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韵与吴姨回到小院的时候已是快中午了。
刚刚脱下厚重的披风，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站在房间外向秦素韵一辑，开口道：“二小姐，我是小伍，你的四个鬟婢已经带过来了，你是现在要见她们吗？”
“你带过来吧。”
小伍招了招手，四个与秦素韵年龄相仿的女孩从门外走了进来。
扫了一眼，便看出这四个女孩都是费了番心思选出来的。
四个女孩，穿着红黄蓝绿四色裙子，红裙女孩五官姣好，顾盼生姿，看得出以后定是一个美人；黄裙女孩低眉顺目，乖巧可爱；蓝裙女孩神色安宁，眼波流转间自有一种傲气；绿群女孩五官神色与其他三个比起来都不出彩，唯独眼珠滴溜溜一直在转，看得出是个聪明的。
“她们四个是我从秦府的庄子里挑出来的，按照秦府规矩，二小姐你给她们四个起了名字以后，我这边登记下她们的名字，自此以后，她们就是二小姐你的人了，生死相随。”小伍在旁边说。
“嗯，我知道了。你们都会什么？”秦府表面上大家都和和睦睦宛如一家人一样，也没有特别的规矩，可是其实等级制度森严。从昨天吴姨的话到现在小伍的话，都可以置换成一句话：我们对自己的主人死忠！
绿裙子的先开口：“我会唱歌。”
“嗯，那你叫清歌。”
“谢二小姐赏名！”
“我会写字画画。”黄裙女孩巧笑兮兮地回答，脸上两个酒窝显得笑容格外的甜。
“嗯，你叫香笺。”
“香笺谢二小姐赏名！”
“我会算数。”蓝衣女孩从声音听是几个女孩里最小的，可偏偏面容上看她是最大的。
“你叫玉容吧。”
“谢二小姐。”
“那你呢？”红衣女孩一直站着没出声，秦素韵等了几秒决定自己开口。
“二小姐，我……我什么都不会……”小女孩抬起头，小俏脸憋得通红。
“额……”秦素韵有点头疼，看着吴姨忍俊不禁的脸，秦素韵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以后叫红袂，小伍，给红袂安排一个老师，教她跳舞。”
“老师？嗯……小姐说的是师者吧？”小伍寻思了一下开口问。
“对，师者师者。”秦素韵有点头疼。
“红袂谢二小姐！”红袂跪下去伏在地上。那噗通的一声秦素韵听着膝盖都疼。
“小伍你记下了吗？”秦素韵俯下身扶红袂起来，开口对小伍说。
“记下了，那小伍就先去做别的事情去了。若二小姐有吩咐，叫吴姨来给我说就行。”看出秦素韵严重的不耐烦，小伍知趣地退了出去。
在四个性格迥异的丫头的陪伴下，时间过得很快。每天早晨有师者准时来到秦府教秦素韵琴棋书画、装扮、常识、珠算、骑马、射箭以及武功和账目管理。每天上午下午的课程不同，每周一轮，每周休息一天。
秦素韵每天从早忙到黑，她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车轮战，什么叫做疲惫不堪。每次闹着不上课的时候，被吴姨“请来”的秦子墨就站在旁边冷嘲热讽。在“不蒸馒头争口气”的自我激励下，秦素韵的各项技能突飞猛进，特别是武学。
对此结果，秦素韵总结出原因有俩：第一，教她武功的师者是其中最帅的，第二，学好了功夫才能早日掐断秦子墨那白白嫩嫩的小脖颈啊！当然，四个小女孩在她的调教下各项技能也颇成气候。
值得欣慰的是，很少在家的秦曜每一次回来验收完秦素韵的新学习成果后都会带她出去“扫街”。虽然逛来逛去都是琉火城这几条街道，不过，有着一个大帅哥开道，一个虽然表情别扭但却不得不跟着的小正太拎包殿后，四个美女随同，虚荣心那是大大地被满足了啊。
这几年来，最让秦素韵费心的还是自己的皮肤。因为皮肤不白，再加上五官小，所以自己在哪里都不打眼。
有一天秦素韵在敖叔的一本医术上看到一种叫红琼的药材，冷水泡三个小时后，全身在药水中泡一个小时，有白肤的作用。在辉铎王朝，计时是用时，一时便是一个小时，一天是二十四时，从一到二十四延算。
从知道的那天开始，秦素韵坚持每两天泡一次，五年内，无论春夏秋冬，从未间断。夏天还好，冬天每次泡药浴都是受罪，哪怕吴姨看得眼花在眼眶里转，秦素韵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五个年头里，秦素韵没有晒过太阳，皮肤终于一寸一寸白起来。
大家都发现秦家的二小姐慢慢地变漂亮起来，夸着女大十八变，每次听到类似的话秦素韵都只低着头微笑，心里却在冷哼，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自己付出了多少。
