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韩铁木一声嘶吼,拔腿就朝傅明姝那里跑了过去。飞速的奔跑中,他抽出腰间的短剑,猛地一下甩出,冰冷的刀锋穿过茫茫的大雪,精准地打在了怪兽身上,可惜却高高地弹在了半空中,丝毫也没有阻滞它前进的脚步。
“躲开!”傅明雄突然从一旁蹿出来,一下就把傅明姝压倒在了地上。恐怖的怪兽高高地跃起,挥舞着锋利的爪牙,眼看就要夺去他的性命。千钧一发之际,韩铁木及时赶到,他飞身跃起,抢在怪兽下手之前,扑在了傅明雄身上。
“冥山拥暗谷,黑水绕玄台。众鸟高飞去,群妖俯首来!”伴随着清雅的吟诵之声,一名青衣少年化现而出,挡在韩铁木的身前,宽大的右掌一下扫过,一条血红的梅花彩带顿时幻化而出,转眼就连环套住了一只只怪兽的脖子。
“唉,这么多龙头豹,养成的代价想必不菲吧!”青衣少年白净的圆脸上,惋惜的神情一闪而过,他幽幽地一声叹息,伸手轻轻一拉,锐利的光刀破带而出,划破一众怪兽的喉咙,带起丝丝的风声,顷刻之间,就了结了它们的性命。
“呼!”漫天的箭雨,从斜坡两边的小树林里呼啸而出,宛如疾风骤雨一般冲青衣少年砸落下来,眼看就要射在他的身上,那一排排利箭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纷纷绕道而行,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全数落在了他的周围。
“好手段,玄台梅家果然名不虚传!”黑衣妇人骤然闪现在青石坪上,怀抱着琵琶穿过浓密的雪幕,走到青衣少年的身前,冲他盈盈一拜,言笑晏晏地招呼道:“些许的小事,竟劳烦梅少主亲自跑上一趟,娉婷还真是过意不去呢!”
“鸿冥界的铁规矩,任何人不得插手娑婆界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青衣少年却是一脸的严肃凝重,他不禁叹息一声,无力地说道:“你只顾着自己快意恩仇,全然不理会徐大哥的感受,难道他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重要吗?”
“你走吧,徐大哥在断水庐等你!”青衣少年沉重地透了一口气,慢慢地低下头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筒,递到黑衣妇人的手里,冷冷地说道:“妖族七大世家会连环追杀你们三个月,这里面的东西,也许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自求多福吧!”青衣少年最后撂下一句话后,再也懒得看上黑衣妇人一眼,转而望着从斜坡两边的小树林里,连续蹿出的一众白衣人,指着身边一具龙头豹的尸体,恶狠狠地吼道:“滚,还敢呆在这里,叫你们和它一样的下场。”
“三子,带着你的人走吧!”青衣少年一旦出手,这帮白衣人一个也活不下来,黑衣妇人对此心知肚明,便连忙冲他们大声呼喊道。目送所有白衣人都顺利地从斜坡上撤走后,黑衣妇人最后向青衣少年盈盈一拜,转身踏上了归程。
“明姝,你还好吗?”直到此时,韩铁木才从莫名的惊骇中清醒过来,他连忙滚下傅明雄的脊背,紧张地注视着雪地里的傅明姝,见她微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转而和傅明雄分头行动,四处搜寻起刘中庭来。
“中庭!”韩铁木终于找到了刘中庭,只可惜他也已然一命归西。怎么会这样?他望着刘中庭那血肉模糊的身体,伤痛的感觉油然而生,一股股热流自胸中奔涌而上,刺得他一阵阵发酸,豆大的泪珠顿时如断线珍珠般滚落了下来。
“铁木,围子里的人全死了,一个也没留下!老天爷,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满门赶尽杀绝,一个也不肯放过,哦,呵呵!”眼见韩铁木默默地跪在那里,傅明雄连忙一路飞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刘中庭身边,止不住失声痛哭道。
“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们老爷当年可是先灭了娉婷一家,唯一留下来的活口,还把她卖到了**!”青衣少年缓缓走来,却不禁一声冷笑,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给你们一个时辰处理后事,时候到了,就跟我到鸿冥界去吧!”
“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们!”青衣少年高高在上的态度,让韩铁木很是反感,他忍不住猛地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抹去脸上的眼泪,狠狠地瞪着他,大声说道:“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们的命,但我们绝不会跟着你去什么狗屁鸿冥界!”
“别以为我多想带你们进鸿冥界!我只是不小心坏了规矩,忍不住救了你们,现在不得不弥补我的过错而已!”青衣少年拍了拍韩铁木的肩膀,一脸严肃地说道:“记住,论理你们在娑婆界已经死了,我不过把这个理找回来罢了!”
“好啊,跟你去就跟你去!”一眨眼的功夫,韩铁木却已转过弯来,自己本就是无家可归的人,跟着谁不是跟呢。何况以青衣少年的本事,也根本没有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他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傅明雄拉了起来。
“人,我们也不埋了!码头那边有不少粮食,你要肯帮我们运到村子里,我们就跟你走,绝不反悔!”眼见鲜血染红的雪地上,躺着的尽是平日里熟识的故人,韩铁木固然伤心不已,却也明白,转运粮食是眼下头等重要的事情。
“有意思,不顾死人顾活人,你也算通达之人了!”青衣少年斜睨一双丹凤眼,不无欣赏地打量了韩铁木几眼后,遗憾地说道:“我很想答应你,这毕竟是好事一件,可惜,我不能插手娑婆界的事情,要运粮,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就自己想办法!”韩铁木没好气地瞪了少年一眼,转身便朝码头跑了过去。傅明雄跟着他来到码头边,望着堆得小山一样的粮食,不禁失声惊呼道:“我的天,遍地饥荒,饿殍盈野,老爷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粮食?”
