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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去泽都2

南城什么都没吃,她没有胃口。她一会儿睡着一会儿又有一点意识,能听到船上有人在说话,河水哗哗流动的声音。整个晚上她都是忽睡忽醒的样子。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她才真正醒过来。她看到窗帘不知被谁拉上了,阳光没有穿透过来,但是能够感觉到外面的天已是大亮。南城勉强坐了起来,她发现自己浑身都痛。这个床实在是太硬了。

桌上的饭菜好像已经换掉了,这应该是早餐。可是她仍然不想吃东西。她得赶紧想个办法,把钥匙偷回来,然后离开这艘船,去一个他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生活。

南城看到床边放着一套衣服,浅灰色的长衫,还有一条银色绣花的腰带。这是一套男人的衣服,看起来应该是全新的。她穿好衣服,拔掉头上的各种玉簪和银饰,又拆掉五颜六色的发带。然后给自己梳了个简易的发髻,从镜子里看着,就像一个薄弱的少年。她决定就这样以一个男子的身份活下去。那样除了这船上的人就再也没人知道她就是苏南城了。

南城扶着墙壁走出房间,来到甲板上。船上多了一些她不认识的人,有老有少。几个小孩在玩游戏,大一点的姑娘小伙在一旁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年长的人正在聊天。见到南城从里间出来,大家都对她善意地笑了笑。南城的脸色很难看,别人都以为是她昨天呛水的缘故,其实是因为她的心情很沉重,对这群无辜的人有一种莫名的敌视。这些人本来就是船上的人,只是当时南城上船时大家都在船舱下面,没有上来罢了。

南城一路走出来都没有看到孟大侠。她心里咯嘣一下,心想那个人不会已经逃走了吧?她急忙往四周看了看,船已经不知道驶到什么地方了。两岸都是绵延的青山,山腰处烟雾缭绕,看不出山的真正高度。这里的水流十分湍急,船速很快,如果不小心很有可能会撞到岸边的悬崖峭壁。但是船里的人好像都不担心这个问题,他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且对舵手的能力也是非常有信心。

南城走到船边,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一阵浪打过来,船身剧烈地晃了一下。南城手没抓稳差点翻了出去。这时有个人从后面冲了过来将她抱起跳开。等船平稳时那个人才把南城放开。南城这才回头去看救她的人。居然是孟大侠!原来他还没走。

孟大侠突然抬起手在南城的头上拍了一下,用十分严厉地口吻说:“船头很危险的,你跑去那里做什么?不怕死啊?”

南城推开他的手,淡淡地说道:“我死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孟大侠没想到南城会这样回答,他的心好像被谁击了一拳。他依旧用很严肃地口吻说道:“我是来保护你的,怎么可以让你死在我的船上?给我进去,到房间里乖乖坐着。”

南城倔强地扭过头,她就是不愿照他的话去做。南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渐渐逼近的青山。

孟大侠突然将她拦腰抱起转身便走。南城吓了一大跳,她想挣扎,可是发现自己不能动也不能出声。原来是孟大侠一瞬间点了她的几大要穴。这个人果然阴险,南城想到。心里恨得牙痒痒。孟大侠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从南城冒火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她的愤怒和挣扎。

南城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心里那个愤恨啊。孟大侠一直淡定地坐在窗边,他看到南城的早餐没有动过,便端起碗来把粥喝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把两个包子塞进了嘴里。然后又忍不住吃掉了盘子里的烤肉,那是他早上特意吩咐人给南城做的。

南城看着孟大侠不停地在那里吃,她的肚子终于扛不住了,发出“咕咕咕”的抗议声。孟大侠吃完南城的早餐,抹抹嘴就出去了。南城看他那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真是抓狂啊。可是又不能拿他怎样。

若是穴位解开了,我一定要用剑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的双手砍下来,让他再也不能随便点别人的穴,去控制别人。南城这样想着。

船速开始减慢,缓缓地左右摇动着,南城的胃都纠在一起了。她在床上一边运气试着冲开穴道。一边想了很多报复孟大侠的法子,想到孟大侠凄惨的跪在她的面前求饶的样子,她感到心里舒坦了不少。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就在南城觉得自己快要被饿死的时候,穴道终于被冲开了。她急切地想要爬起来去找吃的,然后去找孟大侠算账。没想到孟大侠和吃的一起进来了。南城赶紧躺好,假装穴位还没有被冲开。她要等到孟大侠毫无戒备地走近她时,她再一跃而起拔剑将他制住。南城的如意算盘打得很是不错,可惜孟大侠丝毫没有主动接近她的意思。

孟大侠将饭菜放在桌上,重新坐下。他看着假装不能动弹的南城说道:“你还不打算起来吗?又要等到饭菜都凉了然后赌气寻死吗?”

南城本想继续装下去,可是她已经被识破了,没法装了。于是她干脆坐了起来。她看着自己的宝剑,依然不回答孟大侠的问话。

孟大侠又说:“你不饿吗?我给你烤了肉,很好吃的鹿肉,小金要吃我都没给。你要不先过来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气,你说是不是?”

