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弱水淼淼心途迷惘
月氏谦谦戎主狐疑
阳光依恋地照耀着弱水和它身边奇诡的土地,照耀着北边的匈奴和南边的月氏,照耀着流沙东边那个神秘富有而又战乱连连的中原。处于弱水两头的获得人质和作为人质的双方,都在暗中作驱逐和掠夺的幻想,大梦延续已久,只是机遇难求。冒顿期待有朝一日能带领部族,永久地栖息在他所想去的任何地方,让所有的地方都变成大匈奴丰饶的草场,让马群与牛羊铺天盖地,自己与妻子儿女也能悠闲地放牧,让生活变得无忧无虑。
但是,当苍天赐予风吹草长的肥沃牧地时,也用霜雪、干旱、蝗虫、沙暴的戕害和人性的贪婪,挑动族群间去作无休无止的争斗,彼此抢掠,杀戮,发动战争,一代代在设定的圈套中轮回,让草原的宿命变得无道而深邃,难以自拔。
靠天养畜使生存的危机始终伴随游牧族群。同一个形象生存空间,会因为风调雨顺而内在膨胀,也会因为天灾人祸而萎缩其实质。牧民在丰足和贫弱的交替中,因为恐惧死亡而无视喋血与死亡,像追逐猎物那样追逐微末的利益,终究只信奉他们不曾听说过的丛林法则。
冒顿长成了,显然有朝一日成为单于时,也只能沿袭祖先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既如此,匈奴应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大,强大是唯一的出路。而现在,他无法想象也无可奈何地要去月氏作人质,今后的人生就像被夹带在眼前纷乱的流水中,不知道会在哪道河床突然塌陷后,被冲击到哪一道沟壑中,或流入湖沼,或游离飘零,或流至枯竭……
马背上的行程将近一个月,途中日曝夜寒、风吹沙打、狼袭豸扰、艰苦跋涉、情绪涨落、勾心斗角等等,不必细述。地势渐高,早已看到月氏北山中部合黎山突出的山峦。即将进入月氏的前沿防地了,曳当向太子左屠耆王及侥直那大哥告别,自带卫队返回。
居敕臼依然老样子,骐冼却显得有些自在了。一行人涉过又一处浅水哗哗的河谷,走到了草甸上。眼前是一条蛇一般弯弯曲曲向高处延伸的道路,路上嵌刻着车辙年久日深的印痕。冒顿一抖手中缰绳,放马飞奔,侥直那急忙紧随保护,从姑衍山过来的一路上,使者的队伍第一次达到了如此的速度。
两侧的山越来越近,脚下的路顺着一道窄窄的斜切的坡面,跌落到陡削的古河床中。河床深陷而底面十分平坦开阔,只在中间最低处流淌一股散漫的浅流,这清清的溪流就在附近汇进弱水。越过河床再到了坡地时,蓦地眼前出现了一处形势险要的山口。
防守山口的月氏大当户鹩轺得到通报,亲自到隘口观察证实了,便派人去向大将枯末折报告,一面到山前迎接天子的使者归来。居敕臼无意在山里久留,次日一早简单用过早餐,上马继续赶路。
由鹩轺引路,使者的队伍监护着人质离开山口附近的大营,顺着曲曲弯弯、或宽或窄的弱水河谷走过几十里缓缓向上的山路,不自觉脱离了敞开而平缓的山丘地。再走出十多里,大片的水草猛然间映入眼帘。鹩轺道声“请使者自便!”自单骑返回。
形势到位了。副使骐冼提出要求,为了王庭的安全,也是为了人质的安全,随身武器必须集中“保管”。对此,冒顿没有表示疑义,摘下佩刀、弓箭,一股脑儿丢给骐冼。
侥直那则不听那一套,刀不离身,这是游牧族群的习俗,是勇士不可舍弃的尊严。宝刀与他的职责是同义语,从大单于赐予的那一刻就无比神圣,这也是属于匈奴勇士的至高荣誉。
虽然已经到了自家的土地上,骐冼也不敢来得太硬。居敕臼对这些置若罔闻,让骐冼心生焦躁。好在,冒顿太子已交出武器,算是挣回了主要的面子,也减少了关键的风险。居敕臼从内心里不愿把人质逼急了,避免闹出什么不好的结果。质子毕竟不是俘虏,匈奴毕竟也很强大,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惹出了乱子,那是无法担待的。
