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刘盈出嫁
大多人的人生都是平淡无奇的,也许终其一生,也说不上来自己这辈子究竟做出了什么值得骄傲的事。眼瞅着别人热热闹闹地过着,轰轰烈烈地爱着,惊天动地地干着,轮到自个儿,却除了平淡如水的生活,扒扒捡捡就是那些闲话闲气。
不过,有一天儿女成人,站在你身边比你高了,说出话来比你清了,做出事来比你强了,特别是听见别人羡慕的赞话,那心里,就像中了头奖,说不出的畅快自豪。
当三个女儿先后奔回来过年,刘兴贵身后跟着三个个头都比自己高一些的大学生闺女在胡同里走时,街坊邻居见了,都是“啧啧啧”一顿猛夸。刘兴贵只觉得身子都飘飘的。像有点喝高了,脸上的笑摘都摘不下来。他们这个胡同,只有一两家出过大学生,但哪像他刘兴贵家这样,一出就是三个?平生第一次,刘兴贵为女儿们感到骄傲;平生第一次,刘兴贵觉得自己的腰板可以走得直直的。
三个女儿回来后,刘兴贵和张喜梅对她们说过房子的事儿,刘雪说:“我们几个都上大学了,就我大姐没上,别说我妈的房子给她,就是咱们现在住的房子给她,我们都没意见。”刘丹和刘燕也都说没意见。刘兴贵感到很欣慰。
婚事定下来后不久,王相山专程买了礼物来看杨玉花。他在刘兴贵和张喜梅面前拘束,在杨玉花这个老年人面前倒很自如。杨玉花说不上这个娃神色上哪一点很像刘旺才,不由得对其多了好感,对这门亲事也很如意。王相山来那天,还特意带刘盈出去转了一会儿。王相山没谈过对象,而村里许多人都是相亲后没多少接触就结婚了,可以说是先结婚后恋爱,所以他倒不因与刘盈无法好好交流而感到气恼。何况,原本他以为是个完全痴傻、生活难以自理的人,没想到倒也是个长得干干净净的闺女,再想想那带着门面房的房子,也安慰自己该知足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实际,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爱得死去活来的爱情?这一点,当张喜梅与刘丹和刘雪嘀咕王相山时,两个人就这么安慰母亲。张喜梅近来也常与女儿们说一些心里的苦恼,她发现,几个女儿变得比自己有见解了,那些话说出来,听着总是很有道理。
这个春节,刘家过得欢天喜地。
作为媒人的孙德胜,对这门婚事十分应心。因为王相山没有父母兄弟,许多环节该省的都省去了,婚礼直接确定下来,就在4月下旬。自然不能指望王相山那边能置买什么东西,刘兴贵和张喜梅商量,因为随后还要开门店花钱,也不必要买太多的家具,就简单买了张新床、衣柜、洗衣机。张喜梅想了想,没个新彩电也不好看,就自个跑到商场买了台彩电。刘兴贵知道了,心疼得要命:“又买彩电干什么?屋里不是有一个?真嫌旧的话,我那儿的那个没买多少天,搬过来不就行了?”张喜梅眼一瞪说;“谁家结婚不买几样家电?咱们这够节省了,这个新的给他们看,我看那个旧的。”
无论如何,还得给刘盈买上一套新茶壶、新盆子、新梳子新镜子之类。刘兴贵是第一次嫁女,心里也很激动,不由得也跟着张喜梅去买这些东西。张喜梅要买一个新盆架,两个人因为样式起了点小争执。卖东西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见两人争执,就对刘兴贵说:“办喜事呀,你得听你老婆的。”一听这话,刘兴贵瞄了张喜梅一眼,笑了一下就不再说话了。张喜梅感觉到了,回瞪他一眼,于是就定了自己所选的样式。
