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凉。
绯衣少女默默地游荡在古路上,这是进长白山的必经之路。
轻轻揭开面纱的一角,咬了一口手里的烧饼,她轻轻皱了皱眉,自言自语地道,“大哥说,找不到就在这条路上等着,我已经等了三天了,凌天一,你怎么不来呢?”
轻轻展开手中的画像,看了一会,道,“你真的是坏人么?唉,我每天都要看你这么多遍,怎么觉得你好眼熟,好亲切,你怎么能是坏人呢?”
红衣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要甩开烦乱的思绪一般,合上画,道,“算了,大哥又不是要我真的杀了你,看来你还没坏到家,嗯,我就是吓一吓你,你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做坏事了呢,嗯,一定是这样的,大哥的话,永远都不会错的。”
风依然肆意地拉扯着飞扬的绯色衣角,绯衣少女轻轻打了个哈欠,轻纱微微吹起,明亮的眼眸蒙上了一丝温润的光华,她抬起头看了看天,道,“嗯,要找地方睡了哦,凌天一,你可不许这时候经过这里,我明天还会来的。”转过身,轻轻地走开,衣裙微摆,在雪地中氤氲一丝淡淡的清香。
凌天一醒的很早,非常早,天色还是黑黑的,伴着耳畔低沉的风声。朱修齐正坐在火堆边,双目似张似合。
凌天一站起身来,拍了拍朱修齐的肩膀,道,“齐儿,你再睡一会吧,接下来交给我,我已经睡不着了。”
朱修齐稍稍推辞了一下,见师叔坚持,自己也确实还很困倦,就继续躺下了。
凌天一抱膝坐在火堆边,添了两根树枝,一言不发,呆呆地看着闪闪烁烁的火光。
冬天的白天总是来的特别慢,但是一亮起来,就很快带来光明,漫山遍野的银白映着初生的日光,虽然并没带来什么温暖,却看起来极是温馨。
佟海翻了个身,起来了,凌天一无声地笑笑算是示意,指了指身边的朱修齐。佟海点了点头,轻轻地道,“贤弟现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能不能弄到什么吃的。”
凌天一不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眸中蒙着一层温馨至极的光华,佟海看着凌天一的眼睛,精神一振,起身走了开去。
寒冷的清晨,实在难以找到什么活物,佟海转了约半个时辰,只打回了一只野鸡,用袍子装了不少松子回来,朱修齐已经起来了,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三个人在火边暖和了一会,吃了点干粮,然后沿着昨天的记号走到了脚印处。
一夜寒风的侵袭,脚印已经模糊了不少,凌天一暗想,要抓紧时间了,不然会失去线索的。
再看一会,隐隐看出了方向,三人走过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脚印又繁乱了起来。朱修齐叹了口气,道,“这老儿真是难缠,这迷魂阵下的。”
凌天一低下头,仔细看了一会,道,“不对,你看这边有的脚印明显深了,而有些地方又有一些奇怪的痕迹,恐怕,恐怕那些人在这里追到了那个怪异老人,并发生了一场恶战。”
朱修齐仔细一看,发现脚印果然颇有不同,有些横拖出很长的痕迹,有的又仅仅一点,四周全无,均是纵跃之下的痕迹,心里一颤,道,“难不成……”
凌天一点点头,道,“飞雪石恐怕给那群人夺去了,你看这边。”
朱修齐顺着凌天一的目光一看,约几丈远的地方,脚印排成一排,不复追踪之时的凌乱之态,显然是那群人得手后,不在狂追,而是从从容容地离去,朱修齐道,“啊,他们从那边走了,大哥,追!”
凌天一不说话,仍是弓着腰,细细地检查周围的痕迹,忽然起身,指着另一个方向道,“我们走这边。”
朱修齐大奇,道,“嗯?为什么?那群人是从那边走的啊。”
凌天一指着一行尺余的痕迹道,“那怪异老人,恐怕未死,我们此刻若是盲目去追大军,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还是去看看那老人吧。”
那行痕迹虽然颇深,但甚是宽大,绝不可能是足迹,并不引人注意。朱修齐听到凌天一这么说,低头一看之下,微一思索,道,“啊,那老头难道未死,然后从这边一步一步爬将出去了?”