一行人马沿水流渐次转向东,弱水在河西走廊的中游地段称“羌谷水”,这个名称与它的源头有着直接的关系。
间或穿过缺少补给水源的半荒漠地带。约莫走过百多里,地势渐阔,牧草愈盛。次日起程,牧场边缘路旁水畔,甚至能看到小块的农耕地了,月氏人一齐兴奋起来。冒顿猜想,这就是月氏王庭所在的觻得绿洲了。
月氏在驱逐了乌孙后,领地扩展到整个河西走廊。河西走廊顾名思义在黄河以西。走廊呈东南、西北走向,东端起于乌鞘岭,与秦朝陇西郡隔黄河相邻;向西北绵延两千多里直抵盐泽、即今罗布泊边缘,再往西就进入西域了。它中段狭窄,两端向南北展开。南侧绵延着头顶雪冠的祁连山脉;北侧山地从东向西依次为龙首山、合黎山、马鬃山,习惯上与祁连山相对统称为北山。龙首山外的沙漠边缘地带则有东西走向的北大山和西南、东北走向的雅布赖山,雅布赖山是巴丹吉林沙漠与腾格里沙漠的分界。
发源于祁连山的大小近六十条河流,养育着走廊中宽宽窄窄向南倾斜着的绿洲。其中主体的绿洲由东向西依次为姑臧、觻得、禄福、三危,有谷水、羌谷水、籍端水分别从绿洲上流过,它们并称为河西走廊三大内陆河。姑臧、觻得、禄福、三危约略对应今天的甘肃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谷水、羌谷水、籍端水今名分别为石羊河、黑河、疏勒河。
月氏王庭设在羌谷水中段的觻得城一带,觻得位置在今张掖市西北约二十公里的平原堡。
大概是长期受东部诸侯秦国的影响,加之游牧的区域或者说势力范围已经比较稳定,当然根本是出于生活和防卫的考虑,月氏国王也就在王庭造就了一座土围子式的宫殿,并在四周夯筑了一圈干打垒土墙,分开了城内和城外。打墙取土的时候,马马虎虎留下了壕沟,稍作休整,正好是半带象征性的护城河,有水没水另当别论。城内城外都有卫兵住的帐篷;城内王宫的后院里,当然还有仓库、马厩等附属设施。
城的周围就比较地随意了,依山傍水地势开阔,该种地的种地,该放牧的放牧,该迁徙的迁徙,大致还是物竞天择的生活状态。
此时的月氏正延续着多年的强盛,拥有号称二十万的军队。由于同样属于马背上的部落,月氏的士兵也是个个能骑善射,为争功夺利而毫不畏战惧死。
居敕臼连夜见过国王,仔细汇报了出使的情况。第二天,带冒顿晋见。
来到宫门,侥直那被卫兵拦住了,不许进去,两下里争执起来。冒顿心里想,不就是人家圈里的羊了,有什么好争的。虽这么想,却也由他们去吵闹,自己在一边看着,不相干似的。
居敕臼本心里有数,知道除非让这人死去,否则绝不会离开太子一步。看看果如所料,便对卫兵说:“我事先已经得到天子的旨意,出于礼节,允许尊贵的匈奴太子带一名侍从在身边。”随即,他解下自己的佩刀递给侍卫官,然后对侥直那说:“请将军也能尊重我月氏的规矩,把宝刀暂时寄存在这里,待见过天子立即奉还。”
侥直那回答:“作为大匈奴太子的贴身卫士,我唯一的行为准则就是用宝刀和生命尽责,别的什么也不懂,也不想懂!”这还真让居敕臼犯难了。正无计可施呢,里面传出话来:“天子诚意邀请大匈奴太子商讨大事,既然太子有所不放心,就让他的卫士带刀进来好了!”既如此,那侍卫官便说声“太子请”,自行在前面引路。
冒顿作为不战而获得的猎物,被奉献到月氏大王的宝座前,他两眼直视,毫无表情。侥直那以惯常的姿态,手握刀柄跟定在侧后,这特定的形势使王宫的卫士们格外警惕。
宝座上的月氏王身体略显肥胖,面皮白净,留着整洁的“个”子形胡须,有一种养尊处优的风度。他拿中指肚轮流向两边捋了捋唇上翘翘的八字,又用食指尖抹抹下颌的短须,恰倒好处地开口问候:“尊贵的大匈奴太子,一路上辛苦啦!”不见回应。稍迟疑,却是居敕臼代为回答:“禀告大王,一路上我们的行止全由冒顿太子作主,辛苦是辛苦,还算自在!”
