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田掌柜正站在门口,见了纪余前来,也是热情招呼,“纪道长,田某有礼了。想必这二位就是灵心、灵果两位道长,果然仪表堂堂,英武不凡。”
伸手不打笑脸人,灵心、灵果也是赶忙回礼。
“不敢当。田掌柜过誉了。又要来田掌柜处叨扰,真是过意不去。我灵竹竹师姐身体抱恙,不能前来,还请见谅。”纪余等灵心灵果两位师兄回过礼之后,才向田才禄表示歉意。
田掌柜摆了摆手,“不妨事,你们三位能来,我这小小广源阁已经蓬荜生辉了。”
灵心毕竟是这里面最大的,随即开口道,“不知田掌柜邀我等前来,所为何事啊?”
“不忙,诸位且先随我来。”田才禄也不回答,而是侧身作请。
纪余三人也不客气,随田才禄进了广源阁大厅,这次大厅之中倒是没有一个客人,侍女童子也比上次来时多了些许,更有几名侍卫立在大厅一角,一副全身戒备的模样。
这是唱的哪一出?
“纪道长,灵心、灵果道长,还请随我上楼,剑心阁赵道长,阴阳宗六丁六甲两位道长也在楼上。”说罢,拍了两下手,只见原本光滑洁白的大厅墙上现出一个暗格小间,刚刚可容三人并肩站着。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如意回返梯了。”灵果毕竟是内宗弟子,一下便是念出这机关的名字。
田才禄看向灵果,不曾想这灵心竟识得这机关,但旋即笑道,“灵果道长果然是道德宗高弟,这正是我天海商会独有的如意回返梯,内里辅以滑轮、滚轴、机括,可自由上下,由两名力士在暗间操纵,连同这上下间。寻常人要是不知这里面的道道,还真不知道如何去我这阁中上间呢。”
灵果听了田才禄的恭维,面上也是有些喜色,看得旁边的灵心暗自摇头。
要是被困在上间,一时也出不来呢,纪余心道,果然很古怪。
见纪余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田才禄这等人精哪会不知他想法,但暂时也不好解释太多,“三位随我来,待我细细说了。”
灵心、灵果对望一眼,自忖自己等人身为道德宗内宗弟子,想来着广源阁也不敢拿他们怎样。纪余虽是心下疑惑,但明面上还是要以二人为首。
进了如意回返梯,暗门也是合上,但梯内却不如何黑暗,细看之下,四角竟嵌有四颗夜明珠,足有婴儿握拳大小,不负天下第一商会之名。梯壁也不知用何种材料做成,摸上去纹理细密,温润细腻,又隐有机括转动的震感传来。
不过片刻,门已是打开,广源阁上间也不如何奢华,甚至可说得上是极为简单,但细处无不用心,地面上铺以木红四合天华锦文载绒毯,以棉纱为经纬线,用彩色蚕丝线做栽绒结,以桔黄、浅黄、粉、白、深蓝、浅蓝、孔雀蓝、深棕等色线编织纹饰,颇是庄重。绒毯正中乃是一座三足置香炉,香炉四壁浮雕以龙之九子图样,熏香就从龙之九子的口中缓缓飘出,虽不识得是何种香料,但确有净心凝神之效。周围没有开窗,但是室内一片敞亮,纪余仔细察看一圈也没找到光源在何处。
四张客席矮桌,相对摆放,已有数人坐于席中,那左手边不远处正是赵老道、吕习二人,与其正对着的正是阴阳宗六丁玉女、六甲童子。吕习见了纪余前来,正要起身,却被赵老道用眼神制止,纪余见了只好点头,也算是打了招呼,至于阴阳宗那边,本来就不认识,还在招财客栈处闹了一场,自然不会给他们好眼色。灵心、灵果也是不喜阴阳宗二人,径直领了纪余,坐于剑心阁二人旁边桌子。
田才禄待得道德宗三人坐了,才坐了主位,拿起桌上小巧铃铛轻摇,只见墙上另外两处的暗门打开,两队身着粉色轻纱的赤足侍女鱼贯而入,放了各色蔬果美酒,又翩翩退下。
纪余乘隙问了吕习可知这田才禄有何目的,吕习也是摇头不知。
“诸位今日赏光,我这小小广源阁真是蓬荜生辉。”田才禄待得侍女都退下了,才开口道。
众人齐拱手回礼。
田才禄满脸堆笑,也不拐弯抹角,清了清嗓子,“想来各位已经猜到,我今天请你们来,是有事相求。”
“田掌柜客气了。剑王出世,也算得我宗内部之事。”赵光辅朗声道。
不愧是老奸巨猾,上来就大包大揽,显是说给阴阳宗听的。
果然那六甲童子脸上闪过怒色,冷哼一记,“赵长老倒是真不客气,剑王是你剑心阁前代阁主配剑,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休要再提了吧?”