“哥,别感叹了,咱们赶紧运粮吧!”傅明姝牵着一匹青骢马,走到他们的身后,大声说道。傅明雄转身搂住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忍不住柔声调侃她道:“我的傻妹妹,光靠这匹马能运几袋粮,别忘了,我们只有一个时辰!”
“铁木,我现在就进村子,叫他们过来运粮!”傅明雄撂下一句话后,松开傅明姝,正要翻身上马,却被韩铁木一下拽了回来。他望着傅明雄,沉声说道:“明雄,这毕竟是刘家的粮食,就算要送给村子里的人,也不是这种送法!”
“明姝,你骑马回去,只管绕着村子放声痛哭,就说刘家的人遇到了劫匪,在码头都死光了,求各位大叔大爷们,好歹发发善心,帮忙把人给埋了!”韩铁木望着傅明姝,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记住,千万不要提这里有粮食!”
“明白!”傅明姝翻身上马一声长喝,转眼之间就冲到了斜坡之上。傅明雄望着妹妹离去的身影,不禁喟然叹息道:“只怕明姝要空跑一趟呢,刘家平日里飞扬跋扈,村子里的人都恨不得他们早死,又怎么会顶风冒雪替他们收尸!”
“等着吧,要真是一个都不来,那也只好便宜别人了!”韩铁木沉重地透了一口气,迈步朝楼船跑去,却又忽然收步回身,大声呼喊道:“明雄,毕竟主仆一场,老爷一家我们还是得埋了,你先过去,我换完了衣服,就过来帮你!”
夜色越发地深沉了,渐渐已是伸手不见五指。茫茫的大雪摇落而下,却没有一片落在青衣少年的身上,他背手而立,望着小树林里飘摇不定的火光,听着时不时传来的歌哭之声,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慢慢地朝那里走了过去。
“落雪连天盖地,寒风越岭穿岗。箭雨出林呼啸下,了断恩仇带血光。弹指把命伤。”
“沅水一朝东去,梅花几夜生香。证却了因缘过往,洗去那离恨绵长。翩然归佛乡。”
“好一首《破阵子》,可惜却用错了地方。佛乡?证却了因缘过往?凭你们家那作恶多端的老爷,也当得起?”望着跪在坟前的韩傅二人,青衣少年一声冷笑,不耐烦地催问道:“一个时辰就要到了,那个小女孩怎么还不回来?”
“为尊者讳,为长者讳!这句话你没听过?我不说佛乡,难道说地狱!”韩铁木冷冷地反驳了青衣少年一句后,抽起挂在树上的火把,低着头喃喃自语道:“真是奇怪,一直没找到小姐的尸体,我在酒馆的时候,明明看到她来着。”
“兴许错过了,我再去找找看吧!”傅明雄抽起一根火把走过来,正想要出发,腾腾的马蹄声却已然在远处阵阵响起,渐渐地越来越强,韩铁木连忙举着火把跑出小树林,只见一团黑影从斜坡上飞奔下来,转眼便跑到了他的跟前。
“铁木,只有珠嫂愿意来!”傅明姝翻身下马,领着一名中年妇人走过来。望着早已被岁月压弯了脊梁的珠嫂,韩铁木不禁打心底里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偌大的村落,居然只有一个人愿意来收尸,这样的情形,实在是太过讽刺。
“珠嫂,刘家的粮食都在这里,我们今天就把这份富贵送给你!”眼见珠嫂惊得一阵哆嗦,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要说话,韩铁木连忙沉声说道:“时辰有限,我长话短说,珠嫂,这份富贵你想要拿到手,粮食就千万不能运到村子里!”
“你今晚把粮食搬到船上,连夜顺流而下去伍家渡,那里是湘北最大的粮食买卖场,压低价格尽快把它卖完,然后把钱存进顺丰钱庄,他们在两江湖广一带都开有分号,可以随到随取。”摇曳的火光下,韩铁木尽可能缓慢地陈说道。
“最后,记得赶紧带珠儿离开村子,走得越远越好,从此以后都不要再回来,明白了吗?”韩铁木见珠嫂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急得大喊一声道:“明雄,你和明姝帮珠嫂搬粮食,顺便再向她解释一遍。我去找中盈的尸首看看!”
“铁木,还是我来找小姐吧。”傅明姝的提议无疑更为合理,韩铁木连忙将火把递到她手里,领着珠嫂朝码头走去。他明白,以珠嫂的能力,想顺利拿到这份富贵并不容易,他一面走,一面耐心向她解释着,自己先前的那些建议。
青衣少年站在青石坪上,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码头上,韩铁木他们的一举一动,几次想要催促他们离开,却终究还是把脚步收了回来。他耐着性子,一直等到凄厉的啸叫声远远地传过来,才终于移形换影,闪现在了韩铁木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