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突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她转不过弯来,不知道孟大侠为什么要用这么严肃的表情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你知道吗,南城?”孟大侠看着摇晃的火焰,说道:“我的名字是我娘起的,南城是当初爹爹与她分别的地方。我娘用这个名字纪念她和爹爹的感情,爹爹用这个名字思念我娘。”
南城听着他说这段话,仿佛是在讲一个很久远的凄美故事。原来自己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南城恍然大悟道:“爹爹真是有情之人。但是,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去思念大哥的娘亲,那我娘呢?”
孟大侠说道:“那个我就不清楚了,你以后见到爹爹之后再亲自问他吧。”
“不过,大家都不知道我的真实名字,对别人我是孟紫宸,孟公子。”孟大侠又补充道。
南城看到阴影里的小静子缩了一下肩膀,她说:“你现在这样告诉我难道没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不只说你叫紫宸呢?”
孟大侠说:“没事,我相信你。你是我同名的妹妹,有时候听到别人叫你的名字,我都会恍惚一下,还以为是在叫我呢。”
南城说:“那要不要我也改个对外宣称的名字?你帮我想一个好不好?”
孟大侠说:“不用了,大家都已经习惯你的这个名字了,换了反而麻烦。”
南城说:“可是我一想到我的名字是爹爹对哥哥你的娘亲的思念,我就觉得我娘很悲屈,她死得那么早,也没人思念她。”
孟大侠说:“你想太多了,名字只是个代号,至于其中的深意,你觉得有就是有,你觉得没有就是没有。叫什么名字没那么重要。
南城说:“那也好吧,萧姐姐也只知道我叫孟南城,如果改了她可能就不认我了。”
孟紫宸说:“明天我有事要出去,我让小天陪你在院子里玩,你要听小天的话,不可惹出麻烦了,知道吗?”
南城:“啊?”
孟紫宸说:“我明天不在家里,小天会陪你,你听小天的话不准闹事,知道吗?我不会说第三遍了。”
南城问:“你有什么事要出去啊?为什么不带着我?”
孟紫宸说:“与你没有关系,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就是。”
南城又说:“我都没有衣裳,你让天天带我出去买衣裳好不好?”
孟紫宸说:“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叫你别出去。”
南城说:“可是我要换洗的衣裳,没有衣裳都不能洗澡的。天气这么热,你闻闻,我都快酸了。”
南城说着站起来走到孟紫宸面前,向他靠过去让他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孟紫宸被她贴得这么近呼吸都有点困难了,南城身上特有的香味混合着淡淡的汗味儿让他有点窒息。他伸手扶住南城的肩轻轻把她推开,自己赶紧站了起来,免得这个丫头下次毫无防备的靠过来,让他没有退路。
南城说:“你看,我身上是不是很臭?我真的要洗澡了啦。”
孟紫宸说:“我明天让小天再借你一套衣衫,他的衣服很多,也有许多都还是新的。等我办完事再给你买女孩子的衣衫回来。”
南城说:“你知道穿多大的衣衫吗?要是你买回来的不合身怎么办?”
孟紫宸见她咬着不放,有点头疼。他说:“不会有问题的,我会把你的旧衣衫带过去,让师傅比着给你挑几件,如果没有合身的,就让他照着做几件总该行吧?”
南城没有办法了,只好说:“那好吧,可是我不喜欢穿粗布的衣衫,也不喜欢印花的,要薄纱纯刺绣的浅色衣衫,你要记着哦。”
孟紫宸说:“我知道了,总之照着你的那件挑就是了。你还真是个麻烦的丫头,吃饭也挑,穿衣服也挑。”
南城赶紧说:“我哪有?我只是喜欢吃肉,喜欢那样子的衣衫罢了。有没有喜欢很多东西。爹爹说我是个爱好单纯的人,很好养的。”南城以此为荣。
孟紫宸说:“爹爹真是个大度的君子,我比较小气。你在我这里最好是乖乖听话知道吗?不然以后就别想回家了。”
南城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才不相信呢。如果我很讨厌,你肯定立刻就把我赶出去了。那样我也能自己去找爹爹。”
孟紫宸没想到她是这么一个乐观的人,他笑了笑说:“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说了。你看,饭菜来了。快吃饱了去休息。”
南城看到下人端来了四五碟菜,还有满满一碗米饭。但是,没有烤肉。南城不满地看着孟紫宸说:“为什么没有肉呀?”