南城仍不开口,她警惕地看着孟大侠,以防他又采取什么强硬的手法逼她吃饭。

孟大侠端起一大碗白白的米饭,说道:“如果你不想吃,那我就自己把它们全部都吃掉好了。”

南城再也忍不住了,她赶紧说道:“我吃。”但是她坐在床上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孟大侠又拿起筷子,说:“你是想我喂你吃吗?可惜我没有这么好的习惯。你就坐在那里看我吃吧。”

南城不情愿地下床,走到桌子另一边坐下。桌子上有一盘刚烤好的的肉,好大的一块,还冒着热气。肉香原始的味道十分浓烈。南城强忍着没有立刻就用手去抓。她看着孟大侠手里的筷子,犹豫着。

孟大侠却说:“你还是用手拿着吃吧,在这里有没有其他人,不必装斯文。”

南城毫不客气地抓起肉就张大嘴狠狠地咬了一口。真是好吃啊!肉烤得刚刚好,外焦里嫩的。味道也很鲜美,应该是新鲜的肉。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孟大侠看她终于肯吃肉了,自己也开始吃起米饭来。桌上还有一碗肉烧豆腐,一整只烤鸡。南城虽饿,但是那块四五斤的烤肉时绝对够她吃的。其余的饭菜都是孟大侠给自己准备的。

南城见孟大侠刚吃完她的早餐,现在有吃这么多,很是惊讶。之前也没见他这么能吃啊。

孟大侠刚吃完饭,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裳,机灵可爱的小姑娘推门进来了。她说:“公子,师傅找您有事儿。”

孟大侠站起来,对那个小姑娘说道:“小金,那你在这儿看着小姐,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孟大侠就出去了。

小金站在桌边问南城:”小姐你是不是在生公子的气啊?“

南城一听觉得奇怪了,她怎么会知道的?难道我的脸上有写字吗?心里虽承认,嘴里却说:”没有,我只是有点不适应走水路。“

小金高兴地说道:”那就好了。我们还以为公子惹您生气了。从昨晚到今早公子都不让我们来吵你。他今天一早还特意下船去山上打猎去了的。你吃的鹿肉就是他早上捉回来才给你烤的。真的好香呢,我们向他要他都不给。“

南城听得呆了。她有点不相信,孟大侠会为她这么用心吗?而且那儿水流如此湍急,他是怎么上岸的呢?可是这肉的确是新鲜的没错呀。除非有只傻鹿清晨失足掉在他们船上,正好让孟大侠捉到了。但是这明明是更加不可能发生的事。那么就只有相信了。

南城问道:“他以前也经常这样跑到山上去给你们捉鹿吃吗?”

小金说:“没有。他以前坐船都是躺在床上懒洋洋的,让我们给送吃的送喝的,都不出门。没见他这么勤快过。果真对待亲妹妹就是不一样呢。”

南城笑了一下说道:“亲妹妹?他对谁不都一样吗?这次也许是他想吃肉了才去抓的吧?”

小金说:“当然不是啦。虽然他平常尽量表现得很和善,把我们当小妹妹看。但终究主仆有别。你就不同啦。虽然你们从小分别,但怎么说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呀,而且他说鹿肉是给你一个人的,别人都不许动,他也不会吃。”

南城有些意外了。难道自己真的是他的妹妹?难怪自己当初没有仔细辨认就相信了他。除了我们有共同的血缘外,还有一点是因为他和爹爹大伯都长得很像。南城一下子便释怀了:那三把钥匙是我们家的秘密,需要好好保护,所以孟大侠,不对,是哥哥,才会把它看得比我还重要的。其实我也应该为这个家族的秘密尽一份力的。南城这样想着,胸中拥堵的怨气散开了,心情霎时间也明朗起来。

南城看了看自己才吃一半的鹿肉,说:“小金,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把肉分你一半好不好?”

小金说:“那样好吗?要是公子知道了生气怎么办?”

南城说:“没事的,我不会让他骂你的。”她抽出宝剑利落地将肉切成两半,将那一半没有啃过的肉递给小金。

小金接过肉,两人就面对面吃了起来。她们一边吃一边聊着旅途的各种趣事,很是开心。

两人吃完肉,又说了会儿话,见孟大侠还是没有回来,都好生奇怪。

小金说:“小姐,你要不休息一下?我把碗筷收拾了再回来陪您聊天。”

南城点点头说:“好啊,你去吧。不用管我的。”

小金便收拾了碗筷出去了。

南城撩开窗帘,看到船已经走出了峡谷。河床变得更宽,水流也平缓了很多。船在河上行得十分稳妥。河岸边长着许多垂柳,一棵树紧挨着另一棵树,柳条像瀑布一样垂落下来,绵延数里,十分地壮观。河水倒映着柳树,泛着翠绿的细纹,像一块巨大的绿色鹅绒地毯,闪耀着点点绿光。不时有鱼儿从水里钻出来,像点缀其上的珍珠。绿树的香味裹在水汽里乘风而来,好不让人惬意。

