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袭戏亭章邯挽即倒
宴百花夏宫宾如云
戏亭张楚大营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站岗的瞌睡时不时被打更的声音搅扰。军帐里反倒有许多战士睡不着觉,他们被看似唾手可得的最终胜利,被对咸阳宫阁街市的繁华想象和进入咸阳后可以获得的财富所刺激,在七分疲惫中掺进了八分兴奋。
完全没空睡觉的是主将周章,他正召集手下的将领和谋士,计划着如何能一举略定咸阳鳞次栉比的宫室殿堂,而不至于像吴广那样面对坚城一筹莫展。但有一点他是放心的,经过形势分析和侦察证明,咸阳及周围只分散着五万卫戍部队,没有野战兵团,两下里兵力绝对悬殊。他更希望二世、李斯等组织迎战,那样,张楚大军就能够像洪水般摧枯拉朽,这反而简单,求之不得。倒是巷战和攻占那复杂而无以计数的高阙大殿很是繁难,绝不比攻城容易,殊属不得已,做准备更需要耗费时日,拖延战局。而义军更需要的是一鼓作气、速战速决。
新组建的秦朝大军已经倾巢离开了骊山劳作区,偃旗息鼓直出鸿门,向戏亭潜近。赵贲、杨熊分别指挥的侧翼攻击队伍里,是清一色的亡命之徒,他们正为章帅的许愿所鼓舞,血液里冲动着搏战与发达的亢奋。在接近张楚大营的山坡地上,二将各自选择高处潜伏队伍,监视“盗贼”营中的动静,等待发起攻击的信号。
既然按照秦时的制度,全民都有当两次兵和在农闲时接受军事训练的义务,显然这支部队里,不少人在没有成为刑徒之前都已经当过兵,经历过大小战阵。当然,这一点在起义军的队伍里情况相似。有所不同的是,解脱了刑罚并组织起来的刑徒,也是刚刚解放了的战斗力,而且他们更加富有格斗经验和屠杀的欲望。
章邯来到戏水边,全副披挂,手扶剑柄立在战车上,身后一字儿排开李橺、徐腾、张既、邱轸、翘剡、黄特、谭雄、贲贳、容盛、涂恂、李曜、郑驰诸将,尚有胞弟章平在后组织余众,以备增援。秦毕竟是强大的帝国,临时也可以攥起一大把战将来,真可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倾听着耳边水流的声音,稍停,章邯举目穿透夜色,凝视山下的楚营。一片寂静,只有星星点点的迷蒙灯火。放马检阅一圈,中间是由半身形漆盾、待发的弓弩、长竿的戈和矛等组成的攻守兼备阵型;左右两边各三十六辆战车如同河流的闸口,其后隐蔽着涌动的步军,一旦发动,便能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哨探接踵来报,和眼前所见一致,贼营没有异常动静。章邯张开两手,在黑影中作出一个包抄的动作,传令兵立刻向两翼去了。章邯重又侧耳倾听,心里计算着时辰,过不久,振作了一下,用力做出一个出击的手势。战车开始向前挪动,不一时便加快了速度,步卒紧随其后,何时发起冲击,那就是随机的了。
周章正在为来日的进攻作出部署,已经胸有成竹,感觉胜利即将到来。然而,他敏感到了什么,突然止住了话头。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将领都听到了“轰轰”的响声。动静越来越清晰,军帐开始抖动,地表也震颤起来。都满腹狐疑,这是咋个回事呢?是秦军?那是不可能的,他们眼下绝不可能集结那么多的军队!
那又是啥玩意儿在发出威力巨大的震响呢?
周章忽然醒悟,浑身的肌肉完全绷紧了,两只手心冒出冷汗。他“嚯”地抽出佩剑,喊一声:“秦军必是从骊山方向来的,众将立即回营组织抵御,各自为战伺机反击!”
随即纷纷来报,正面发现了秦军,不知道有多少战车人马。军营里已经发生骚动,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周章紧步出帐,只见远处的火把像一线被烧红的黑云飞速压过来。他迅速改变了反击的想法,下令:“各营尽量利用地形组织掩护,全军向郑县方向撤退!”随即又派出军吏,紧急传令郑县、武城、平舒一线守将固守接应,不得有任何差池!