孟紫宸已经料到她会质问了,淡淡地说道:“没有肉了,你吃点青菜,鱼汤和米饭。明天我让他们给你买肉。”
南城不情愿地端起饭碗,她夹起几根胡萝卜丝,感觉自己像只可怜的小白兔。她先吃完所有的胡萝卜丝,又吃完一盘蒸鱼籽,喝完鱼汤,又像山羊一样吃完一碟青菜,最后放下筷子,拿起那片烤鱼,美美地吃了个饱。孟紫宸就那样看着她吃完一碗又一碗,每一碗都吃得干干净净,真是看不出她原来是讨厌吃青菜和鱼的人。
南城吃饱后,擦了擦嘴和手,说道:“我吃完了。”
孟紫宸问道:“好吃吗?”他希望南城不要只是迷恋那些硬邦邦的烤肉。
南城说:“嗯,吃得很饱,但是没有肉好吃。烤鱼的肉太薄了。”
孟紫宸看着这个把所有的菜吃得汁都不剩的人还在思念她的肉,他突然感到好绝望,这到底是一个多么固执的丫头?如果她决定去做一件事,会有人阻止得了吗?
孟紫宸唤来仆人收拾残局,领着南城去往他的住处。南城一进屋就感觉睡意来袭,她强打精神,问道:“哥哥你晚上睡哪里?”
孟紫宸说:“我在书房休息,你不用担心。”
南城又问:“书房有床吗?”
孟紫宸说:“有的。你快休息吧,现在已经不早了。”
南城说:“嗯。那哥哥你也去睡觉吧。”她说着就往床上倒去。站在一旁的婢子赶紧替她撩开帐子。
孟紫宸看她那样便放了心,她睡着的时候应该就是最省心时候。他出了门,婢子走过去对他说道:“公子您慢走。”然后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南城在睡梦中被人摇醒了。她眯着惺忪的睡眼,从狭小的缝隙里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她眼前晃着。她揉了揉眼睛,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个秀美的少年。
少年说:“南城你该起床了。大哥临走前吩咐我来看你。我来的时候天才刚放亮,你看现在太阳都快到头顶了。”
南城这才清醒过来,她惊喜地说道:“天天,是你呀!”
少年说:“是我。除了我这院子也没有人能叫醒你了。”
南城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搭船太累了,呵呵,所以就睡得沉了些。”
孟小天说:“哦,我带了几套衣衫过来,你看看喜欢哪一件?我已经让下人把洗澡水烧了好几遍了。”
南城捂着饥饿的肚子,不解地问道:“现在就要洗澡吗?大白天的诶!”
孟小天点点头说:“大哥是这么吩咐的,你不是说自己臭死了吗?”
南城闻了闻自己说:“还好啊,我昨天那样说是想他带我出去买衣衫嘛。”
孟小天看了看她说:“你真的觉得还好吗?我看你是已经习惯那个味道了。你快起床去洗澡,什么时候洗好了什么时候吃饭。”
南城一听洗完澡才可以吃饭,她赶紧从床上溜下来——孟公子的床有点高。她催促道:“你快点把水弄来啊!”
孟小天说:“隔壁是浴室,在那里洗澡。你先挑一下衣衫。”他指了指摆在梳妆台旁边的几套衣衫。
衣衫有牡丹红,湖水绿,宝石蓝和藕荷色四种颜色,款式也不相同,看起来好像是全新的。南城不喜欢太艳丽的颜色,她指了指那套浅淡的藕荷色衣衫说:“就这件。”
于是婢子拿起那套衣衫说:“小姐你跟我来。”
孟小天站起身来对着南城说:“我在饭厅等你。”然后出去了。
南城本想迅速洗个澡赶紧去吃饭,可是水温舒适,花香袅袅,让她好享受。她在水里泡了好久才肯擦干了穿衣衫。小天的衣衫真合身,南城觉得不看脸的话,他们两个像一对双胞胎。
走到饭厅的时候,南城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用极其夸张的姿势走进饭厅,一手抚胃,一手扶墙,一到桌边就全身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她压低声音,用一种苍老的腔调对孟小天说:“我都饿老了,怎么还不开饭啊?”