月氏王口气缓和,就是有点缺乏表现力。他说:“大匈奴派遣太子前来作客,寡……寡人很是高兴。”他这个“寡人”是从东边学来的,用得还有些生硬。随即开始寒暄:“请问太子殿下,大单于身体好吗?”还是没有回答。怎么回事呢?他抬眼看一看,又说:“过些时,也许就能回到北假美丽的草原上,大单于的心情一定非常愉快……快,快,请冒顿太子坐下说话!”他朝在一旁伺候着的侍从吩咐。
终于开口了:“回禀月氏大王,我匈奴大单于一向都好!”声音夹带着一股生冷的气息。月氏王不由一愣,立刻明白了,是那位性情固执的卫队长在代替回话。他心里终于感到了不悦,转脸对居敕臼说:“我看冒顿太子一路劳累,精神不振,还是先安排歇息几天,啊,务必要十分周到,否则拿你是问!”又补充:“你看太子的安全就由骐冼负责了如何,大匈奴一天不召回太子,他就一天也不可懈怠!”居敕臼称“是”,心里却替骐冼叫苦:“这可是被拴到人家的马尾巴上了,人质哪能轻易回得去呢。也罢,他不是性急吗,就让他先熬着吧!”
匈奴竟然派太子来当人质,这使得月氏王喜出望外,暂短的兴奋之后不免产生狐疑。谁都清楚,这些年匈奴虽然一度退到漠北,但实力仍在增强,据说目下志不在小。正因为如此,他才在吞灭乌孙之后,派此战的具体谋划者居敕臼为使者前去,借索要人质试探虚实。不料却大大“意外”了,果真弄来位人质,而且是匈奴太子。他不得不在内心反复掂量,掂量未已,感到的却是一丝不安。
说穿了,月氏王是靴子大小穿者自知,心虚着呢。由于十多年来客观避免了与匈奴的直接对抗,月氏的王公贵族在固有的游牧惰性与散漫之外,又萌生了攀比中原、追求享乐的愿望。这就好比草原上到处掘了鼠洞,树皮下繁殖出大片的蛀虫,战马只当作了羊群喂养,猎鹰栖身于鸡兔的巢穴,让整个的王国日渐呈现外强中干之势。
为了凝聚内部人心,也是为了扩大势力,月氏对乌孙发动了兼并战争。乌孙本就生存在与月氏、匈奴的三角平衡中,匈奴势力在秦朝的逼迫下后退,乌孙立即沦为了月氏的附庸,当然也逐渐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历来月氏种种迫使乌孙就范的举措,都类似于隔靴搔痒,于是在机会到来时,终于毕其功于一役,剔除了这块卡在喉咙口的骨头。
为什么这样认识乌孙与月氏的关系呢?道理很是简单。且不说掠夺牧场和奴隶的原始冲动,西域与中原贸易的途中之利更加诱人。乌孙挡在河西走廊西端,不但分去了月氏的的过往税利,而且处处掣肘,疙里疙瘩弄成个心病。彻底的办法,就是踢开这个分利者。然而,随着乌孙这根眼中钉从视野中消失,对河西走廊的利益垄断同时又成为了一柄双刃剑。没几天月氏王便觉察,族群上层仍然依着惯性,不但没能跳出财富、享乐、懒惰的怪圈,甚至还有人内心里产生了怯懦。
“匈奴难道就甘心示弱?难道它不再垂涎河西的土地与财富?”月氏王不无忧虑地琢磨。“让这位太子来作人质,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他开始怀疑。在月氏人看来,匈奴从来就看重各种雁过拔毛、唾手可得的利益。其实,同为游牧族群,大家彼此彼此,感受大同小异。族群最大的乐趣都是从事无本或低成本买***如抢夺、猎取、馈赠、享贡,甚至表面低下头颅接受“赏赐”。