营前鼙鼓动地,杀声震天,周章登上战车,对身旁一员心腹将领说:“你躜程赶往宁秦、函谷,严令死守,如有闪失,军法从事!”又吩咐:“带上两个善骑善射的精干手下,带上三倍的坐骑!”将领领命,就地召集随员马匹,飞奔出发。
安排过了,周章命令左右:“边战边退,监视两翼!”弓弩手和盾牌手合拢来掩护,中军开始退却。正在这时,忽又听耳畔战鼓雷鸣,来得极其切近,看时,果然左右两翼秦军已经突至。虽有将令,张楚军依然猝不及防,方才稳定住的战阵立刻陷入混乱之中。
幸运的是,章邯迫于必须给二世一个立竿见影的交代,只能急于解除覆城倾国之危。他没有充分的时间训练军队和布局战役,也没有足够的军力封堵周章分散和络绎于途的数十万军队的退路;同时,朝廷方面也完全没有在渭水以北组织军事配合。守卫宫室的那五万貔貅,只能留给皇上和群臣保命,一人一马也没能获准离开咸阳。这样,张楚军就避免了两面夹击,后路也得到了保障,在主动退却中逐渐稳定下阵脚。周章指挥全军依托渭水一路东撤,逐城逐关放弃,得以保存实力。
章邯基本上只打了一个击溃战,然后拼尽全力穷追猛击,竟然直驱函谷关。燃眉之急转眼解除,秦朝原本坚固的防守大门终于重新关闭了。躲在深宫里的二世长长透出一口气来,复又开始夜以继日地淫乐,赵高则继续专权并习惯性地实施着他的阴谋。
李斯密切关注战场形势,担心着秦朝的命运,也担忧儿子李由的安危,当然还有自己的处境。他不遗余力地调配军力、物资支援章邯,希望新组建的中部军团能尽快出关作战,首先解去荥阳之围,把张楚军驱逐出三川郡。除了作为父亲的怜子本能外,他还理性地知道,非常之时,他父子的命运是空前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
张楚军凭借节节抵抗,全师退到了函谷关外,背靠崤山驻扎在关口东北的曹阳亭。函谷关处灵宝境,灵宝旧县址在今河南灵宝东北。曹阳亭位置在灵宝旧县址东北十三里,因座落于曹水之北而得名。曹水发源于陕县西南岘头山,向西北流入黄河。
章邯的部队也还是乌合之众。现在,他已经挽狂澜于既倒,保住了咸阳,暂时稳住了局势。下一步任重道远,他需要深谋远虑,去拯救秦朝风雨飘摇的统治。这对于他来说,再急也需要起码的时间作准备。于是,秦军先在函谷关严密布防,然后开始休整,重新组建和装备队伍,训练士卒和战法,同时,筹集辎重,侦察敌情,分析形势,制订战略战术,等待合适的战机。
时事的规律,在关键时刻就会发生关键的事情,各色人等就会有关键的表现。周章之败,引起了连锁反应,起义军内外部潜在的危机也适时爆发了。
武臣已经占据赵地几十座城池,驻扎邯郸。在张耳、陈余的挑唆下,他有心称王,但碍于陈胜的信任,所以反复犹豫着。到了八月,武臣终于自立为赵王,任命陈余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生米煮成熟饭,这才向陈王请示报告。
陈胜不胜其怒:“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快,把他全族都给我灭了!”转问左右:“有谁……有谁替我去剿灭武臣?”
