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先生,那您是什么境界啊?”
“……”
“我刚才想了半天,都无法判断您的境界,那幅画画的那么好,您是不是已经达到了画术的最高境界啊?”
一人一狐面对这问题都无言以对,尤其是那墨姓老者。好嘛,合着自己讲了半天,人家都没在意听!倒是那雪狐首先反应过来大笑不已,狐嘴一张一合的,甚是可爱。
“咳咳,老夫不在意那些所谓的‘境界’,毕竟那些境界是人分的,而画是自己画的嘛,你也看到了,很漂亮吧?”墨老头支吾着不肯挑明说,弄得严情一头雾水。
终于,在雪狐近似嘲讽的目光下,墨姓老者似乎豁出去了,不满的哼道:“老夫早在几百年前就达到了‘耳悦’之境!”
“哦,就是第五个境界吧?”严情一脸不解的自语道“才第五境界画的画就那么好了,看来画术真的很神奇啊。”
“……”
此时的严情没有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气已将他所笼罩,画术的境界似乎一直都是压在墨老头心间的痛楚,而那严情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他。更为过分的是那雪狐恰恰也在场,要不然自己还可以稍微编造一下境界层次,来周全面子。
下一刻,严情头顶大包,乖乖地坐在墨姓老者面前听他继续往下说,而一旁的雪狐哪管得了那么多,都快笑得岔气了!
“咳,现在开始教你学习画术!”墨姓老者无奈的扫了一眼雪狐,冲严情说道。
但是,第一个问题出现了。由于先天畸形,严情左右手均缺一只中指,要是当画师,握笔画画是必须的,可他却情况特殊。
墨姓老者来来回回打量了无数遍后,还是束手无策。不由的有些心虚,暗道:“也太奇怪了吧?这个样子怎么学习画术啊?都怪我逞一时之能,自告奋勇接下这苦差事。本来教一个白痴学习画术就够难为我了,谁知道更难的是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教!”念及至此,墨姓老者笑着问道:“你小时候不是学过写字吗?写字时怎么握笔,画画时就怎么握吧。”
严情一脸黑线的听出了他话里的敷衍之意,无奈的用四只手指抓起墨姓老者准备好的毛笔,在纸上摇摇晃晃的开始写字。
见他此举,墨姓老者又是一惊,在严情摇摇晃晃的划出一撇之后,便忍不住说道:“怎么看你写个字,感觉那么难受呢?”
脸上不觉一红,严情放下笔,目光怔怔的望着墨老头,小声问道:“墨先生,我是不是不能学习画术啊?”
平静地打量着这一切的雪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双目已含满泪水。那墨姓老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无奈的叹口气,对严情说道:“其实,身体的缺陷并不代表一切,只要你的心是完整的,就一定可以画出最美的画!”
没有看到雪狐的异样,没有过多的解释。或许从第一刻接触画术时,严情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这条路必须走下去!因为,从见到画术的那一刻起,画术便成为了他心中唯一的信仰。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墨姓老者突然大笑着望向雪狐,然后冲严情说道:“我知道怎样让你步入画术的大门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随后,墨姓老者便将那个影响了严情一生的任务,布置给了他。任务貌似很简单,就是画圆。
“什么时候,你能用笔画好一个圆,那么你就可以练习画术的初级阶段了。”这是严情醒来之后,耳边响起的墨姓老者最后的一句话。
所幸严中举不知道是墨姓老者让严情这样做的,否则的话,估计那墨姓老者非被严中举骂死不可。
自那天起,严中举的傻瓜儿子算是火遍严家村了。
要是以前,严情只是独自发呆,也不会碍着谁的事。但是就在严情过完八岁生日的第三天,在其他人看来,他彻底傻了。除了吃饭睡觉,醒来的时间一直在用他那双畸形的手画圆圈。并且一直追问身边的人,他画的圆不圆。