秦素韵按照自己来到秦府时是八岁计算，今年自己已经十四岁了。
今年的春天特别暖，秦曜也没有像往年那么忙，开了春便一直在秦府。在秦素韵嘴里，秦曜这是坐吃等死。
其实秦素韵很感激秦曜，不是因为秦曜救了她，也不为秦曜视她如己出，而是因为，自从来到秦府，秦曜从没有给她立过规矩，也从没有把她当做小孩看待。秦曜对他们而言，亦兄亦友，在秦曜的态度里，她和秦子墨与他是平等的，不是父女、父子，互相尊敬、彼此友爱。当然，这得排除开他们拿对方开涮的时间段。
“秦曜，为什么你还不娶老婆啊。”一边吃饭，秦素韵一边淡淡地开口。
“我一没财二没色的，谁敢嫁我啊。”秦曜一边给秦子墨夹菜一边说。
“主要是人姑娘都怕进了秦府嫁妆都被你秦素韵吃没了。”秦子墨像护主的狗一样帮秦曜反击。
“说得跟你吃得少一样，昨天我让红袂做的玉梅糕也不知道被哪里窜来的饿猫不声不响地全舔肚子里去了啊。”
“我长个呢，不像你，吃再多都跟个猴子一样。”
“你不光长个呢，还长头发。”
“我不长头发我怎么看得到你见识和我一般短啊。”
“哟，厨房今天做这贝包味道还不错，你俩一人一个，堵得住嘴不？”秦曜终于听不下去，笑笑地开口了。
两个人都知道再吵下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默默地继续吃饭。
“这半年的账素韵算过了没？”
“算好了，一会儿你让小伍上玉容那里去拿吧。”
“嗯，好。快吃饭吧，吃过饭你俩跟我来辉室。”
吃过饭，洗漱完毕，秦素韵和秦子墨随秦曜来到辉室。
“子墨，今年的琉石进室之事从现在开始你来接手。紫原城那边我留下了孙铭，你到了紫原城，去七巧屋找到孙铭，他会带你见五建子祁子谦，具体事宜孙铭会大致给你说，你现在开始去收拾东西吧。”
秦曜所说的“进室之事”就是上贡，紫原城是辉铎王朝的都城，建子便是皇子。
秦曜这次给秦子墨安排的事情不小啊，秦素韵在心里暗道。
“是。”秦子墨低眉顺目地答应，脸上有着和秦素韵抬杠时天壤之别的乖巧。
“秦素韵，你和我去吗？”转过身，秦子墨斜了一眼秦素韵，开口问。
“你长这么丑，和你走在一起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啊。”秦素韵面露鄙夷地吐槽。
“我还说你要是给我提鞋我就一咬牙一跺脚看在我们相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撇了老脸地带你走一遭呢，这么不领情就算了吧。”秦子墨撇撇嘴。
不可否认，这几年下来，秦子墨脸上的稚气慢慢褪去，巴掌大的瓜子脸，配上越加饱满的五官，肤如凝脂，唇红齿白，好看的不得了。
“来，让姐掐一下你的小脸，姐就让你给姐提鞋。”秦素韵看着秦子墨比女孩还美的脸，立马换上了标准的流氓表情，伸出手去作势要掐秦子墨的脸。
秦子墨脚下一旋，扑门而去，空中回荡着脆生生的回骂：“滚！臭流氓！”
“哈哈哈哈……”秦曜在桌子上，抬着的茶水晃到衣服上大半杯。
“秦曜，别笑了，再笑我就出去贴你擂台招亲的告示啦，相信远在御澜山的奶奶得到消息一定会喜极而泣的。”秦素韵在秦曜旁边的椅子上坐定，神情淡然。
“素韵，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秦曜伸出纤长的手指拂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憋着笑说。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品了一口桌上的茶，语气里有着不和年龄的漠然。
“你真是十三岁吗？”秦曜伸手过来捏住她的下巴，黝黑的眼眸里带着疑惑。
“我说我二十九你信吗？”秦素韵嘴角带着笑花，坦荡地看着秦曜的眼，那笑却丝毫没有到眼里去。
“秦素韵，你可真是个怪物。”赌气一般地放开手，秦曜半眯着眼说。
“秦府里谁不是怪物啊？我们秦爷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要才有才，相貌那更是人上之人，家世殷实，二十八了未娶未嫁；我们秦二爷从十三岁开始便接管这府里的事情，十九岁挑大梁，武功了得，样貌那更是生得人神共愤。那敖叔……”秦素韵掰着手指开始数。
“你还是别夸人了，你这夸人都跟骂人一样，哪位师者教你的啊。”秦曜崩溃式地打断秦素韵的话。