没人答腔。等陈王的火气稍稍平息了,旁边有上柱国蔡赐规劝说:“秦朝还没有灭亡,大王就杀掉武臣全家,像这些已经积累了实力的人,您一个接一个地把他们变成敌人,这就等于复制了一个又一个的秦朝啊!”陈胜泄了气,不言声了。蔡赐便建议说:“还不如派人为武臣庆功,趁势命令他火速带兵转头向西,策应周文,从侧翼进攻秦国。”
陈胜想了想,虽然不很情愿,但还是吩咐:“把武臣等人的家眷接到宫里来,好好看待吧!”他给封张耳的儿子张敖为CD君,随即派使者前去正式任命武臣为赵王,催促他紧急驱兵西渡河水,迂回袭取关中。
在张耳、陈余的劝说下,武臣却转派三路人马去为自己打天下:韩广北上攻取故燕土地,李良直北就近占领恒山郡,张黡向西进入太行山拿下上党郡。上党这一路,从态势上看,倒也貌似遵从了陈胜的旨意。
傍山的牧场上,天气阴一阵子,晴一阵子。冒顿与侥直那在一小队月氏士兵的监护下,盲无目的地到处游荡。草原上撒野惯了的人,孤独地守在毡房里是很难受的,不如借月氏王眼下的宽容度,到处散散心。今天不管明天的事,这本就是牧民的习惯心态,冒顿也想来体验一把。这样想,是希望心里真的放松些,谁知刚丢下这头便捡起了那头,他想起自小一起嬉戏但只有一夜恩爱的情人,浓重的思念在心底搅动,不由得有些伤感。
看见有狐兔出现,冒顿下意识去鞍上取弓,那鞍上却是空的,一时又唤起心头郁闷。翻身下马,去仰面躺倒在草地上,看天上的流云愣神。
几天过去了,如此反反复复,惹得冒顿焦躁起来。这一次他忍不住了,却又无处发作,便蛮横地伸手一推马鞍。也是猝不及防,那坐骑脚下一软,竟差点儿跌倒下去,方一挣扎,没曾想后边却窜出一滩稀沥的粪便来。
跟随一旁的月氏士兵先是一惊,随即哄笑起来。侥直那看这情形,知道是被使了手脚,不由得心头怒起,“嚯”地从鞘中抽出宝刀,刀尖径直刺到面前一名士兵的鼻翼前,相差只在毫厘。士兵们立即各自掣刀在手,一齐围拢上来。
冒顿瞅着身边发生的这一幕,却是无动于衷。不出所料,月氏士兵并没有人真敢挑起事端,侥直那当然也不会轻易出手,双方毫无意义地僵持着,而僵持对于侥直那来说,已经习惯了。
俄而,山谷处悠悠地飘荡出一丝天籁之音,所有的神经立刻被牵制住,逐渐地逐渐地松弛下来。冒顿走向前去,伸手按落侥直那的刀背,所有的月氏弯刀也都顺势垂下。
远看羊群溪水般从谷口汩出,歌声率意着野性的清纯,顺着树的间隙流淌过来:“北山北山草茸茸,祁连祁连树蒙蒙;白山望断黑山路,近草远树遮雪峰。小妹牧羊北山南,阿哥狩猎南山中;三年不见哥哥面,春去夏来复秋冬……”那歌声中参杂了许多的“那个哟嗬咿呀”,随着风向的摆动断断续续,止止歇歇。
还在唱。“牡鹿怜怜依山林,牝驹戚戚恋草丛,林深草长寻不见,两情无意割秋冬……”冒顿凝神倾听,歌声悠远绵长,确实美妙动听,只是唱的心情和词的语境完全不同,像是有口无心的那种,让人难以领会。再要听时,又更加听不清了,羊群往那边的山坡去了,越去越远,没有了歌声,歌却久久地在心底里飘渺着,似未曾离去。
从王宫高点看得清楚,在不远处的水边草地上,一顶崭新的毡房搭建在树丛旁,孤零零四下无依。
居敕臼从王宫飞马前来,奉命告知安居在毡房里的冒顿:“月氏天子要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款待尊贵的匈奴太子左屠耆王,各方面的准备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各部落的首领也要前来王庭助兴。”他一改出使途中的谨慎和矜持,兴奋地说:“请太子放心,在月氏,太子是安全的,有兴趣尽管随便到草原上走动,随时都会有卫士保护,有奴隶听候差遣,只要招呼一声就行!”
