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已是第二日清晨,纪余醒的极早,想要起身,却发现趴了一夜,却是站不直了。一踉跄就坐到了地上,动作稍大了些,就把灵竹儿给吵醒了。
灵竹儿拧腰舒臂,打了个轻促的呵欠,眼里漾出一抹慵懒的浮亮,又伸了葱葱玉手抹了一下嘴角,见纪余坐在地上,又要往被窝里缩去,明眸含雾,满脸不知所以的神气,淡绿薄纱已是皱作一团,锦被也是滑下,正盖到灵竹儿的胸前,遮住了无限春光。
纪余忙起身将被子拉起,直要把灵竹儿整个儿盖住,又隔着被子扶了少女肩膀要把她重新按回被窝里,头也瞥向了一边,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的言语。
大概是还未睡醒,灵竹儿也就由得他,重新躺下之后,纪余又去取了温水、脸巾来,放在灵竹儿床旁边的凳子上,“待会你起来自己洗漱,我先回隔壁房间。有事就喊我。”
见纪余转身要走,灵竹儿不由玩心大起,“我不,我要你帮我洗。”
“竹儿,别闹了好不好?现在天已经亮了,被灵心、灵果看到了总是有些不好。我还要回去做些修行功课,不然你还是喊非礼吧,我现在宁愿被玉德真人一巴掌从含月峰上扇下来。”纪余知道少女的伎俩,只好半真半假的说道。
灵竹儿见他说的好笑,一想也对,就放过纪余,让他回房去了。
回到房间,纪余也不耽搁,开始运转抱神守一真诀。
抱神守一真诀乃分三部,曰炼气、正形、净心。那入宗黄绢上正是炼气一部中的一篇口诀,纪余在未进修行院之前未曾练过,在修行院中也花了好些时间才把这抱神守一真诀中的字给认全,现下也正修到正形一部。抱神守一真诀乃是道德宗基础真诀之一,专供门下初学弟子巩固道基、提升修为之用,若将此真诀修至圆满,即可达到澄心清神,不生六欲的通神境界。
通神境界之上还有化气境,书中云: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惟见于空,是为化气。修道界中多有散修卡在这化气境中,多年不得寸进。
像道德宗这等道门巨擘,典藏无数,突破化气境的法门也有多种。只要肯下功夫自也有望突破化气,成就还虚。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即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成就了还虚之后,寿元可增至三百年之久,在修行界也可算的上是一号人物。
至于还虚之上,即为真人境界,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净矣。如此清净,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真人境,不比其他,可说是万中无一,随便出来几个都是风云悸动,天崩地陷的宗师级人物。成就真人境也无定法,讲究的乃是天人合一,以身化道,可说天下万法皆可成真,亦可说天下万法皆不是真道,端的是玄之又玄,妙至毫巅。
而道德宗明面上有一十三位真人,宗门掌教太微真人,六脉首座自是不言。洞元峰太虚真人,天都峰玉贤真人,青灵峰玉龙真人,含月峰玉德真人,天门峰太广真人,商阳峰清律真人。三部掌部,实证部清虚真人,理鉴部广微真人,丹器部玉玄真人,戒律部的掌部广平道人离真人修为只差一线。戒律部副掌部清义真人是实打实的真人境高手,也是四部副掌部里唯一一位真人,除却这十一位真人外,外门修行院掌院清德也是真人境修为。至于太常真人,不司任何职位,虽也是真人之属,但却是道德宗百年来唯一一位有希望突破真人境,成就无上仙道的真人。
纪余此刻还只是分清浊,明动静的入道中品修为。
天地之间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分清浊,明动静,是为入道。按抱神守一真诀所示,气、形、心有清浊,正曲,动静之分,修道者需炼气、正形、净心,气为心与形之连接,凡俗之人,心与形之间如有墙隔,修道即为破墙铺路,形与心得融合越是圆满,道途越是平坦,修道人所修即为真气(或者称为道力)。正形主外,净心主内,正形是为了沟通天地元气,净心是为了除先天元灵外的蒙垢,二者相辅相成。修道宗门针对这一阶段的修行典籍多从此入手,只不过各宗法门,修行速度有先后快慢之分,修为根基有厚薄虚实之分。
纪余在进境上也不算如何快,只是中规中矩罢了。这些天里,下山破心障,月夜舞棍,走得正是净心这一步,又观剑心阁与阴阳宗争斗,隐隐有突破的感觉,只是差了一分契机,如水桶已满,将溢未溢一般,只差些水磨工夫。
只是他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思来想去,应该是那夜最后棍碎有了瑕疵的缘故。但这也是急不来的东西,只能且行且看了。
又将道力行了一小周天,纪余从入定中醒来,不觉已是正午时分。修为到了一定层次之后,对于修道人来说,食用五谷果蔬事实上已经变成了可无之事,更多时候代表了修道人与凡俗之间的牵连,也可把它视为一种修行功课。
当然,纪余的修为层次还未到达那一步,需辅以辟谷丹药才能做到以天地元气代替三餐。出了客房,来到客栈大厅,正见一黄衣童子候在门口,见了纪余下楼,行礼道,“敢问可是道德宗纪余纪道长!。”
“正是在下。”
那童子束着一个简单的朝天发髻,穿一身琥珀黄云纹银线宽口道袍,足蹬鹅黄绣面靴,面貌清秀,口齿伶俐,躬身作请:“我家老爷乃是广源阁田掌柜,特请您、灵心、灵果三位道长并灵竹道姑,到阁中赴宴。”
纪余虽然只比他大上几岁,但也不会居高临下的对待他,“你且稍待片刻,我去问问我三位师兄师姐。”
“不敢,小童等着便是。”童子又行了一礼。
纪余回到楼上,敲了灵心、灵果、灵竹儿的房门,知会了他们。灵心、灵果二人愿意前往,灵竹儿却是不愿过去,纪余也就由得她去了。纪余又回房换了道袍,才与灵心、灵果二人一起下楼。
童子见只有三人前往,也未发问,躬身作请,在前面引道。
“小兄弟,田掌柜可同你说请我等前去所为何事?”纪余心下疑惑,便问了黄衣童子。
“回纪道长话,我家老爷未曾说过,但今晨也派了其他几位童子去延请剑心阁赵道长等人。”黄衣童子侧身回了话,脚下的步子不乱,显示出良好的礼貌素养。
“多谢了。”纪余知道这童子恐怕也知道的不多,既然延请人里面有剑心阁众人,那必是为了剑王一事,自己这边清义真人还未赶到,须得小心应付。
“不敢,小童名唤采蓝,纪道长可有其他要问。我所知不多,但知无不言。”采蓝见纪余颇有礼貌,不似以前所见一些修道人模样,动辄鼻孔朝天,呼来喝去。
纪余知道见采蓝语气热情了不少,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笑着回答他,“多谢采蓝小兄弟了。”
灵心、灵果也知这是人家地头,自己二人也不甚擅长应付这些,也就由得纪余去打点。纪余又与采蓝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便是到了广源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