回来的路上,刘兴贵说:“你看,咱们走到哪儿人家都知道咱们是一家的。”张喜梅说:“谁跟你是一家的?我姓张你姓刘。”刘兴贵定了一下,悄声说:“将来,咱们还在一块算了。”张喜梅说:“将来?将来是啥意思?谁稀罕你!”刘兴贵说:“将来,就是等我妈不在了。”听他这么说,张喜梅忍不住说:“这不是咒你妈吗?”刘兴贵说:“我哪里会咒我妈?她年轻时受了苦,我也希望她长命百岁。但人总有一死。我是说,我们总是比我妈年轻些。”张喜梅冷笑着说:“哼,年轻些?年轻的未必就比年老的后死。要是我比你妈先死呢?”刘兴贵急了,说:“你看你,好好的又咒自己!”张喜梅见他急了,脸往别处一扭,不吭声了。
婚礼很快来到,因为王相山无父无母无兄弟,也几乎没什么亲戚,就是一个倒插门女婿,所以新人应走的许多环节都节省了。只是如何招待宾客,也是一桩麻烦事。张喜梅计划就在娘家嫂子的饭店里支上几桌待客,但刘兴贵一说,杨玉花却不同意。直到最后几天,双方还在拉大锯,急得刘兴贵乱窜。最后,终于说定,张喜梅在娘家嫂子饭店里待客招待自家亲戚,刘兴贵另找一家饭店,招待自己的亲朋好友。而新郎新娘则先去刘家待客的饭店行礼,然后再到张家待客的饭店行礼。
当天,王相山刘盈全身焕然一新,齐齐先来到刘兴贵所找的长兴饭店,虽然刘兴贵没大发请帖,但刘家亲朋好友及刘兴贵厂里的一些人前来捧场,倒也有八九桌人。毕竟刘盈脑子不灵光,所以婚礼的程序一率从简,大家心里清楚,也都不起哄闹新人。新人先给杨玉花磕了头,杨玉花高兴得直擦眼泪,掏出红包时手直打颤。接着是刘兴贵受礼,刘兴贵也里也激动,眼泪一直眨巴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邻居刘云海一直招呼着,并领着新人一桌桌倒酒施礼。见两人倒完了酒,杨玉花就喊他们坐下来吃饭。刘兴贵过去,说该让他们去张家喜宴那儿了,但杨玉花却说:“让他们先吃着,不吃饱哪有劲跑。”说完,还亲自过来瞅着刘盈吃饭。刘兴贵再说,杨玉花却说:“盈盈姓刘还是姓张?这儿是主家,就该在这儿多呆会儿。”
等了好半天,刘兴贵只得喊刘丹她们过来。刘雪机灵,跑到奶奶那儿说:“奶,你光管我大姐,都不管我们能不能吃饱饭,不行,我得给奶奶倒一杯罚酒。”一边说,一边和刘丹、刘燕一起,硬把杨玉花拉到她自己的桌上,闹着要倒酒。杨玉花明知她们心思,想想是喜宴,也就由着她们了。
这边刘兴贵忙喊了王相山、刘盈一起出来,坐上杨浩找来的汽车,赶紧往刘云玲的饭店跑。时间已过正午,这边人们左等右等不见新人,张喜梅一生气,便招呼大家动筷吃饭。正吃着,刘兴贵急急忙忙地带着一对新人来了。张喜梅有心发火,但自己是主家,又是嫁女儿,再说了,喜宴一般是中午才开席,刘家肯定不例外,所以这么一想,就满面春风起来。
一对新人在张家这儿,又重新给刘兴贵和张喜梅磕了头,然后依旧是倒酒施礼。刘盈虽安生,但来回跑,且不停倒酒,有点烦了,倒了一桌就坐在一旁不肯动。张喜梅过去好说歹说,心里明知她也不懂这些礼数,但硬拉着她把这几桌跑完。王相山穿着衬衫西裤,头发也理了,喝了一些酒,满脸通红,但招呼人喝酒吃饭的礼数,倒是周全,刘兴贵和张喜梅心里感到有所安慰。
结婚之后,一对新人就住在了张喜梅的西屋。因为要开一个小百货店,张喜梅就拿钱让王相山进货。刘兴贵因为张喜梅已出了房子,就不肯让她再掏钱,非自己拿出几千元钱,交给王相山,于是王相山随着别人一起去批发市场进了货,刘兴贵又托人办了执照,不到三天,小百货便开张了。
此后,王相山招呼生意,刘盈每日做饭,张喜梅下班回来,屋里有了热饭热水,几个人坐着安安生生吃饭,倒觉得这个家有了生机。王相山一个人做活惯了,十分勤快,每天把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见了人也满面带笑,虽然以前不曾做过生意,但一旦有了回头客,生意渐渐地就有了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