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严中举显得特别恼火,本来就呆傻的儿子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一个人发了一天的呆也就算了,晚饭过后竟然问自己“家中可有藏画?”这一句话险些惊得自己大叫出来。
虽然是自己有愧于人,但是这小子竟莫名其妙的问出一些对自己而言属于“禁忌”的话,不免让谁听了都不好受。
所幸,那严情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见他老子不高兴也就作罢了。
梦里还是那个场景,似乎没有过白天的时间。甚至连那老者打过他的手都还停在半空中,仿佛刚刚发生过一般。
“臭小子,看来首先应该教你提高审美标准。”就在严情发呆时,老者不满的自言自语道。
而那一旁的雪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轻盈地从严情眼前越过,两脚直立怒视着老者。
“咳咳,好了,咱们言归正传,我先给你讲一下画术的基本境界好了。”说也奇怪,那老者似乎十分畏惧雪狐,见其不悦,马上改口。
说话间,那老者从地上的画卷中随意挑出一副展开。对于严情而言只是片刻之间,自己周边的场景马上换成了另一幅面貌。
古色古香的小屋,里面摆放着各色笔墨纸砚,一目望去是十余张小小的桌椅板凳。而正上方却是一块挂板,上书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画术境界。”
虽说是学艺不精,但严情好歹是去过父亲的私塾。眼前的场景分明就是一个私塾,只不过比起严中举所接手的私塾,干净、敞亮、气派的不止一点点。
“噢”感觉脑袋吃痛,严情的目光才从记忆中父亲的私塾里回到现实中。只见那老者已换了一身装束,手中的戒尺着实吓了严情一大跳。不由的又勾起了他童年的恐怖回忆,读书不精,没少挨父亲的戒尺。
老者哪里知道他的心思,戒尺一挥又赏了他一个爆栗,当即说道:“前面豪言壮语说了不少,现在要开始学了,又分什么心?”看那神态俨然是一名私塾先生。
严情双颊通红低下了头,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的服饰也换了样。之前的粗布麻衣,变成了光滑洁白的蚕丝绸缎,脑袋上也多了一块包巾布,似乎是学生装束。
“咳咳。”老者不满的轻咳一声,意在让他收心。半晌见严情已渐渐适应了新环境,便继续说道:“当画师,首先应该明白画术的各个境界,今夜,老夫就先教你认识画术的境界吧。”
就在老者背过身准备挥毫之时,严情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脆生生的叫道:“老爷爷!”
“嗯?”
“那个…以后您教我学习画术,我总得知道您叫什么,怎么称呼您吧?”
“哦,我姓‘墨’。”
“知道了,墨爷爷,您接着说吧。”
先且不说那墨姓老者是如何吃惊他的这一声“墨爷爷”,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只听“哐当”一声,旁边桌子上本来惬意休息的小雪狐,脑袋一歪竟跌了下来,紧接着是那墨老头一阵爽朗的大笑。
严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而那雪狐又一次趴在了墨姓老者耳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而出奇的是那墨姓老者竟收起了笑意,一脸严肃的点头应和着。
不多时,雪狐又自顾自地跳到严情旁边的桌上闭目养神。直到这时,严情才发现偌大的一间私塾里只有他们两人一狐。
“咳咳。”那墨姓老者似乎很不满意严情一下子就分心的性格。见其目光回转,耳边又思索着雪狐的警告,当下开口道:“以后你就叫我‘墨先生’吧。”
“为什么?您比我年长,按理来说,就应该叫您‘墨爷爷’啊。”严情有些不解的说道。要是此事严中举有知的话一定会感慨,此子虽学术不精,但是人情事理倒是蛮通的。
而那墨姓老者眼前闪过一丝窃笑,却没有答应,开口问道:“让你叫什么你就叫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啊?是不是又想尝一下戒尺的味道了?”正所谓“冤家路窄”严情一听那戒尺的名号立马吓的收声了。
