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承冕正在看遗嘱,遗嘱是中英文双语手写,而且晋承冕也有一些英文功底,勉勉强强能够阅读一些简单的英文东西。遗嘱确实是余文清的笔迹,这些笔迹他还是很熟悉的。如今的蓝海集团,就是自己和秦承业、余文清夫妇共同创建的,毕竟风风雨雨共事了十多年,直到他们12年前坚持到海外发展,蓝海集团只剩下了自己。
读着这份手写的遗书,字里行间似乎看到了余释文的母亲最后弥留时刻,孤零零的一个人拖着瘦削的身体,用瘦削的手指拿着笔,艰难写着遗书的场景,晋承冕不由的悲从中来,双目再也噙不住泪花,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贴身管家此时默默的把纸巾递给了晋承冕。
晋承冕把遗嘱传递给老爷子,接过了纸巾擦拭泪水,老爷子看到晋承冕的泪水,看到了手写的遗嘱,也明白了晋承冕的泪水由何而来,也联想到了余释文母亲最后的弥留时刻,那是何等的孤寂,是自己的儿子对不起她啊!秦老爷子仰面留下两行泪水,把遗嘱递给了秦承继,秦承继看后递给了秦有莲。
“我非常的感谢文清对我的信任,但是我还是要拒绝这个监护权。不是我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而是秦伯,承继,有莲都在的情况下,我承担这个监护权有些僭越了,我们有句古话叫做疏不间亲。”看到大家都看完了遗嘱,晋承冕收拾了下心情说道。“其实无论有没有这份遗嘱上的嘱托,无论我是否拥有这个监护权,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监护权只是一个名义而已。对于我和承业、文清的关系来说,释文完全和我的亲生儿子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我虽然拒绝了这个监护权,但是我依然会担负起承业和文清的一切责任,把释文如亲生儿子一般去抚养照顾。所以从科赫先生告诉我有关监护权事宜的那一刻起,我就和秦伯,承继,有莲进行了商议,他们才是更好的监护权的选择。这个决定辜负了科赫先生的希望以及文清的这个安排,我很抱歉,但是我觉得这是更好的选择。”
“对对,于情于理,毫无疑问,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秦家才是释文的至亲骨肉,承担这个监护权是义不容辞的责任,这样才能对得起逝去的承业大哥和文清大嫂。”文司隶立刻投了赞成的一票。
“我非常尊重文清的安排,她始终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儿媳妇。而且秦家和晋家三代的交情,我是看着承冕长大的,承冕对于我来说和亲生儿子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但是释文始终是我的孙子,我有十多年没有能够亲眼看到他了,我更希望他能够待在我自己的身边。趁着我还能动,让我自己亲自去好好的照顾他,所以我希望由我获得释文的监护权。”秦老爷子也讲了自己的意见。
“释文是我们的亲骨肉,而且我们秦家又不是没有能力去照顾他,所以我们才是监护权最好的承担者,这是我们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义务。”随着秦有莲的这句话,事情似乎已经成了定局。
“你们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有些事情是你们所不了解的,我希望你们可以听下我的意见。”科赫先生说道。
“科赫先生您说。”秦老爷子示意道。
“你们了解这个孩子么?”
面对科赫先生这个简单的提问,所有人思量后都哑口无言。
“孩子4岁之前是我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那时候才只有这么高。”慈爱的目光划过余释文,秦老爷子愧疚的解释,并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高低,声音带着久远的回忆。
“之后儿子、儿媳带着释文去了美国,开始了在美国的创业。这次创业是他们承受压力最大的一次,甚至为此他们和承冕产生了分歧,放弃了他们三人十年风雨,历尽艰难,共同创建的蓝海集团。现在的渔湾集团、新天地集团都是从那时的蓝海集团分离出来的。开始的时候他们的发展很不顺利,虽然每次通话他们都说挺好的,但我太了解他们了,他们其实很不好,因为他们和我的联系很少很少,每次话也很少,几乎从不谈事业上的事情,这些都表明他们的处境很艰难,所以不想多谈。也因此,我想听听释文的声音都听不到,因为他们太忙,很少在释文的身边,他们说给释文请了最好的保姆,上了最好的学校,让我不用担心。”
“随着他们的事业逐渐蒸蒸日上,忽然有一天我儿子打电话说要结婚,我就莫名其妙?然后我才知道,他迷恋上了一个美国狐狸精,还是个什么好莱坞大明星,所以已经和同甘共苦那么多年的文清离了婚,要和这个狐狸精结婚。当时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没气晕过去。我深感儿子对不起儿媳妇文清,告诉他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媳妇,那就是文清,其她人我一概不认。当时他还把新儿媳带回国内带到家里,但我把他们都撵了出去。”
