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荆棘,不时有锋芒的刺窜出,这些芒刺有如一把把刀,扎入纪如风的衣裳。不知不觉,夕阳到来了,晚霞照着草丛,显出非一般的炙热。
五月的白天,虽然有些闷热,晚上总算有些凉快。他已渐渐听不到段长雪和江永胜的声音了,他在一块隐蔽的石头下坐了下来,他撩起手臂,查看臂弯上的毒。那臂弯上的颜色,比方才更加黝黑了,他又站了起来,恨不得直接飞回江永胜面前,就算被他打十个耳括子,也心甘情愿。
他刚想站起,一柄锋利的长剑,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只听到五个动听的字:“别动,别出声。”
他回头一瞧,原来是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她面色冷漠,颇有一番优雅,长头发,大眼睛,瓜子脸,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也从未见过这么冷漠的女子,她冷漠得就像一座冰山,靠近她,就算再炙热的欲望,也会瞬间熄灭。纪如风一瞬间,就被她的美色俘获,她叫他不动,他就不动,她叫他别出声,他就闭紧嘴唇。
命运没有给他太长的时间,来凝视这个肤色胜雪的女子,他就听到了一个熟稔的声音,冯海堂的声音:“这就是那江公子的马,想必他定在附近,咱们进去找。”
接着,他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那人竟敢自称是死亡山庄的人,而且出手那般阔绰,看来是未入尘世的少年,死亡山庄必定是个富可敌国的山庄。”
那不是郭大侠是谁?
郭大侠,怎会和冯海堂走在一起?
他口中所说的少年,便是江永胜无疑。
江永胜又抱住了段长雪,就算是再凶悍的女人,一旦投入男人的怀抱,她都会温柔得就像一只小鸟。再加上长长一个吻,这只小鸟的心便融化了,悄悄化成了一滩水。
如果说女人是一块冰的话,那么男人岂非就是一把火?
他们销魂的时间不长,冯海堂就闯进了山谷。
纪如风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哈哈,哈哈,原来美人儿在这里,今天这美人儿给我了……”
纪如风从荆棘处的缝隙中,看见了那说话的人儿,赫然竟是采花大盗李德正。纪如风心中诧然,心道:“这李德正怎的竟和郭开一样,成为了白衣楼的狗?”他猜不透的事情很多,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是猜不透的。但是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是发生在人与人之间的,就一定与金钱、权力、地位、荣誉、情欲,义气挂钩,他此时倒宁愿相信,郭开是卧底,李德正只是恰巧与冯海堂同道。
李德正铁砂掌振出,嗖嗖几声,就与身强马壮的江永胜对峙在一块,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两掌交接,自然是在比拼内力,谁都不愿轻易收手退缩,谁也不愿开口说话。倒是彬彬有礼的郭开先开口了,他笑道:“冯兄,咱们到底帮谁呢?”
冯海堂掏出一块镜子,照了照夕阳下的脸蛋,冷冷地道:“闭上眼睛,一掌过去,谁死谁伤,听天由命。”
郭大侠果然闭上了眼睛,上下舞动双臂,即将振臂出掌。江永胜急道:“兄台,你想不想死?”
李德正道:“我活得好好的,干嘛想死?”他揣测,郭开的这一掌,十有八九是打向他的,杀了他这个采花大盗,岂非更增添了郭大侠的威望?
江永胜道:“那成,咱们一起收手,同仇敌忾。”与此同时,郭大侠的掌力齐齐振出,掌向李德正和江永胜手腕,李德正接住了他的右掌,江永胜接住了他的左掌。三人面上又青一块,紫一块,两人相斗,变成了三角斗。
郭大侠内力深厚,急速手掌,竟也毫发不伤,他笑道:“两位从敌人变成友人,郭某倒是帮了不小的忙呢!”
江永胜吐了一口唾沫,道:“郭大侠英雄盖世,为国为民,晚辈自惭形愧。”
纪如风心中暗道:“他们到底在干吗?难道他们又有什么阴谋?除了金钱之外,只怕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把他们牵扯在一块的。”
李德正拍了拍江永胜的肩膀,笑道:“咱们现在是朋友,是不是?”
江永胜仰头看了李德正一眼,他身高至少比李德正矮半寸,他微微一笑,勉强道:“对。”他自然知道,他绝不是李德正的对手,就算他与段长雪联合起来,至多也只能与他交手两百招。
李德正又道:“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对不对?”
江永胜道:“对!”
李德正又道:“若我向你要一件东西,你不敢不给,对不对?”
江永胜道:“对!”
李德正笑了,道:“好,我要她!”他说完,转身抱住了段长雪。
段长雪吃力挣扎,她用嘴咬李德正手腕,李德正又反手把她脖子扼住,段长雪嘶声喊道:“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放开我……放开我……二师哥,救我,二师哥,救我,救我……”
江永胜手心攥出了冷汗,他十分恼怒,立即就想迎上去给李德正狠狠一剑,可他的双脚一动不动,仿佛被套上了锁链似的,他的脚并未戴上锁链,戴上锁链的是他的心。
人的心一旦戴上锁链,他就会瞻前顾后,无论他做什么事,都一定会是畏畏缩缩的。
江永胜畏缩了。
纪如风轻声耳语,朝白衣女子问道:“不去救她吗?”他们距段长雪有十余丈,他们断然听不到纪如风的耳语。
白衣女子怒了,小声道:“你想救她?你爱上她了吗?”
纪如风笑了:“我想救她,可我没有爱上她。”
白衣女子沉着脸,道:“你若想救她,我会把你杀了的。”
纪如风闭上了眼睛,他不敢再看,一个男人若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受辱,而无动于衷,那他简直就不能算作男人,而应该算是畜生。
白衣女子的剑一压,剑就扎入了纪如风的肩膀,纪如风痛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可他不能叫,他是个男人,男人无论有多大的痛楚,都是不应该叫的。
叫,是女人的专利,只因女人天生就爱叫,男人天生只能闭嘴去听。
白衣女子质问道:“你怎的不看?”她觉得,只要是男人,都该喜欢看到这一幕的,男人天生就喜欢偷看女人。
纪如风仍垂着头,道:“我救不了她,就已经是个禽兽,我若还偷看,那岂非禽兽不如?”
他说得白衣女子瞬间一红,他却不知道白衣女子与段长雪有仇,女人的心是柔软的,可一旦狠起来,就算是十个杀人犯,也决计比不上,她的剑又压下了一点,命令道:“你必须看,否则你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