，在公路系统摸打滚爬了二十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经验颇为丰富，工作方式方法已自成一个成熟，完善的体系，受到业内人士一致好评。今天的天气寒气逼人，闫经理工作热情却是极端高涨，安全帽下的黑脸红扑扑的，只见他把军大衣一脱，胡老八真不愧为革命的马前卒，一个健步冲上去，适时地接过了首长的大衣。大家伙儿紧跟着闫高就进了隧道，只见闫经理左看右看，仔细勘察，当他们走到隧道口处的时候，总工杨百顺突然停了下来，他刚打算开口讲话，胡老八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赶到了他的前面，将军大衣及时披到了首长的肩头，充满感情地说：“闫总，到口上了，风大，您老要保重身体呀！”闫高穿上大衣，握着胡老八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老胡，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啊，一定不要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工程干得不错，但绝对不能骄傲，一定要再接再励啊！”副经理张守弟也连忙说：“老胡，好样的！”杨百顺张开的嘴又闭上了。闫高将大衣往身上紧了紧，手下意识地在衣服上停了一秒钟，而后昂首阔步地向着光明走去……
在这次检查中，胡老八的隧道工程获得了检查人员的一致好评。
省…到了晚上，胡老八把纳兰台吉叫到自己的别克车里，塞给他二百块钱，拍着他的肩膀说：“台吉，好样的，今天没让老子出糗，不愧是上过学堂的，造起假来，他妈的一点儿也不含糊，老子我行走江湖二十多年，还没走过眼，你是好样的，以后会发达的。”纳兰台吉连忙给胡老八把烟点上，眼含着热泪，哽咽地说：“八哥，只有你能看得起我，我纳兰台吉有你这些话就够啦，钱我不能要！”说着，把钱就又塞回到胡老八的手里了。胡老八一看，更觉得这后生与众不同啦，于是大声说：“好你个纳兰台吉，明天你就升做我隧道队的领班，一会儿带毛根那几个后生先去老金澡堂洗个澡，然后去李义财那儿好好喝上几杯，全部记到我帐上”“那我就替弟兄们谢谢八哥啦！”
“好的，去吧！”
纳兰台吉恭敬地替胡老八关上车门，虔诚地目送着别克车绝尘而去……
内蒙古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夜里更是寒风彻骨，纳兰台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把破旧的军大衣使劲地往身上裹了裹，舔了舔沾满了土的干巴嘴皮，就返回工棚了！
“毛根，毛根”，纳兰台吉大声嚷嚷道。
“台吉哥，嘛事呀？”毛根应道。
“叫上大头吕，三黄鸡，还有范桶，咱们先去老金澡堂洗个澡，然后去李义财那儿喝酒去。”“好哩！”毛根高兴地吆喝道十来分钟后，哥们几个就相跟着先冲向老金澡堂！很快他们就洗完澡后，就直奔李义财的小饭馆！哥儿们几个远远地就看见小饭馆里灯火通明，毛根奇怪地问了起来：“哎，台吉哥，李义财的饭馆从来也没这么亮堂过，这是咋地回事呀？”三黄鸡和范桶也感到很奇怪，纳兰台吉也不吭气，只是一个劲地笑，并且给哥几个，各递了一根烟，大头吕赶忙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划着一根火柴给纳兰台吉恭恭敬敬地点着，然后从纳兰台吉那里借火把自己的烟点着，接着毛根借大头吕的火点烟……,等到大家都点着烟后，各自深吸了一口，在袅袅的烟雾中，大头吕摇头晃脑地就说上了：“今天可是双喜临门呀。”毛根就忍不住插嘴道：“哪双喜呀？”大头吕光是看着毛根着急的样子,嘿嘿地笑着，就是不吭气!三黄鸡和范桶也是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兰台吉还是笑咪咪地抽着烟。说话间，四个人就已经来到了李义财的饭馆门口，还没等推门，李义财就迎了出来，大声地招呼道：“各位可来啦，酒菜已按要求备好啦，今天大家可要好好的乐乐，喝不醉，不能回去呀！”“福女、姚花，快出来招呼客人呀。”