“其实子墨刚刚是真的想带你去紫原城呢，你看不出来吗？”
“其实我刚刚也是真的想掐他的脸呢，你看不出来吗？又让秦子墨这厮给逃了！”秦素韵狠狠地说。
“如果有一天子墨被人欺负了，你会难过吗，素韵。”秦曜晃着琉石杯里的紫色茶叶。
听到这话，秦素韵差点没给茶呛到了，咳了半天才说出话来。
“别闹了，秦子墨不欺负人就算别人上辈子上上辈子没干别的都在烧高香了，还他被人欺负了。不说别人，就我这么强抗击打能力的人都每天被秦子墨欺负得体无完肤的，我估计能欺负秦子墨的人还没出生呢。”
“有一回，子墨偷偷溜出去城外猎兔子，那时候他还那么高一点，被人抱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脚印，小脸肿得跟馒一样，头上有六分长的血口子，手上还拽着一只白兔，我心都疼坏了。后面派人出去查，才知道他抓到了兔子，却又遇到了玄国流窜过来的人，别人要抢他的兔子，他就是不给，结果就被那帮人毒打了一顿，到晕死过去他都没有松开抓着兔子的手。打他的三个人我找到了两个，如果是你看到那样的子墨，你会怎么对待那两个人？”秦曜好听的声音慢慢地说着，这里的人唤馒头叫“馒”，一分差不多是一厘米。
秦素韵眼前此刻浮现出的是小子墨遍体鳞伤的样子。
“死！”秦素韵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一个字，眼睛里是翻涌的怒气。
“哈哈哈哈，对，死！”秦曜凑过来在秦素韵耳边轻轻地吐出“死”字的瞬间，秦素韵打了个冷战，那样浓烈的杀意。
“我每次从外面回来给你带的礼物呢？”秦曜抿了一口茶，
“我让吴姨给我收在暄盒里了。”秦素韵还沉溺在秦曜给她说的秦子墨的“故事”里。
“吴姨！把二小姐装我给她的礼物的暄盒拿来。”秦曜唤来吴姨吩咐道。
一会儿工夫吴姨便把东西拿了过来，然后掩上门出去了。
秦素韵打开上好的暄木做的盒子，里面摆满了各种饰品。
“这是翠昂。”秦曜拿起一根簪子，对秦素韵说。
“从这里旋开，里面是浓启粉，这里的启粉，足以让五十个大汉沉睡六时。”秦曜旋开簪子前端成色不算好的珍珠，空心的簪子里装满了橙色的粉末。
“如果不需要太多，只需要按住前面的珠子，你看，这点就够两个人的量了。这个珠子用巧劲可以旋开，力太大太小都没有办法弄开的，里面是可以解百毒的嬗丸，每次用你的指甲刮一点放舌上即可。会了吗？”秦曜给秦素韵演示着。
“这是我让你做的香囊，还好你手工活不好，也没人会要，我让你放在里面的珠子里是成色最好的琇暗石，用指甲轻弹六下，外面的壳会打开，在暗处可以照亮用。以前你还嫌它成色不好，说要不是我送给你的，你就赏给红袂了，真是个不识货的东西。”伸手刮了刮秦素韵的鼻子，脸上是温温的笑意，秦素韵吐了吐舌头。
“这个是世上只有两个的璇玑盒，不是你嘴里的七巧板。你把它按照你想排列的顺序排好，盒子开启，装入东西后打混，必须按照你最开始的顺序排列，不然这个盒子是打不开的，如果强行打开，东西会被璇玑盒销毁。”这个东西好像在某大师的小说里也出现过啊！这不是山寨版的保险箱么？秦素韵皱皱眉头。
“这对镂空耳环里的小珠子是剧毒，无色无味，无药可解。需要的时候把耳环在水里荡一下就可以了，多了也是浪费。”
“这腰花最妙，谁会想到有人会把药放在最明显的地方呢？这个腰花里的每一粒透明珠子都是催红药，催红药你知道吗？”秦曜眨眨眼睛，问秦素韵，眼里有一抹调皮。
“不知道。”秦素韵摇头。
“就是……恩……啊……恩……反正不能乱用啦，等子墨回来你问他。”秦曜笑得老奸巨猾。
“好吧。那这个呢？”秦素韵根本不知道这个箱子里放着这么多迷药毒药暗器，心里暗自咒骂：秦曜，你也不怕我不懂事不小心随便拿个耳环什么的就把你秦府给灭门啊！这么危险的物品随便就发给小盆友玩，玩出人命来你负责啊！
现在给秦素韵一百个胆她都不敢碰里面的任何东西了，于是好奇地指着一个成色很好的玉镯问秦曜。
“啊，这个啊。”秦曜把玉镯拣出来对着光半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玉镯啊。这不是我给你的十岁生日礼物吗，你忘了？”秦曜倾世的笑容，翘翘的睫毛小扇一般忽扇忽扇的，看着秦素韵反问。
秦素韵抚额……你这是在瞧不起本小姐吗？！满箱子的“稀世珍宝”本小姐最看得起的偏偏是块垃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