那么人质呢?到底属于哪一类?话说回来,当前月氏的实力未见得就在匈奴之下,征服乌孙复又带来久违的声势。在匈奴迫切地想重新控制北假之际,月氏乘其尚不能兼顾前后左右而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这分明是有道理的。就算那匈奴单于有万般算计,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理解,来自匈奴的压力才是医治月氏族群弊端的苦口良药!
既然太子为人质,月氏怎么看都像是捏住了匈奴的命门。由此判断,匈奴这些年所积累的实力和重返阴山的锐气,都远远不及它的勃勃雄心。更为关键的是,它没有实力同时对付秦朝、东胡和月氏,更没有胆量全面发难。惯常的小打小闹当然不算数,可它无论先朝哪个方向动真格的,就有可能引来四面受敌。头曼的用意也许正是想先稳住我月氏这一头!月氏王想着,心中开始放宽。
人质也是战斗力,关键时刻顶得上千军万马。手里有匈奴太子,月氏也就是掌握了进退的主动权,匈奴人必然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月氏王想重新评估一下双方的实力,看看是不是过高地估计了敌人和过低地估计了自己。显然,危机感是大幅度降低了。不料吞并乌孙这一页,无意中也在一个信息传递的时间差中翻过去了,没有产生一丝儿连锁反应。反过来也说明,乌孙确实微不足道,没人拿它当回事。接下来只要坚持十年八年,中原会怎样,东胡会怎样,匈奴会怎样,那只能拭目以待了!
月氏王所认识的“时间差”,就是匈奴单于庭肯定在派遣人质之前,没能获得有关乌孙败亡的消息。或许是这仗速战速决,打得太过利索;或许是使者去得太及时,匈奴的信息传递没赶上。当然,也不无蹊跷之处……也许,居敕臼的推测更为合理。居敕臼认为,匈奴夺取的首要目标在秦的北假;只要对强大的秦朝占了上风,月氏、东胡就必然不战而屈服。但它也知道,兔子吃草狼吃肉,大小强弱各有各的路数,个个儿都在瞪大了眼睛等机会呢。因此,为了避免三面作战、四面受敌,单于有必要设法安抚月氏。再说,居敕臼也看到了匈奴的另一面,比如单于享乐,太子围猎,群臣争执,重大事项莫衷一是。与月氏一样,无论谁过得安逸了,都会消磨掉意志。
居敕臼对匈奴表象的不确定观察,与月氏王趋利且避害的兼得心理不期而合,奇妙地孕育着一种潜在的侥幸,因而也形成一种安慰。然而,复杂的月氏王也许更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匈奴太子这只烤在火上的全羊,也许专为送过来烫手的。如何烫法,暂时无法猜度。
新任伐秦主将周章沿途收取兵众抵达函谷关,实力已达到战车千辆,战士号称数十万。
秦地之所以称为“关中”,其中一说最为周全,即其东有函谷关,东南有武关,西有散关,北有萧关,闭锁四关之中,谓之“关中”。但其中最为著名的,则是函谷关。
二世心智聩眊,朝廷有意无意怠忽,导致函谷关无一夫当关而天险洞开万夫直入。义军穿关而过,势如破竹,直抵戏水。戏水从骊山冯公谷北流,经戏亭转向东注入渭水。周章传令在戏水西岸的戏亭驻扎下来,这里位于今西安临潼区东,到咸阳的直线距离已经不足百里,悬挂在秦都上空的冷日仿佛正在坠落。
