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雷雨似乎是夏天的践行会一般。
“天凉了,该给秋儿备些厚实地衣服了!”一阵凉风从秋岳峥身旁穿过,扫过后山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像他这般修为自然不惧怕秋天的寒意,但是心里却一直惦念着自己的孙女。
当秋岳峥漫步来到竹林前林天河居住的那个小院前时,却看到一个女孩儿倚在小院门柱上,展现着一副扭捏的神态,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朝门前走了过去。
“秋儿!”
“呀!”女孩儿似乎心里在想着什么事情,听到爷爷的唤声被吓了一跳。“爷爷,你欺负我!走路都不出声音,故意来吓我!”
“呵呵呵……是爷爷不好,秋儿乖,别生爷爷的气!”秋岳峥看着孙女的窘态,脸上满是慈爱之色,“你告诉爷爷,你为什么不进去啊!”
“我……我为什么要进去呀!”
“你不进去为什么要站在这小院门口啊?”
“我、我是……我是要去观景台看云海,走到这里走累了,靠在这边歇一歇……对,我就是在这歇一歇!”
秋水一早就出了门,现在都快到中午了,秋岳峥显然不会相信她在这歇脚的话,况且看她神态就能看出来她是在撒谎了。不过秋岳峥显然不想点透她的这点小九九,笑道:“我想来看看沐阳的伤势,正好遇到你在这里歇息,那便跟我一起进去吧,怎么说沐阳也救了你,他现在昏迷不醒,你也应该帮忙照顾一下。”
听到爷爷的话秋水先是一脸高兴,不过随后又双手托腮作为难状,考虑了一下下,真的只是一下下。
“嗯——既然爷爷这么说的话,我就去看看他吧!”
“好好!哈哈哈,我们一起去看看他!”秋岳峥说着便牵着孙女的小手推开了小院的门,却见到林天河正恭敬地站在门后,看到秋岳峥进来便躬了下身子算作行礼了。
秋岳峥指给秋水王沐阳所在的偏房,等她进去之后便对林天河道:“跟我来一下。”
“是,秋师叔!”
两人走出小院,秋岳峥便朝着往正殿的方向走去,口中缓缓道:“当初是我有私心,让那孩子去观景台上去的,现在想来是我害了他啊!”
“那孩子命格坎坷,注定有此劫难,秋师叔不必耿耿于怀,况且……”林天河换上一副调笑的语气继续道:“我那宝贝女儿和徒弟媳妇天天守在他床边,现在秋水也跑进去了,怕是他就算是醒了也不愿意起来吧!”
“……你啊!”明知道林天河是故意这么说让自己宽心,秋岳峥还是不禁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不过,我还是应该谢谢他啊!”
“前两天,我回去的时候,推开院门便看见秋儿坐在正屋的屋顶上,怀里抱着天正,看见我进来便马上一脸高兴地站了起来,跑到屋檐边上!”
“天正剑?”
“是啊,抱着天正。我笑着问她在屋顶上做什么,她就张开双臂……呵……”秋岳峥似乎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不禁笑了起来。“拿剑的那只胳膊没张开,柱在了房顶上……她就那样对着我喊:爷爷,我要练功!她一直以为……或者一直让自己以为她的爹娘都是坏人,学了功夫到处作恶,所以一直不想练功吧……”说着秋岳峥浑浊的眼中漫上了抹不开的哀伤。
“秋师叔……”
“罢了,不说这些了……她说完就哭了起来,笑着哭了起来,虽然留着眼泪,但是我从来没见她笑得那么开心过,她说她再也不会哭了,她要练功,她要学本事,她要像那清晨的朝阳一样,像夜晚的星空一样,像那云海一样,像从天而降的王沐阳一样……”
“那龙跃书院是不是又要出现一个绝世女侠?”
“侠……么……”
说到这里,秋岳峥和林天河都沉默了下来。穿过草海,走出后山,再穿过起居小院,二人一路无语,直到来到了正殿后的藏珍阁。
闻名知意,这藏珍阁是龙跃书院收藏宝物的地方,除了镇山圣剑,龙跃书院的珍贵物品全部收藏在这个藏珍阁里,就连龙跃书院最高深的七门绝学,龙跃七剑的原本都在这里。这样重要的地方,外面却连巡逻的弟子都没有,甚至门上都没有上锁。
二人推门进去,便进入了藏珍阁一层,里边摆了两列各长十九米的木架,每列十七排,木架上摆满各种大小不同的木盒。四周虽有窗户,却都没有打开,只有窗户间的缝隙间透过几丝光亮,所以室内显得有些灰暗。
秋岳峥进门之后便左转朝着左边第一扇窗户走去,窗户旁有个须发皆白的瘦老头儿正躺在一张摇椅上打盹。秋岳峥走到椅子前站定,躬身对那老者道:“师祖,我来取麒麟铁和寒川玉……已经知会过景川了……”
只是那老者仍是躺在椅子上动也不动,仿佛仍在睡梦中,对秋岳峥的话理也不理,秋岳峥不免显得有些尴尬。只得继续轻声道:“师祖……”
“切!”似乎是觉得秋岳峥吵烦了他,那老人竟然很不耐烦的切了一声。站在后边的林天河虽然知道这首阁老人的脾气,却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发笑。
“东西在六层,你又不是不知道,本事不见长,倒是越老越矫情了。”
这次林天河死死得抓着大腿,咬牙切齿满头大汗才把笑给憋住。
“可是师祖……我现在已经不是掌门……”
“你是掌门的时候都得自己上去拿,现在做了前掌门我就得给你跑腿了?爱要不要,别烦我!”说完便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对秋岳峥再也不加理会。
秋岳峥又唤了两声,得不到回应,最后只能无奈转身对林天河道:“你去外边等我,我去把东西取下来。”虽然林天河有些好奇师叔要这两样东西做什么,现在也不好多说,只好应了一声便走出了门外。
不多时,秋岳峥就托着两个精铁匣走了出来,两个铁匣身上都雕刻着精美花纹,打造精致。
秋岳峥走出门外之后,便将手里的两个盒子递给了等候在门外的林天河。
“师叔?”