船儿每过一道弯,岸边就换了一道风景。南城趴在窗边不时看到绿柳长提变作旱地农田,又从百亩森林化作流水人家。后来好一段时间里都是一片汪洋,河面变得异常宽阔。天空煞是明净,天幕湛蓝湛蓝的,深邃而高远;云朵轮廓清晰,像冬雪一样纯白无暇。河水也变作湛蓝和纯白两色。偶尔小小沙洲在前面滑过,然后再无其他风景。

这一天什么都没做却过得很快。南城趴在窗边看行云流水,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她卷上窗帘,将夜风放进来。

小金端着食盘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在桌上。她奇怪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不点灯啊?这么黑的多不方便。”

南城是看着天渐渐黑的,早就适应了,倒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她笑笑说:“我忘记了,刚才一直在这里坐着也没走动。”说着站起来去找打火石和油灯。

小金忙说:“小姐你别动,还是我来吧。我对这儿熟悉些。”

小金点燃灯,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朦胧的灯光照着食物,添上了神秘诱人的色彩。南城本来不觉得饿,可是看到这食物又食欲大增。她对小金说道:“你吃了没有?要不一起吃吧。”

小金说:“不用了,等一下小姐吃完了我再出去和姐妹们一起吃。要是一直赖在这里吃小姐的饭菜,师傅会骂我的。”

南城想了想说:“那好吧,你不用等我吃完,现在就出去吃饭吧。今天中午吃的太多了,等下我可能会吃得很慢的。”

小金听了这话很高兴,她说:“那小金吃晚饭就过来伺候小姐。”然后她就跑出去了。

南城刚拿起筷子忽然就想到一个问题来:这里有一大块鹿肉,两个菜,一大碗米饭,那么是全部都给她一个人吃的,还是说米饭和菜是孟大哥的呢?因为中午的时候就是那样的呀。可是,小金也没有说他要和南城一起吃饭。那好,南城决定先吃肉,如果吃完肉孟大哥还没有来,她就把饭也吃掉——如果她都吃得下的话。

南城抓起肉咬了两口就觉得有点饱了,她有点儿后悔下那个决定。肉都不一定吃得完,饭肯定也吃不了。怎么办呢?南城有点小着急。其实也没有人逼她吃完所有的东西啊。而且她在心里下的决定也没人知道。她真是不该这么具有“责任心”的。

南城正着急着,孟大哥推门进来了。南城像看到救星一样,她急忙站起来问道:“你吃饭了没有呀?”

孟大侠见她少有的热情,有点惊讶,说道:“我还没吃,先来看看你。你没事的话,我就出去吃饭了。”

南城赶忙说:“你先别出去,这么多饭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些都给你吃。”她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孟大侠看了看她,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坐下来了。

南城也坐了下来,她一边吃着肉一边想着如何弥补之前自己对他的冷淡。她微笑着问道:“今天小金的师傅找你有什么事呀?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孟大侠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脸古怪地看着她,心想:这丫头变得也太快了?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他不说话,又扒了一口饭。

南城以为他不想回答刚才的那个问题,想了想,又问道:“小金说我们是亲兄妹,你怎么不先告诉我呢?”

孟大侠听她这么一说,一下子就呛住了,猛地咳嗽了几下才缓过劲来。他还以为南城会突然想出什么阴谋来骗那三把钥匙,没想到她是那么的天真,太容易受骗了。他要带南城回家,但是不能把真相告诉别人,只好说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因为母亲和父亲很多年都不在一起生活,所以这样说别人很容易就会相信。原本以为这个丫头在父亲的调教下会变成一个精明聪颖的人,要费一番唇舌让她假扮自己的妹妹,没想到,真没想到,别人随便一句话就让她如此地深信不疑了。好吧,笨一点也有笨一点的好处,至少不会再横生枝节,需要特别防护了。

南城见他呛住了,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啦,你别着急。”

孟大侠接过水杯喝了下去,他又倒了几杯水喝下后才终于开口说话:“我是怕你不信,所以想着要怎么和你解释。没想到让你误会了。”

南城说:“我怎么会不信呢?我觉得你和爹爹大伯都长得很像的。你一说我肯定会信的。”

孟大侠一下子把刚喝的一口水全喷了出来。他赶紧捂住嘴,觉得血在往上涌,生怕把血也喷出来了。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都易容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哪一点像爹爹和大伯。这个丫头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难怪爹爹好像什么都没告诉她。

孟大侠缓了缓心情,然后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肯相信我就好。没想到妹妹这么乖巧,怪我之前想太多了。”

南城露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说道:“那我以后都叫你哥哥啦。”

孟大侠看着她的笑容愣住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早就说要你叫我哥哥了,你都还没叫过我,现在先叫一句来听听。”

南城非常听话地用十分清甜的声音叫了一声:“哥哥!”

孟大侠终于没忍住,鼻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这个妹妹真是太可爱了。难怪老爹和大伯都这么维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也不让她接触那些阴暗的东西。从此以后,孟大侠总是在和好友谈论时不忘加上一句:我小妹很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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