“小六甲儿,我赵光辅与你家宗主也算是同辈人,你且莫太欺人了,不然绑了你去见你家宗主,说你不敬道门长辈,到时候可就不好说了。”虽然在修道界不讲究什么辈分不辈分,但赵老道辈分奇高不说,修为也是力压六丁六甲二人,只是拗于面子,不好明着以大欺小罢,只好用言语来挤兑他们。
见赵老道和六甲颇不对付的样子,田才禄连忙出来打圆场,“两位稍安勿躁,还请听小老儿一句。”
见主人都已是发话了,六甲童子和赵老道也不说话了。
“剑王乃是凶兵,天生有吞噬法具器灵之能,经于贵阁曲阁主之手,更是凶性难驯。前些日子,我阁中也派人前去调查,那剑王竟可凭器灵与主人的心血联系夺人心魄,操纵人心,我阁中也损了不少人手。其中更有一位还虚高手陨于其手。”田才禄苦着一张脸讲起这几日阁中所遇的事情,自然是郁愤不已,只是不知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竟有此事。”赵老道也没曾想到剑王竟凶悍至此。
田才禄点头,不似作伪。
竟能操控还虚高手,赵老道当下也是沉吟,要知修道人心智远比常人坚毅,尤其是修为越高,心境层次也是越高,这般隔空操作人心倒似天魔鬼蜮手段。在修道界,魔修也不在少数,多寄托九幽群魔,以身侍魔,换得无边法力,九幽群魔借魔修之手,散播心魔魔种,培养巨魔种民。但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器灵可以做到这般地步,这田老儿也没说实话,或者说还没说全。但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当下道,“田掌柜,请放心,不要说收服剑王是我宗内部之事,就是作为一名修道人,也不能容忍它为祸人间。”
“我等自当尽力。”六丁六甲两位也不甘落后。
道德宗这边主事人不在,也不好随便说些什么,只说要回去禀告清义老道,再做打算。
田才禄得了几家的口头保证就好像得了什么保命良药一般,脸上含笑恭维道,“有诸位的帮忙,相信这剑王就是再凶性难寻也猖狂不了多久了。”
赵光辅老奸巨猾,听到这里见田才禄一点实际的消息都不肯露出,虽然有些恼怒,但也没有发作出来。阴阳宗那边涵养心性就要差了不少,六甲喝了口酒,“田掌柜说这些也是没用,还是把剑王活动的一些地点告诉我等,到时候剑王归属各凭本事,省得有些人总是倚老卖老。”
赵老道懒得再和他有口舌之争,权当听不见,和吕习耳语几句。
田才禄见赵光辅没有和六甲纠缠也是松了一口气,“你看我这记性,其实我阁中派人也不多,那还虚高手也是半路被牵扯进去的。不过那还虚高手临死前传回的消息来看应该在牛首山附近一带。”
牛首山?纪余想起来这剑心阁诸人就驻扎在牛首山,难道他们已经察觉到一些剑王活动的迹象?再观阴阳宗的两位,也没有什么特别吃惊的表情,显然也是已经查到一些东西。
赵光辅装出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样子,回应道,“有了具体的方向,我们就好行事多了,不知田掌柜可还有其他东西一时忘了未曾说,我这次出来带了不少低辈弟子历练,可不要因为什么东西没注意到便有些折损,到时可就是我这长辈的错了。”
赵老道话中的意思就是大家都是聪明人,你有你的顾忌,藏着掖着不要紧,但是万一出了事可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田才禄听到赵光辅的话里有威胁的意思,脸上的笑意一滞,讪讪的答道,“赵长老,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知道的东西确实不多,诸位能够来帮忙,我感激不尽,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东西瞒着?”
赵老道乃是真人修为,到了他这个层次想要看出一个人是不是在撒谎简直易如反掌,见田才禄不似作伪便点点头不再说话。
见众人都有些各怀鬼胎,吃的也是没滋没味,田才禄也不勉强,酒过三巡,便遣侍女送众人回去。
“纪余师弟,感觉如何?”在宴席之上灵心就曾示意灵果、纪余不要多言,此番出了门,待得广源阁仆人离开,才问道。
“田才禄此人城府颇深,看似笑脸迎人,其实有些道道在里面。不说其他,我第一次上门去,可未曾听他说起剑王操控人心之事。”纪余在宴席之上,少有说话,心中也多有疑惑。
“确实如此,不过这人说的虽有不实之处,但未必是假的。我等修为低微,阴阳宗两位虽只是还虚境高手,但辅以门下六丁六甲阵,足以与真人一斗。剑心阁赵长老也是成名已久的真人境人物。那昆仑白将军上古巨妖后裔得道,更是深不可测,身边那妖至少也是还虚高手。广源阁也没安得什么好心,像剑王这等宝物,想必也是垂涎已久,说不定此次消息就是广源阁放出来的,只是剑王凶性难驯,才不得已请了我等前来。”
纪余没想到灵心竟与自己想的一样,先前只以为他也是只识道法不知人心,相比较而言,灵果就单纯多了:“原来是这样,灵心师兄、纪余师弟,待得清义师叔来了,再做打算吧,现在我又有些饿了,那什么劳什子宴会,吃都吃不饱,要不师兄你陪我再去弄些吃食?”
灵心看来也是颇宠这个师弟,笑着应了。
纪余知道灵果必有些事与灵心说,自己虽名义上是他们的“师弟”,但总有些隔阂,当下便与他们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