“从此以后,我就和这个无情无义的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不再和他有任何联系。而释文判给了文清,文清自从和我那个儿子离异后,就再也没有和我们有任何的来往,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释文任何消息。”
“文清去世后,我听说释文又回到了我那个儿子那里,但是因为文清的逝世,我感到非常的愧疚,更加不想和儿子说话,不想和他有任何的联系。直到前不久,儿子自杀的消息传回来,我悲痛欲绝,整天的哭,再怎么说,毕竟他是我的亲儿子,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我倒进了医院。他们三个到了美国处理我儿子的丧事,但是却没见到释文,那个美国狐狸精竟说不知道释文在哪里。后来的事情,就像刚才我儿子承继讲的,直到科赫先生打来电话,我才知道释文原来在瑞士读书,这几天我是日思夜想,巴不得能够早点见到释文。”
“从释文4岁离开,到现在16岁,12年了,除了很小的时候在电话里听到他说过几次话,再往后,别说看见了,就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最后毫无音讯,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更别说对他有任何的了解了。”
秦老先生说完这些话,众人的脸上都有些愧疚。
“我和余文清女士是7年前开始接触的,”科赫先生斟酌着如何清晰的说明余释文的这种情况,思考了片刻说道。“那个时候余文清女士刚刚和秦承业先生离异,把名下的资产信托给了我,我们开始有了很多的接触。而在余文清女士去世后,释文的监护权移交给了秦承业先生,从那以后我和秦承业先生也有了很多的接触。而余释文我更是接触了7年,对于他们,我想有些事情我比你们要了解的更多。”
“秦承业先生和余文清女士的事业毫无疑问是成功的,但是家庭是完全失败的,尤其是在释文的身上。他们所付出的关心,实在是太少太少。这样吧,我给你们讲讲从余释文那里听来的两个小时候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那是余释文6岁开始喜欢上了卡丁车,开始学开卡丁车,7岁的时候,在美国的一次卡丁车竞技比赛中,获得冠军的时候发生的故事,那个时候,他才仅仅7岁,那是全美的一次正规比赛,获得第一名非常的不容易,而且还是他这一生中第一次冠军。余释文站在奖台上兴奋的给母亲打电话。‘妈妈,妈妈,我得了第一名,我得了第一名。’而余文清女士也很高兴,夸奖他。‘乖,你真厉害,妈妈非常的骄傲。’随后余释文兴奋的讲解着他获得冠军的过程,但是余文清女士没听几句就打断了余释文的话,说道:‘乖,妈妈还有个重要的会议,没有时间了,下次再讲好了,乖,挂了啊。’而秦承业先生也在旁边不断的催促,‘时间就要到了。’余文清女士最终挂断了电话。远在异地,站在领奖台上的余释文手里拿着电话,听着里面挂断的声音,看着和他比赛的其它孩子,以及围拢在他们身边的父母,当时就哭了起来,对着挂断的电话喊着:‘妈妈,不要开会,不要开会,我就想和妈妈说话,妈妈,不要开会,不要开会,我就想和妈妈说话。’”讲到这里,科赫先生也有了泪花,声音有些哽咽,众人也眼中浮现泪花,似乎看到了一个孤零零的7岁的孩子站在台子上对着电话哭喊的场景。
“此后,余释文努力的比赛,努力的比赛,他告诉我,其实他的目的不是赢,仅仅是因为赢了之后就有理由给繁忙的母亲打个电话,听听母亲的声音。”秦有莲已经哭出了声音,不断的啜泣。
“第二个故事,那是一次秦承业先生偶尔到学校接余释文回家,余释文清楚的记得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是保姆接自己回家,而是爸爸接他回家。放学后的余释文始终不走,紧紧拉着父亲的手站在学校的门口中央,对着每一个路过身边的同学和老师,无论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不停的骄傲的说:‘看,这是我爸爸,我也有爸爸。’”
倾听者除了文司隶依然努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职尽责的翻译,其他人无不落泪哽咽。科赫先生也暂时停止了讲述,慢慢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平静的会议室是秦有莲一声声的啜泣。
“每当要回家的时候,年幼的余释文就害怕,别的孩子回家,家里有爸爸妈妈,而他的家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他的爸爸和妈妈。因此稍有不顺,他就会情绪暴躁,歇斯底里。他会把房子里自己能够破坏的一切,破坏掉,他甚至追打保姆,赶走她们。结果,保姆离开后,偌大的别墅里只留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看着空荡荡的凌乱的大房子,和自己的恐惧做抗争,不敢哭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一待整整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