“来喽”，话音还没落，福女和姚花就已然从里间走了出来，大家眼前登时一亮：吉姚花宛如婀娜多姿的仙女误入凡尘，淡粉色的蝴蝶发夹将瀑布似的黑发轻挽于脑后，同色的修身羽绒服，不经意间就已然把玲珑剔透的女性曲线淋漓尽致地勾勒了出来！荷叶边的小翻领、满天星的蕾丝花边、纯黑的镶彩钻牛仔铅笔裤、再加上一双鹅黄的小短靴，纳兰台吉的脑海里立刻就浮现起徐志摩的那首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纳兰台吉似乎忘却了周围人的存在，呆呆地望着吉姚花；吉姚花也情不自禁地回应着，四目温情辗转间，浓烈的爱火已然在两人之间熊熊地燃烧起来！一看到大家都盯着吉姚花发呆，福女可不高兴啦，大声地抗议起来：“为什么总看姚花，今天我打扮得也可漂亮了，大家不能偏心啊，是不是也要欣赏一下我，以示鼓励呀！”大家这才回过神来，笑咪咪地都打量起福女来：呵呵，好一个福女，今天确实是格外地光彩照人，水绣红的唐装，黑缎子的甩裤，老北京的绣花鞋，使她徒增了几分古典大家闺秀的风范，就连嘴边那两个小坑今天也显得格外可爱。福女把大家安排到里面的那个包间，饭菜摆了满满一桌，桌子中间摆着一大坛上好的女儿红。还没等坐下，毛根又着急地问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日子呀，搞不清楚，俺可不喝！”纳兰台吉笑咪咪地把两手往桌子中央一放，端起大酒坛子就给哥们儿几个满上，接着又让姚花拿了两个碗，也给满上，最后才给自己的碗满上，然后端起碗，说道：“哥儿们几个辛苦啦，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请义财叔，福女和姚花也一定要喝点，现在我们把碗都举起来，共同祝愿我们的小兄弟毛根生日快乐。”毛根一听，可就愣住了，半晌才回过味来，这眼泪可就吧嗒、吧嗒地掉落下来啦：今天竟然是自己的生日，他自个儿都忘记得干干净净了。在自己的印象中，自打娘胎里出来，就没过过几次生日，更别提这几年出来当包身工了。每天起早贪黑，除了干活还是干活，甚至于连自己哪年出生的都快要忘记了，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他的台吉哥－－－还记得他的生日，他感激极了，孩子般地哇哇哭了起来……纳兰台吉把碗先搁下，走过去伸出结实的臂膀，用力地抱了抱毛根……大家都被这兄弟情深的场面深深地感染了，大头吕用手揩了一把眼泪，把碗可就端起来啦：“毛根，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咱别难过啦，先把祝福的酒喝了，俺还要向大家宣布第二件大喜事！”毛根这时情绪也稳定多了，纳兰台吉又回到自己的座位跟前，端起了碗，大声说道：“大家把酒端起来，我纳兰台吉先干为尽，请姚花、义财叔，和福女随意了！”纳兰台吉一仰脖子，咚咚咚，一大碗酒瞬间可就下了肚。毛根、大头吕、范桶、三黄鸡一仰脖子也全干了，义财叔年纪人大了，喝了一口意思了意思，姚花尽管昨天喝多了，今天还没完全缓过劲来，可是她高兴呀！她和福女确实了不得呀，‘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咕噜、咕噜……！”一仰脖子全干了，喝完后，两个人还面不改色地招呼大伙儿坐下来吃回锅肉压压酒，纳兰台吉带头给姚花和福女以热烈的掌声，并主动用自己的筷子给姚花和福女各夹了一大块回锅肉，姚花美滋滋地、细细地咀嚼着纳兰台吉的爱意！可福女那个高兴呀，也太————太张扬了，地球人都知道呀，白皙的胖脸上，跃上了两朵红云，小坑下面那颗黝黑的痦子兴奋的一抖一抖地，看上去就像火山爆发后留下的珍贵矿石。大头吕吃了一口猪耳朵子，端起酒先给纳兰台吉满上，然后依次给大伙儿满上，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哥几个，我要向大家宣布的第二件大喜事”，大头吕朝纳兰台吉咧嘴一笑，又看了看哥几个困惑的模样，不急不忙又吃了一块牛肉。“我要宣布的第二件喜事就是，咱们的台吉哥荣升为隧道队的领班。”大家一听可就炸开了锅呀，都说台吉哥可真沉得住气，这么大的好事，才告给俺们，纷纷给铁台吉哥敬酒，祝福台吉哥升职。