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寂寂,吹得寂静的黄昏平添了一丝冰冷与苍凉。
佟海发了一会呆,轻轻地道,“咱们还是进洞说吧,外面凉了。”
凌朱二人点点头,收拾了一下东西,拾起一根火把,熄了火堆,走进洞中。
把一切铺陈好,重新点起火堆以后,三个人又轻轻坐了下来,佟海的嘴唇兀自在轻轻地颤抖,停了一会,佟海道,“兄弟,非是我胆小不中用,实在是那个人太过可怕,真的就像一个魔鬼一样,人化鬼就是对他最恰当的描述。”
凌天一点点头,道,“给佟大哥添麻烦了,既然如此危险,佟大哥只要告诉我们相关线索就好了,不能劳烦佟大哥继续犯险了。”
佟海摇摇头,说,“我还是去吧,三年前其实我就应该死在那人爪下,多活了三年,也没什么意思,兄弟既然要我帮忙,我就再去会会那个人。”言罢,轻轻地笑了下,声音微微发颤,显然还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凌天一不在说话,朱修齐道,“佟大哥,这关外二月现惊魂我听到的时候也还只是个十六七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但据说实在是惨烈之极,还是请你说一说当时具体的情况吧。”
佟海点点头,望着火堆上明晃晃的火炎,轻轻叹了口气,道,“那时我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参客,但长白山特产异物向来值钱,关外又是大盗纵横,因此不瞒两位兄弟,要想做这个参客,手上也得有两下子。”
“我十九岁从师父那里艺成下山,便在这山里做着买卖,中途偶尔遇见一些小杂毛,都被我轻轻松松的料理了,一时我也是非常自满,自忖这一身功夫横行关外已绰绰有余。”
“后来就有了四石的传说嘛,我也不去理他,哪知道三年前,我一个中原的朋友突然来找我,说要去找飞雪石。”
“我当时就跟他说,我在这长白山玩了十几年了,哪有什么他妈的飞雪石,就算有,这茫茫的长白山又怎么找这一小块破石头,找到了又能有什么用。”
“可是我朋友突然说,这飞雪石联系着整个关东的一个大秘密,现在中原找四奇石已经找疯了,如果这飞雪石落在了歹人手里,只怕整个关东都要遭殃。”
“我当时虽然不信,但这朋友和我十余年交好,而且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好汉子,我见他说的郑重,心下也不禁突突起来,我从小生在关东,虽然算不上君子圣人,老实说实在是心里极挂念这片土地,我当时就道,就算你这样说,长白山你没去过,这茫茫的雪山里怎么可能找的到什么飞雪石,到处是雪,老子看哪块石头都像是他妈的飞雪石。”
“我那朋友就道,佟大哥,我岂是盲目之人,这番北上,我和几个兄弟是探听到了消息的,据说,那飞雪石是在长白山天池之中,有一人在那里掌控的。”
“我听了之后感到大是奇怪,就和他说,长白山天池,那里哪是人能住的地方,天气又冷,湖又深,恐怕整个中原也没有那么深的湖,住在那里,怎么可能?”
“我朋友就道,此事千真万确,要我带路我们快去,要不然会有更多的人过来。我见他坚持,自己倒是也蛮想去的,自忖功夫不错,长白山又熟悉,既已知道在天池一人手中,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哪知……哪知……,唉。”
佟海说道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晃一晃的火焰照在他脸上,显得凝重如山,显然是在回忆过去。
凌天一递过去酒葫芦,道,“大哥,说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喝两口酒,歇一歇吧。”
佟海喝了口酒,继续道,“我们几个当天就去往了天池,后面果然陆陆续续又跟来了许多人,于是我就对我朋友的话也就信了几分,天池的话,我是去过的,也算是这长白山一绝,长白山积雪终年不化,但天池附近居然有温泉,那天我和几个朋友在天池附近转了很久,后来终于找到了一个小木屋。”
“这时候就再也由不得我不相信我朋友的话了,天池竟然能有木屋,那木屋建的甚是奇特。竟是用几根麻绳固定在池边的树上,加上木材自身的浮力浮在天池边上的,当时是二月,天池本来已经该结冰,但那房屋附近的冰层甚薄,好像里面那人每天都要打碎外面的冰一般,再加上屋内定然有暖气,是的木屋附近竟不结冰。”
“当时我看了这架势,心底就是一惊,心想当真是有世外高人,那固定房子的树离天池足有三十余丈远,实在无法想象这房子是怎么建的,难道那人竟会飞不成?”