“帮我锻造一把兵器。”
“啊?”
“天正毕竟杀戮太多,邪气太盛,现在秋儿还用不了。”
“您真的要让秋儿练功?”
“她想学就让她学吧!”
“不是……这两件宝物确实是打造兵器的最上乘材料,但是我怕我驾驭不了啊!”
“朱师兄是几百年来最出色的锻剑师,你是他的徒弟,现在他不在了,我只能认为你是现在最好的锻剑师了!”秋岳峥说完便负手朝自己居住的小院踱去,对林天河挥手道:“记得让秋儿吃午饭,我就不去喊她了,你可不能饿着她!”
林天河站在原地望着手中两件至宝,苦笑不已:“麒麟铁和寒川玉都是世间至宝,且不说我能不能让这两件宝物相融相合,就算我真的打造出这样一把兵器,也不是秋儿能用的啊,倒不如说,能驾驭这把兵器的时候,也肯定可以使用天正了……”
“算了……如果是师父能得到这两件宝物想必会开心得不得了吧,能用这两件宝物打造兵器,对锻剑师来说也是莫大的幸事啊,只是……我算是锻剑师吗?”
林天河一边自顾自地嘟囔着,一边朝着山侧铸剑谷走去。
当林天河走到铸剑谷口的时候,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一样,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龙云山铸剑谷,在山谷最深处有一间破旧的石屋,跟谷内其他的锻造室比起来,显得无比的寒酸。但是铸剑谷里的每一个人都对这间破旧的石屋充满着敬意。因为龙跃书院最强的锻剑师朱燚,便是在这间破旧的石屋里,用最普通的精铁,打造出了无数把神兵利刃。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在上任掌门手中名扬天下的天正。
林天河托着两个盒子,站在石屋之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着他进入一般。
不管是神兵还是邪兵,都不过是杀人的东西罢了,从你握剑的那一刻,你身上便已经刻上了抹不去的罪孽。
那么,到底是造剑人的罪孽深,还是握剑人的罪孽深?
“呵……什么造剑人握剑人,你是我师父罢了!”
龙跃书院铸剑谷最深处的那个石屋,重又响起了金属锤炼的铿锵声。
在竹林外,林天河居住的起居小院里。
那天晚上林天河把王沐阳救了回来,虽然有秋岳峥和林天河为他合力运功疗伤,勉强活了下来,但是却一直昏迷不醒,自那以后秦妮儿就一直守在了他的床前,连日常弟子都要参加的功课都不去了。秦妮儿在这里,秦逸云当然也不会走,再加上平时就一直喜欢跑来的张鹤羽和今天被爷爷带进来的秋水,这个原本冷清的小院一下显得拥挤了起来。
“林……林师姐,这个菜好咸哦!”秦逸云夹着半生的青笋像是吃毒药一样半天咽不下去。
“秦逸云你闭嘴!”听到秦逸云的抱怨,林思可不禁羞红了脸,气道:“我……我很久以前就开始做饭了,只是……只是今天少个人帮忙……不对,没有人帮忙我做的菜也很好吃,我爹跟沐阳都不……也不对,我是做给妮儿师妹和秋水妹妹吃的,不是给你吃的,你吃起来当然咸啦!”
“就是,思可妹妹喜欢谁谁才能吃思可妹妹做的菜!”坐在林思可旁边的张鹤羽大口嚼咽着,吃得满头大汗。“我吃着就很好吃!”见他夹一片青笋便要配上小半碗米饭,这样虽然不会觉得太咸,但是米饭也是二分熟,生硬得很,他还要表现得饭菜非常美味,吃的异常凶猛,所以着实需要耗费一番功力。
“你也滚开啊!”林思可望向偏屋里的秦妮儿和秋水,庆幸着他们都说自己没胃口。
“爹……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