姚花和福女也不甘示弱，端起酒来又连干了两碗，渐渐地，两个人不胜酒力了，姚花和福女说话舌头也大了，眼睛也眯缝起来了，身子发软，就想找个地方靠一靠呀！李义财一看架势不对，就对纳兰台吉说：“台吉，姚花和福女都醉倒了！我叫她婶把福女扶到俺闺女那个家躺着去，正好俺闺女和女婿今天一大早就回婆家去啦，今天晚上不回来了！你把姚花扶到里间躺着去吧！纳兰台吉没想到李义财这么善解人意，对义财的安排，心中甚是感激，也不知道如何感谢义财，于是站起身来，先给义财叔的酒碗添了一些酒，然后给自己的酒碗满上，对义财叔感激地说：“义财叔，我敬您！我先干为尽，您老人家随意！”说完一饮而尽！李义财很欣赏眼前这个穿着破旧军大衣的年轻人，他也连忙起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放下酒碗后，对纳兰台吉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台吉，相信老头我说的话，有朝一日你会发达的！”说完还没等纳兰台吉回应，就离开饭桌找福女她婶去啦！几分钟工夫，李义财和李婶就进来了！纳兰台吉帮老俩口把早已东倒西歪的福女扶起来，李义财摆了摆手，说：“福女交给我了，你快去把姚花扶到里间去吧！”说着就和李婶扶着福女直奔院里的闺女家！纳兰台吉一看姚花早已支持不住，两个胳膊肘儿早已经撑在桌子上了！于是连忙上前扶起姚花往里间走去……！到了里间，纳兰台吉把姚花扶到床上，先帮她把皮靴脱掉，然后把枕头摆好，让姚花躺在上面，正要拿旁边的被子给她盖上，突然感觉到脖子被一只细滑的手一勾，台吉没有防备，脚下一打滑，就恰恰倒在姚花的身体上，他吓懵了，赶紧就要起来，可是细滑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是箍得更紧了……台吉内心痛苦地挣扎着，他多年以来深爱着吉姚花，他岂能不知晓姚花对自己的深情，可是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小子，在他心中，姚花就是一个冰清玉洁的仙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虽然她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穷，但是他自己却到达不了那种“明明贫穷，却假装自己不穷”的思想境界！他的自卑时时刻刻地让他警醒着，他用力推开姚花，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压低声音，口是心非地说道：“姚花，你——不可以、真的——不可以的，你醉了————你醉了！”
“我没——醉，我们——可以的！我说我们一定——可以的！”
“这样————这样————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纳兰台吉底气不足地抗拒着！
“台吉，你不会知道，等待——一漫长的等待————，内心所受的那种煎熬吗”
“我不想再受那种煎熬之苦，那真是太苦了！”
“姚花，我怎么能不明白那种苦呢，我就一直深陷其中，从我————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开始了！”
“那——为什么？”
“将来，我怕你——将来会后悔的！”
“别怕，我们该为这一刻找个解脱了！”
“台吉，该是我们幸福的时候了！”
吉姚花松开环绕在台吉脖子上的手，纳兰台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欣赏自己梦寐以求的女神：他的女神吐气如兰，他的女神美好如歌，他的女神深情如他。她迷人的酒窝，是他解渴的清潭；她颤动的红唇，是待他来采的樱桃。外间，毛根哥们儿几个是你一杯，我一杯的开怀畅饮，欢声醉语不绝于耳。里间却全然不受他们的影响，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酒精的暧昧味道，这种迷死人的味道让他决定当一回强者，他索性暂时地摒弃了一切顾虑，他要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