凌天一听到这里,微微一沉吟道,“佟大哥,听你说的话,那天池平时是不结冰的咯。”
佟海点点头,道,“长白山天池位于长白之巅,按理本该是最冷的地方,但长白山主峰是一座火山,是以附近尚有温泉,除了冬天,这天池是不结冰的。”
凌天一点点头,道,“想必这人轻功极高,携了绳子在树上直跃入湖,先固定住像木筏一样的屋底,然后再建的屋舍,而不是屋子建好之后再从下拖着绳子固定到树上的。”
佟海愣了一愣,道,“唉,此事原本不难猜到,但我当时看到时已是一惊,随后,那人又是……又是从绳子上由下而上冲出来的,我脑子一愣,就一直以为他当时也是这样由下而上拖着绳子固定的房子,唉。”
朱修齐一惊,道,“三十余丈?在绳子上走了三十余丈?而且是由下至上?”
佟海点点头道,“朱贤弟今日听到,尚绝可怕,当时我们在池边见那人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过来,更是惊得呆若木鸡。”
朱修齐惊愕地看了看凌天一,凌天一微微沉吟,自忖在绳子上走三十余丈自己也可做到,但在这奇险无比的长白山巅由下而上如履平地,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份轻功,单是这份胆识,恐怕就是自己所不及。
佟海继续道,“我和师父所习的向来是外门硬功,轻功本非我长,一起来的几个朋友也没有人敢冒险下去,我们当时见到房子只是惊愕而已,自忖己方人又多,都是高手,只要见到了里面的人,无论巧取还是豪夺,总没有弄不到飞雪石的道理,一个朋友就运气喊道,远方人求见前辈,无礼滋扰,并无恶意,但求飞雪石一观。”
“那朋友喊过话后,半天都没有反应,我们几个就都在纳闷,难道这里面没人不成,就绕了绕,想要觅路看是否能下去。”
“绕了半天,突然听到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既然是奔着我的飞雪石来的,干嘛还不过来,鬼鬼祟祟的在那边做什么勾当?”
“我们一听了这喊声,当时不由得心头一震,那声音便如日常说话一般,丝毫没有喊的迹象,但我们隔了这么远却是清晰异常,不仅这样,隐隐地似乎觉得背后的整个的山林都有淡淡的回音。然后那声音又道,既然你们不下来,那老夫就上去,看看是哪些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想对我的飞雪石图谋不轨!”
“话音刚落,就见到一条灰色的人影飞也似地从绳子上飞了过来,不,那不是人,那简直就是一只鬼,我只记得他瘦的像只猴子一般,满头白发迎风飞舞,不知是我眼花了还是,双眼竟然是血红的,凶神恶煞一般直扑了过来。”
“当时我们见了这个架势,一个个都吓得呆了,那老儿冲了上来,冷笑道,哼,就凭你们几只小崽子,也想打我飞雪石的主意,噗地一伸手,就生生地抓下了我朋友的半张脸,我朋友哼都没哼一声,就此到地而死。”
“他这一下出手毫无征兆,而且又是如此凶残,我们几个人当时就吓傻在了当地,那老儿见到血,忽然哈哈大笑,道,他妈的,老子研究这狗娘养的飞雪石,有几年没动过手了,来来来,跟老子过过瘾,说着又是一伸手,噗地一声插进了刚刚喊话的那个朋友的胸口,血淋淋的手一抽,鲜血溅了他一脸,那老儿手里竟是握着那朋友的心脏,他伸舌头舔了一口,大笑道,哈哈,痛快!痛快!”
火光猛地一颤,朱修齐听到佟海说的恐怖,不由得啊地一声轻呼,佟海却有如罔闻,自顾自地说,“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吓傻了,只觉得这老儿不是人,是天池的妖怪,那老儿形如鬼魅,噗噗噗噗,手响处,无不鲜血四溅,我向来自觉胆大,可是见了那老儿鬼魅般的行为,当时竟是愣愣地站在那里,连动也不会动,那老儿在我背后斜地里一抓,我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然后听到好多吵声啊叫声啊,似乎我们后面的人也来了,然后我就昏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凌天一静静地听着,朱修齐在一旁脸色煞白,虽然看到佟海现在好端端地在这里,心下也不由得替他担心,佟海轻轻解开上衣,转过身来,背上三条疤痕贯穿整个宽敞的后背,凌天一看了一声,不由得惊呼道,“这,这是血刃爪,这人竟然练到了如此地步!”
朱修齐道,“血刃爪?”
凌天一定了一下,道,“我也只是猜测,我小时候曾经听师傅说过,中原本来有一套极邪的武功,就是这血刃爪,爪上虽然无毒,但一抓之下,深可见骨,直毁血脉,血液飞溅不止,向来不留活口。其伤痕呈半月弯刀之型,故名血刃爪,后来中原人群起攻之,终于灭了这个邪派,想不到,想不到佟大哥竟然身受此苦。而这个人一抓之痕,竟然如此长大。实在是可怕到了极点。”
佟海穿上衣服道,“不瞒贤弟说,我在这一爪之下,本来势必失血过多而死,但天幸那时天寒地冻,我的血虽然未能结痂,但不久便即凝冰,因此才保住了我这条命。”
凌天一沉吟了一下,并不说话。佟海也叹了口气,几个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火光毕毕剥剥地燃着,颤动不绝,却别有一丝沉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