凌天一点点头,道,“那老人受了重伤肯定走不远,咱们快一点,天寒地冻,他别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就前功尽弃了。”言罢,展开轻功,沿着痕迹而去。
朱修齐和佟海点点头,紧紧跟在后面。
痕迹越来越清晰,连凌天一心下都不禁微微颤抖起来,生怕突然之间,横在眼前的便是一具死尸,佟海脑子里满是那老人如鬼似魅的杀人手法,心下更是扑通扑通乱跳。
绕过一串低矮的灌木,凌天一终于看到了那老人,灰衣蔽体,白发纷飞,骨瘦如柴,靠在一个大树上有如风中残烛,但一双血红的双目还是死死地盯着出现的凌天一三人,透射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戾气。
凌天一虽然早想到那人既是老人,又受重伤,必已颓败不堪,但此时看见他有如垂死困兽的表情和风烛残年的身体,不由得心里还是深深地一震,之前对这老人辣手邪异的痛恨之情登时淡了不少,走上前去,轻轻地道了一声,“前辈,此间种种,愿闻其详。”
那老人一双血红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凌天一,口中只是不停地喘气,喉咙间咕噜咕噜,有如濒死的野兽。
凌天一伸出右掌,那老人突然左手成爪,向凌天一直抓而下,佟朱二人万料不到这老人已几近死人,仍会出手伤人,佟海见了这在噩梦中无数次出现的手法,更是惊骇万分,两人一起喊道,“小心。”
话音未落,凌天一已经捉住了老人的手,双掌相对,一股暖暖的真气顺着那老人掌心缓缓流了上去,那老人盯着凌天一,目光充满了诧异,但还是渐渐缓和了下来。
凌天一只是与那老人对视,掌中真气不停地输过去,那老人眼中渐渐有了些生气,凌天一轻轻地道,“前辈,伤人者必自伤,你有此一劫,也算报应,我也不会再伤你,你可不可以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我。”
那老人仍是不说话,看来实在是已经伤重到了极点,左手微微抬起,伸入怀中,好像要取什么东西出来。
凌天一心下大震,心想不是要取飞雪石出来吧。轻轻伸入那老人怀中,只觉左手已经微微颤抖,触及一物,软软似是皮革,心下一凉,知道绝不是飞雪石,轻轻拿了出来。递给那老人。
那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并不接过,凌天一道,“前辈是要给我吗?”
那老人轻轻点点头,张开了嘴,凌天一凑过耳朵,只听那老头断断续续地道,“我一生……伤人无数,原本……原本就没想过……活到今天,这块皮革上……记载着……我这九年……九年来对……飞雪石的……研究,我死了……一切都……没有用了,你能……救我,就……送了你吧,我……不指望你给我……给我报仇,但……飞雪石……在他们手上……杀我的是……是……”说道这里,突然一侧头喷出一口鲜血,洒在地上,在洁白的雪上红的甚是刺眼。
凌天一大急,生怕他就此死去,说不出杀他的凶手,立刻加快右掌真气的输送,只是心中隐隐已经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
过了一会,那老人幽幽醒转,张了张嘴,再也发不出声音,伸出左手,在地上画了曲曲折折的一横,然后又画了一竖,扑地倒在地上,就此死去。
凌天一木然地站起,心下已经雪亮,杀死这老人的,正是自己将要抗衡的敌人,一点飞红!
朱修齐和佟海看凌天一表情凝重得怕人,心下都暗暗担心,走了过来,不知道说什么,这样挺了一小会,凌天一突然转过头来,轻轻地笑了一下,道,“齐儿,好像,又被他们抢先了呢!”
朱修齐看着凌天一,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只是呆呆地站着,凌天一面无表情,看不出伤心或是愤怒,只是淡淡地道了声,“呐,也没什么,这长白山,看来也没什么呆的意思了,在这也遭了两个多月的罪了,咱们明天就走吧,”眼睛里突地闪过一丝锋芒,“正月十五,我还要赶回江南,有一场私事,嘿嘿,乱七八糟的就都一起来吧。”
朱修齐看着冷峻的师叔,就不由得突地打了个寒战,向来看到师叔都是温良如玉的,此刻不知是长白山的寒风太过冰冷还是雪色太过冰凉,竟觉得师叔身上渗透了一种窒人的杀气与锋芒,就像一把剑,一把利剑,一把已经出鞘的利剑。隐隐竟是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呆呆地怔了一会,抬起头,师叔已经转身而去,朱修齐赶紧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佟海默默地跟在两人后面,面色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