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囿于某种原因一直对他退让有加的夫妇俩被这狂妄的语气激怒了,楚夫人冷冷地回答:“飞儿明天要去南洋,正在和朋友们话别,恐怕没时间过来。有什么事我转告他就是了。”
老管家抬起阴郁而苍老的脸,“他不能走,有件重要的事要他去完成。”
“不是说好只回来祭祖吗,其他的事不叫他参与的?”楚夫人惊诧地问。
老管家道:“今天的事夫人想必了解是怎么回事,再这样下去,祖宅也不能保护你们了,到时少爷就能幸免么?”
楚夫人闻听心头剧痛,她哀求说:“那要怎么样才能让飞儿安然无恙,你快说出来,我们无论如何都能做到。”
看到她真挚的母性流露,老管家摇摇头:“这件事非少爷莫属,其他人是办不到的。”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只黄色玉匣,轻轻打开,露出一件精致绝伦的挂饰来。
这是一件用深黑色的丝带坠着的玉雕,雕的是一条鲤鱼,玉色莹洁剔透,雪润照人,唯有两只眼睛却是血一样的鲜红色,让人看了不寒而栗。玉雕鳞甲奋张,鱼睛怒视,昂昂状俨然有蛟龙之势,非寻常凡类可比。楚父端详片刻,忽骇道:“怎么这鲤鱼只有半个身子!”
“不错,那一半要靠少爷找回来。”
闻听此言,楚夫人心放下一半,她想想又担忧地问:“这玉雕飞儿从未见过,你叫他大海捞针到哪儿找去?找回来又有什么用?”
老管家冷然一笑:“这就不劳夫人操心了,祝小姐已查得有些眉目了,至于用处,你却不必知道。”
楚夫人扬了扬细长的眉毛,想要发怒,但随即忍下来。说道:“那有没有危险?我们不想飞儿参与这些事情,你要找,我们替你找就是。”
“恕我直言,怕是夫人老爷无此能力。此玉雕非是凡品,且牵扯之事尤为重大,也唯有少爷才配拥有它。”
楚父一愣:“你要把这东西送给飞儿?”
老管家颇有些不耐烦“这是日后之事,我向二位保证,此行绝无危险,少爷才智非凡,又有祝小姐帮忙,定能马到成功。而且只要找回此物,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二位可后顾无忧,今日这等惨事也不会再发生了。”
“你说的属实,以后我们一家可随意走动了?”
“那是自然,以后二位可太平度日。”
楚夫人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令她夙夜难安的灾难似乎可一朝解化解,忧的是让爱子身冒其险,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夫妇二人如何独活?”
呆了半响,楚父道:“那好,就叫飞儿来,问问他的意见?”他看到夫人责备的眼神,无奈地说:“不然又如何?这么多年,躲避也不是个办法,人家都堵到家门口,还有退路吗?”他随即吩咐苏妈去请云飞来。楚夫人对丈夫所言无可反驳,她望着那无尾的玉雕,虽是尊贵逼人,却总有一丝诡秘之气,内心霎时乱作一团。她看得发呆,仿佛魂儿都被它吸走了,直到云飞走进来。
屋内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云飞身上,他虽是神色有些疲倦,但双目神采飞扬,流露出自信深沉的光芒,让人对这个潇洒的年轻人生起信赖之情。
老管家小心翼翼地把玉雕交到他手上,云飞听了他的话,并不去接。而是笑着问:“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老管家缩回手,讪讪有些不快,他淡淡地道:“少爷昨晚上可是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若不是住在那个人住的地方,你可能----”
“那这件玉雕也是和他有关了。”云飞打断他的话,他心里暗暗吃惊,怎么这个貌不惊人的老者会知道那场生死搏杀,难道他在现场?”
老人道:“少爷聪明绝顶,自然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你只要找回遗失的部分,一切就知晓了。”
云飞思忖片刻,拿起玉雕细细端详,一阵冰冷的寒意在他手中传递,那玉色与他的皮肤一接触,微微发蓝,幻现出冰山般的清冷光泽。此刻室内光线忽然暗了下来,玉雕冰蓝色的光华却在云飞的手上浸染开,直照到人的心里去。楚父惊骇地看到,坐在他对面的老管家的脸变得忽明忽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幽灵现出人间。
玉雕合着云飞的手,向他传递着无言的神秘和未知,这种感觉让他似曾相识,这令云飞下定了决心:“好,我明日就走,但你要确保我父母的安全。”
老人枯木似的表情显出一丝喜色,这感情宛如大海里的一道波纹一闪即过。他道:“少爷,你放心就是,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那我通知祝小姐,让她在那边为你打点好。”
云飞将玉雕收起。老管家叮嘱他:“少爷,你要时刻把它带在身上,万万不可落在别人手里,否则,你恐怕有性命之虞啊!”
可云飞对他的话毫不在意,一幅轻松的样子。在老管家看来,这般神态举止活脱脱是那个人的翻版,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少爷-----”
云飞正要离去,见到老人激动得浑身颤抖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老管家略略稳住了情绪,颤声说:“你要小心。”他眼角泪光闪动,满是关爱之情。
几次见面,这个老人对父母不逊的态度令云飞很没好感,但他也隐隐觉察出这个古怪的前管家对自己有非同一般的尊敬和亲近,此刻他的真心流露让云飞在费解之余,也有些感动,他不由点点头。
望着他的背影,老管家竟有些了悔意,他甚至想到:“不如就这样,楚家有个活生生的云飞岂不是也好?”想到这里,他对云飞的父母显现出少有的温和态度:“为了安全起见,二位还是搬到祠堂来住。”
楚氏夫妇此刻心乱如麻,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安危,随便应付了一声,就起身离去了。
午饭时分,夫妇两人苦苦相劝,云飞却执意要去,他分析其中的厉害关系,认为此事早晚要解决,且宜早不宜迟。并以昨晚的经历证明事态的严重和紧迫,但不想他们太过惊骇,他有意隐瞒了魅影的身份,。楚夫人听了流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冒这样大的风险,万一有个闪失,你叫我和你父亲怎么办?”楚父在一旁怒而不语,只是他深知云飞的性格,此番前去又生死未卜,不忍再训斥儿子。
云飞笑着安慰说:“不用担心,我已有办法应对了。老管家虽然讨厌,却不像会害我。我也想早日解开事情的真相。”他顿了顿,“而且你们也不用再整日提心调胆。”他近日察觉到父母有事瞒着他,想必是与祖宅的惨案有关,临行前便想问个究竟。
楚氏夫妇如何不知他话中的含义,只是其中太多的复杂曲折与艰险恐怖,非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再说当年与老管家有过约定,不可透露此中的秘密。云飞此去,祝菀似是老管家方面的人,说了怕对他不利。当下装作不知,只是要云飞对祝菀多加小心,若他们知道云飞的受伤是拜猎豹所赐,是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走的。
一家人各怀心事,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连在一边的苏妈看了都暗自神伤,她对云飞的离去尤为不舍,作为他的乳母,苏妈对他的疼爱之情超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在心里恨透了那个无事生非的老管家,却忘了正是他的保护才使楚家平安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