秦二世不情愿地看一眼递到眼皮底下的急报,忽然大惊失色。他紧急召见群臣,开宗明义一句话:“怎办咧?”群臣俯首,个个儿哑口无言。不免偷眼来看皇上,只见龙颜瘆白,六神无主。
怎么办呢?秦朝没有军队吗,否!仅成规模并直接归朝廷调遣的精锐人马就有八、九十万。具体:三十万人的北部军团由王离率领屯驻北假、阳山,防御匈奴;五十万人的岭南军团驻守南越,巩固和开发南疆;朝廷从全国各地选拔征集有五万高大威猛的卫戍部队,驻扎在咸阳。各郡难以计数的地方部队除外。
总的局势,火烧眉毛,远水不解近渴。二世大梦方醒,已见日薄西山,看文武群臣或抓耳挠腮,或闭口不言,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一个不留。但总有个别真正忧国忧民的,当下,少府章邯出班奏道:“盗贼业已兵临阙下,人多势强,形势紧迫,从任何地方征调军队都为时已晚!”他重复并强调着一个尽人皆知的事实。二世越发面如死灰,赵高亦面露惧色,而李斯则面无表情地想着自己的长子李由。荥阳被贼兵围困多日,李由苦苦支撑,先是几番报警,后又几番告急,却等不到一兵一卒救援;二世、赵高等置若罔闻,连自己也不敢再在皇上面前提起。这好,如今咸阳也快变成荥阳了,干着急没用!
章邯是秦中人,字少荣。秦朝的少府虽然是掌管山海池泽税收、为皇室提供给养的官员,但章邯却是个真正的将才。他随即建议:“但依臣看,目下还未见得山穷水尽……”
众官的精力应声集中起来。赵高急道:“有办法就快点奏上来,少府大人还卖啥关子呢!”
章邯不屑得理会,继续说:“臣知道有大批足以救急的人员,不过,得特事特办了!”
李斯回过神来,拱手奏道:“章大人所言极是,朝廷有救啦!”显然,他已经明白了章邯的指向。
赵高沉下脸来,呵斥道:“极什么什么是,还没见说出个子丑寅卯呢!”
二世的眼睛却发出蓝光,急切地说:“只要能救急……咋办,咋办都行,行!”
于是,章邯手指东南,那里正是李斯方才也想到的骊山。
章邯的建议得到了李斯全力以赴的支持,他请命亲自在朝中主持实施组军计划并提供后勤保障。章、李将相的默契与密切合作,被在一旁琢磨的赵高尽收于心,这就叫谋事的谋事,谋人的谋人,权力场中,历来如此。
二世急切地颁布了大赦令。章邯乘坐战车,带领将军赵贲、杨熊直奔骊山。按照秦朝的法律,原本刑徒及奴婢的儿子都不能充当战士,但随着征伐规模不断扩大,早已破了规矩。现在,精选的数万各色服苦役人员,眨眼间被一纸诏书解脱为平民,就地转化成了章邯的部属。李斯及时把装备送到,有多少算多少,其余只好穿着破衣烂衫,扛着劳作的工具。临时组建的大军被突如其来的身份解放所激励,为军功的前景所诱惑,誓死出征。他们立即要去抵御十倍于己的张楚主力,为秦廷效力。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虽然有章邯去组建大军对付盗贼,咸阳宫里仍然充满了恐惧的气氛。二世从假诏篡位以来第一次搁置了淫乐,毕竟权力和生命是最宝贵的,没有了这两样,将靠什么去寻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