起初见他提笔,严中举兴奋的差点将眼睛挤出来。但看到严情一直在纸上歪歪斜斜的画着圆圈后,严中举有些不淡定了,直到儿子一连几天这样反常的举动后。连严中举及严夫人都不得不含泪默认,儿子疯了。
严中举有些不甘心,开始不给儿子提供纸和笔。然而,严情也没有多说什么,井独自一人在院子中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圆。毕竟骨肉相连,严中举不得不妥协了,让儿子一天沉默的胡闹着。
俗话说:熟能生巧。画的多了,也就慢慢的可以掌握些窍门。最开始,由于缺少中指的支撑力量,严情握起笔来异常痛苦,别说画一个圆,就连在纸上端正的画一条直线都是无力为之。但是,因为一直练习,严情四只手指的协调程度越来越好,配合的也越来越默契,总算在一段时间后,他可以自如的控制力度与方向了。
但是,自从那夜之后,墨姓老者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梦中,甚至连那雪狐都不再出现。仿佛那一人一狐只是他昙花一现的美梦,可严情心里清楚,自己当时看到《山水飞鸟图》时的感受,不仅仅是梦那么简单。所以他一直在坚持练习画圆,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墨姓老者会再次出现,到那时,他一定能够学习画术。
点滴之间的光阴流逝的最快,划过指尖,走过墙头。终于三年多过去了,严情已不知道自己到底画了多少圆,总之那些被他“糟蹋”过的纸,都被母亲用来烧火做饭,否则估计也有厚厚的一墙了,现在的严情已经能够随意的画圆圈了,或大或小。只是他还是觉得不够,于是不断的在村子边,池塘旁练习。村里人对此已是司空见惯了,而这三年,画术浩劫波及面也是越来越广了,只不过最近更为奇怪的是严家村周边几个村落陆陆续续的出现人员失踪现象,大多数为十岁左右的孩子。村民纷纷猜测,大概是拍花子(人贩子)干的。
严夫人开始担心一直在村子边乱跑的严情被人拐走,而严中举却很不以为然的认为,如果那些拍花子连个傻子都不放过,那么他们也是白痴!
说归说,严中举心里也没有底。自那一夜受冀墨麟所托后,怪事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出外谋生的村人大多数没有回来,偶尔几个归来的,也都是失魂落魄的模样。据说,一些画师不知用什么异术,竟能够将一整个村落收入画中。而那些没能够回来的人,正是被画师们收入了画中!
每听至此,严中举的心都不禁漏跳半拍,这场连官府都束手无策的浩劫,看来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但若此时去那绘世宫,是不是又有些为时过晚呢?远的暂且不说,就连那不肖之子,都开始一直涂涂画画,这也是让他头疼的事。
望着已经出现锈迹的柜锁,严中举常常一个人独自叹气。
这一天的清晨,严情又早早起来,到了村口准备练习画圆。
“华叔,您看今天我画的这个圆行不行?”
看着严情手中拿着的那张纸上很端正的椭圆,华叔有些同情的看着严情,然后说道:“情儿画的越来越好了。不错,这个豆包拿去吃吧。”而那周边去劳作的村人也都纷纷目露同情的打量着严情。
只有心无旁骛的严情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只是盯着自己的画暗暗高兴。要说也怪那严中举,那夜醒来后,严情问他爹,怎样才叫“圆”。严中举很不负责的说鸡蛋就是圆的,自此,严情就一直拿着鸡蛋练习画圆。
先不说鸡蛋是不是圆的,就拿严情畸形的手来说,握笔都难,一开始就让他画椭圆,更是难上加难。所幸严情不知道圆和椭圆的区别,就那么傻傻拿来练习,要不然也不会要三年之久。这一“壮举”更是引来了村民们的猜疑,以及后来的“确定”他疯了。
严情哪知道那么多,正握着豆包冲自己的画发呆时,只听见一声悦耳的轻笑从旁边响起“呵呵,你画的鸡蛋很像,但是这不是‘圆’的。”
未等他回过头,周边的村民们已经大叫着四散逃开。
或许,是因为,发出那声音的一行人都背着画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