孟小天拍了拍手,过一会儿便有人端来了饭菜,满满摆了一桌。南城看着那五颜六色的饭菜,心想,天天真是能吃啊。她扫视四周不见有人端来大块的烤肉,很是奇怪。
孟小天看她那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指着桌子中间的那一盘切成片的肉说:“肉已经来了,大哥说希望南城能用筷子吃饭,所以让人把肉切成小片了。”
南城顿时哑口无言,哥哥真是狡猾。可是她又没有办法把切成片的肉还原,只好将就将就。再说有总比没有好嘛。她现在这么饿,根本就不可能太挑剔。
南城什么话都懒得说,直接操起筷子夹了肉往嘴里塞。天天也不和她说什么,在那里喝莲子汤。两个长得瘦瘦小小的人不多时便将这一桌菜吃得干干净净。他们吃饱后喝了一小口茶,然后靠在椅子上你看我我看你。
南城吃得好撑,她明明吃不了那么多的,可是因为天天不停地吃,她也跟着不停地吃,生怕吃慢了。天天也吃撑了,他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多。因为看着南城大口大口吃肉,又咕哝咕哝地喝汤,让他不知不觉也跟着吃得好快,好多。吃完他才发现自己撑得慌,看来吃饭可以撑死人是确有其事。
仆人过来撤下碗筷,收拾干净后,他俩还坐在那里大眼瞪大眼。天天本来瘦削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饱了的缘故,现在看起来有点粉嘟嘟的。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也睁得圆圆的,大大的黑眼珠停在中间闪烁着奇异地光芒。他的脖子雪白,被银灰色的领子遮盖了一半。胸前挂着半个手掌大小的玉佩,玉佩边上钻了几个小孔,都系着褐色的丝线,线上串着五颜六色的的小圆珠,两边和中间的小圆珠下面缀着小撮的流苏。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使他的脸如玉生辉,看起来就像画上的仙女。南城这样打量着他,感叹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他要是是个女孩子该多好,如果再穿上女装的话,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孟小天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睛里藏着很多的话,他觉得很不自在。站在戏台上的时候,他从来都不看观众的眼睛,只是专心于自己的角色。而现在,他没有角色要扮演,却被人这般看着,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呢?平时孟小天出门或在自己府里也会招来他人惊奇的目光,但是那些目光都很单一,无非是对他的相貌的一番赞叹罢了。而这个人,明显的有点动机不纯。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说:“你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南城这才调整了一下视线说:“我不想去,走不动了。而外面现在太阳那么大,你不嫌晒得慌啊?”
孟小天说:“不是去晒太阳,丝竹园那边有个凉亭,长长的回廊里总是有清幽的凉风,在那里吹吹风很不错的。”
南城说:“好吧。这里的确是有点闷热。”
孟小天带着南城走出小院,又穿过大院的小树林,出了院门,前面是一片竹林。竹林中间有一条长廊,依地势而上。南城跟着孟小天在回廊上走着,回廊很长,大概走了几丈远,才到连珠亭。她发现两旁的竹林变成了莲花池,而亭子是建立在一座拱形桥上的。进入亭子需要上几级台阶,南城却高兴地直接跳上最后一级台阶。她站在亭子正中,转着圈感受着从不同方向出来的风。从竹林里吹来的风带着几乎淡不可闻的竹叶的味道,是清凉的风;而从荷花池出来的风带着阳光的温暖和荷花的清香。它们两两混合,这风就变得清凉中带有温暖,清甜中带着苦涩香味。这种风让人精神放松,心情愉悦。而对于南城来说,简直就是催眠的神风。南城转了几个圈后,坐在亭子的一角,背靠柱子就开始睁不开眼睛。恍惚中她感觉天天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