“在画术的世界里,一般而言,大致可分为九个阶段,也就是九个境界。”墨姓老者盯着一旁看都不看自己的雪狐,又像是告诉严情又像是自言自语的继续道:“这九个境界分别是:笔定、粗通、目厌、鼻姻、耳悦、唇动、感聪、入境、悟世。”说话间墨老头目不斜视的向后一挥手,就在严情发呆的霎间,他面前原本是“画术之境”四个大字的画板上变为了刚才墨姓老者所说的画术九境界的名字。
“所谓‘笔定’就是指一般而言的画师,他们在画术上的造诣仅仅是比那些不会画画的人强一些,勉强可以画一些花鸟罢了,此类人如果过了弱冠之年还没有什么长进的话,这辈子恐怕在画术上也不会有什么成就了。”墨姓老者说着目光从雪狐身上移开幽幽的盯着远方,自言自语道:“这对于一个画师而言是最悲哀的事了,因为天赋原因无论怎样努力最终都是无果而终。”
“笔定…”严情小声重复一遍,心底暗暗为自己捏把汗。
“‘粗通’是指那些较为高级一些的画师,他们所作的画在那些门外汉看来,绝对属于珍品,但是却不会有什么真正值得一阅的价值。而画术境界停留在‘粗通’也是最为尴尬的一件事,因为像这种‘半吊子’水平很难判断自己的真正位置。努力的话,说不准以后就会在画术造诣上登堂入室,一日千里。而沾沾自喜的话,只会一事无成。”墨姓老者说着看向严情,又瞄向雪狐,目光怪的很。
然而未等严情琢磨,墨姓老者便接着说道:“相对于之前的两个境界‘目厌’之境算是勉勉强强成为高级画师的标志。达到此境界的画师所绘之画多多少少有些观赏的价值,让人看过多少遍都不会感觉厌烦,但是每次观画的新鲜之感却不会有多少。”
“目厌…”严情又小声重复一边。
“‘鼻姻’之境是相对于‘目厌’之境而言更高一层的境界。也是更为接近‘神作之画’的最初级画术境界。达到此境界者,所绘之画就不仅仅让人觉得‘好看’那么简单了,而会进一步让人的身心感到愉悦,甚至可以嗅到画中之物的味道,为此才称此境界为‘鼻姻’。”
“画饼充饥?”严情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这样一个念头。
“对,没错!”墨姓老者听到了他的话大声的回答,倒是把他吓了一大跳“‘鼻姻’之境就是要让人觉得画的画可以嗅得到!”
严情头一次被他夸奖,倒是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而那墨姓老者也不多说,继续道:“‘耳悦’之境就不得了了,不仅仅因为它是更深一层的画术境界,而且达到此境界者,便可以使出一些初级的‘神手之术’比如‘出神入画’之类的,你以后慢慢就会知道了。”
“出神入化?”严情重复着他的话,仍是一脸的不解。
墨姓老者怪眼一翻,不去理他,缓缓道:“下一个境界其实也没什么‘唇动’之境,经常与‘鼻姻’之境混淆,因为区分它们都是通过激发人体感官来判断。但是,一个境界就是一个境界,彼此之间看似相近其实大有不同。”
“激发人体感官的最高境界,也是迈向画术至高境界的一个转折点,就是‘感聪’之境,达到此境界,你才算是真正进入了画师的大门。因为到了这一境界,你所画的图,才有了真正意义,才赋予了它们生命!”
“画也有‘生命’吗?”严情疑惑的嘀咕着。突然,脑袋吃痛,抬头一看,只见墨姓老者竟是一脸的怒意。“画当然也有生命!你应该珍视你所绘的每一幅画,因为它的侧面所绘的,是你的心!”
严情一惊,心漏跳半拍。这句话,他会记一辈子的。
“至于‘入境’之境与‘悟世’之境实际上没有什么评判标准,每个人都可以说自己达到了这两个境界,但是又都讲不出这两个境界的区别。这,就要你以后自己慢慢体会了。”
“我…”严情无法抑制自己的心跳,这是他今夜最兴奋的事了,只因为四个字“自己体会。”
“按理来说,画术应该就是这九个境界,但是相传在此之上还有一个境界。谁都没有达到的境界!因为,每个人,每位仙,世间的任何事物都是一幅画,而破译这往生之谜的办法,只有达到传说中的画术至高境界——画术之巅,第十境界!才能领悟。”墨姓老者似乎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盯着低头沉思的严情,一动不动,甚至连那雪狐都在偷偷瞄着严情。
然而,严情沉思了许久终于抬起头,却语出惊人。那墨姓老者险些跌倒,甚至连那雪狐都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