对于月氏王的大度和居敕臼的殷勤,冒顿感到纳闷。不过,羊已经落到狼的嘴边,还想那么多做啥!他朝守候一旁的侥直那说:“歇着去吧,太阳要落山了,虽然忠诚是必须的,操心却是多余的。”侥直那脸上露出难得的一笑,去靠门的地方躺下身,把宝刀抱在怀里。
山边有马群路过,蹄声“轰隆隆”响成一片。冒顿的心思被搅扰了,便到毡房外面去看。啊,好大的一群,牧人骑一匹雪白的骏马掠过眼前,跑动着照看,几只高大的牧犬随在马群侧后卖力地奔忙,用吠声圈回散落的马匹。
“像是个女的。”侥直那说,他早已跟在身后。
“是个女的。”冒顿肯定地说。
“不比男人差。”侥直那用夸赞的口气说。
“比男人强!”冒顿强调。
“那也要看是哪一种男人!”侥直那有些敏感。
“说不定比所有的男人都强呢!”冒顿忽然露出了幽默感,又像是认真的。
“那要看比哪方面!”侥直那有些不服劲儿。
“不用比啦,草原上有哪位大英雄总去和女子比这比那的!”
侥直那自知被绕进了话里,但却发现太子心情好起来,便不回答,“嚯”地拔出宝刀,演示一路招架劈杀。末了“嚓”地入鞘,一气呵成。
冒顿轻轻击掌。再看马群,已经远去,就像天空中投下的云影,在风的推动下飞速游移。
头上真的有云翳飘来了,遮暗了树丛,遮暗了毡房,遮在冒顿的脸上。负责警戒的月氏卫兵四下里游弋,过一阵子,便到树那边去歇息。
月氏大王要用传统的方式娱请匈奴太子,盛大欢宴的地点精心选择在焉支山。焉支山地处删丹、即今甘肃山丹东南,绵延于祁连山和龙首山之间,山中盛产大黄。从王庭沿上游弱水东南上溯约三百里,便到达焉支山。凑巧的是,羌谷水主要的支流也叫弱水,就是今天的山丹河。支流弱水从祁连山南的峡谷中发源,流经焉支山,从山下的删丹一带渐转向西,在觻得汇入羌谷水,再与流经禄福的呼蚕水汇合为下游弱水,过北山泄入冒顿一行来经的居延荒漠。
这是一座东西长约七十里、南北宽四十里的郁郁葱葱的山脉,山上依高下气候分布着云杉、油松、泡桐、杨树等各类乔木林,间有多种野生果树。山间草原夏季凉爽,水草丰盛。山坡草地上生长着一种叫“红蓝”的植物,开的花儿被用来制作胭脂,所以焉支山又别称为“胭脂山”。
焉支山主峰海拔高度将近四千米,主峰有飞泉瀑布汇流而下,在谷中壅聚成一座名谓“百花池”的湖泊,着意渲染了花丛水畔传说般的世外境界。百花池俗称“小海子”,小海子上游搭建有月氏王的夏宫。所谓“夏宫”,就是游牧王国运用随季节迁徙放牧的思维,在气候凉爽宜人的山间建造的永久性住所,相当于中原帝王的离宫,其实际功能也就是休闲避暑。
月氏夏宫的主体建筑是就地取材建成的,垒石为墙,树干为椽,其实很是简陋,只不过尽量装饰得好些,尽量安排得舒适些而已。周围的山坡地上,面对百花池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毡房,月氏国王更愿意住在毡房里,而仅仅把土石的宫殿作为一种象征物。
湖滩开阔的水草地上,已经整齐地栽上了旗杆,悬挂起旗号。居敕臼指挥士兵铺开一大片粗糙的毡毯,又把标志着王座和贵宾席的精细些的小片毡垫,分置在中间和两边。酒装在陶制的坛子里,马奶灌在皮囊内,都由高轮车运来。“肉”是按照草原上的规矩“赶”过来的,预备当着宾客的面屠宰,以食物的新鲜来表示必要的尊重。
早几天就有牧民拖家带口陆续赶来,小海子的周围平添了许多毡房,无意中为大王的宴请提前热场。大筵尚未铺张就绪,无数的小席已经在水边任意地开吃开喝。吃的喝的都是预先备好的,显然,牧民们不被允许在这种场合大肆铺张烟火。
夜散发了昨日的炎热,灰云又把太阳的炽热阻隔在高空。凉风吹来,下雨了。一阵子雨过了,露出些阳光,贮存了水珠的花儿更显出不同的精神。
陆续有许多形神与装扮各异的王公贵族来到,王庭负责接待的官员们忙碌得不可开交。从南边山里远道而来的酋长们有的披发,有的束丝,有的净面,有的乱须,有的刺颊,有的文身,有的皮草遮体,有的袒胸露背,有的作势造姿,有的粗野不羁。他们的头颅、脖颈、前胸、手臂,甚至腿脚,承载了过多的奇异佩饰,有牙骨的、贝类的、石头的、木草的、毛皮的、土陶的、金属的,还有个别的玉件和人骨。
见面的礼节也是千奇百怪,热情至亲吻拥抱,夸张至手舞足蹈,竭尽丰富。月氏的贵族和官吏文明程度显然要高得多,他们在以皮毛为主的穿着中,不乏附庸东方诸侯服饰的痕迹。要知道在游牧部落里,一般的人特别是奴隶,都不分春夏秋冬地或穿毛皮毡衣,或半裸半遮,没有许多用作季节性调节的衣物。在月氏,也只有身份高贵的和富有的人,才有可能靠赏赐、馈赠和交易得到少量丝绸和一些精细的麻布织物,做到寒增暑减,舒适而又体面。
并没有多少规矩。仪式即将开始,出席人员在月氏官吏的安排下随到随坐,左右一边是月氏自己的贵族、官员,另一边是大多来自祁连山里山外的酋长和使节,空下上首的位置,等待天子和最尊贵的客人到来。找座的和先坐下的大呼小叫,吵吵嚷嚷,乱成一团,看热闹的牧民也逐渐围聚拢来。
席间有一个不很引人注意,但又有些特殊的客人。特殊之处就在于月氏官员不时要去招呼他,态度谦恭。
把翘翘的“个”字型胡须休整得十分整齐的月氏王,乘坐有装扮的车驾,在随从和卫士的马队簇拥下由夏宫疾驶而来,到了近旁则放缓慢行。他被小心翼翼地扶下车来,又被簇拥着在正中铺垫得较高的位置盘腿入座。两位贵客随天子入座,贵客除冒顿外,就是乌孙的一名大将,其实也是一位王子。这乌孙王子的地位固然尊贵,但在部族败亡后还能得到如此礼遇,却也与月氏王的想法有关。
目下,乌孙人多已流亡到匈奴境内,但依然有小半的部落滞留在原地游牧,还有不少人沦为奴隶。匈奴的重要存在,使月氏必须认真审视和评价与乌孙族群的关系,必须更慎重地对待境内的乌孙人,以应对不时之变。
山里土著的羌人酋长们非常狡猾,他们惟利是图,擅长随风转舵、乘火打劫,月氏也需要时时照应,未雨绸缪。月氏王不希望看到自己族群的命运像秋后的草原一样枯萎;他居安思危,虽在河西一家独大但仍和为主导恩威并施,着力打造自己在祁连诸戎中的核心形象。
开宴的仪式,是由士兵牵出一只当年出生的肥羊,等候在席前预先立好的去了皮的杂树木架下方。说是“牵”,其实就是提溜着两只后退倒拽过来,羊也是不肯自动走向刑场的。巫师指天指地指东指西念念有词,然后大呼一声,仿佛是与鬼神沟通了,他为王庭所作的请求得到了应允。于是,羊被当地放倒。在“咩咩”的凄惨叫声中,力士用锋利的屠刀朝羊脖子上一抹,顿时血如泉涌。放干了血,割下羊头,把四蹄丢到一边。举起肉的主体挂上木架,麻利地连片带扯剥去整块羊皮,再从腹部纵向剖开,掏出杂碎也丢在一旁,立刻有下手把那些拾掇去了。这个过程一气呵成,只在转眼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