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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选择

厮杀已经结束两天了,实际上自从达达尔末轰然倒地的那一刻,或者再准确一点说,就是在修罗众杀进胶着处一百步,李傕带着麾下飞熊军向内突进时,这场厮杀就已经注定了要结束。

这一场厮杀,八百余修罗众出来的时候,只有一百二十七人,其中在这两天里,因重伤不治而最终身亡者三十余,其余个个带伤,但仍然活在世上等待着下一次或者死亡或者继续厮杀的不足百人,而最终已达十战而不死者唯罗武一人而已。

依靠在营房那斑驳的寨墙上,双腿左屈右伸,罗武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全身上下散落着孤寂与疏懒的信息,若非胳膊、腿上、身上三五处紧紧缠缚的布缕上渗出的殷殷血迹,以及横在右手边随手可以挥出致命一击的镔铁大棍,换一个地方看去,简直就像是已经离家许久四处流浪的吟游诗人,在吟诵着孤寂思乡的诗句。

像他这样的人,在这种立营已有四五年之久的修罗营里有很多,几乎每一场厮杀过后,那些个侥幸未死的人豆瓣都会这样,他们没有哭泣,甚至已然忘记了悲伤,只等待那间或出现的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以及十战而不死之后的将来。

罗武在两天前的那一战,已经属于官方所定的第十站了,这一战侥幸不死,实际上目前的他已经算得上无罪之人,只不过理论上,他还需要等待官军的某些负责人过来宣布一下罢了。

这两天大家都很忙,忙着收敛死亡将士的躯体、忙着拟定伤亡将士身后家人的抚恤,当然,更忙的是麾下将士的功绩、奖赏,黑没有人顾忌到像他这样自地狱归来的野鬼修罗。

但是他知道,这只是早晚的事罢了,作为立营四五年以来的第一个十战而不死的修罗众,营内很多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就是想要看看官军们当年所制定的政策是不是真的说话算话,若是真的,他们便有了继续为之厮杀的希望,而假若是假的,那么,或许并不妨碍他们会在这刚刚停驻下来的战事中,从后方往这所谓的官军身上插上一刀。

反正赢了也会死,又何必继续窝窝囊囊给人当狗?这种鬼一样的生活,他们早就过的够了。

罗武几乎非常肯定的认为官军所定的政策一定会实现,而他罗武就是第一个享受到这个政策的人,不管未来怎样,目前势力未成的董卓绝不会轻易破坏他的信誉,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是董卓,说不定还会以此为例树起一个榜样来,以更大的激发修罗众的敢战之心。

不过,此时的罗武对于这些想的并不太多,甚至是对于他所来之前那一千八百年后的故乡的思念,也仅仅一闪而过,所有多次不经意的想起,但终究也只是回忆。

他当前想的最多的是,他罗武未来究竟要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

第一次醒来,面对那如林的刀枪时,他想的更多是兴奋,兴奋与武技不错又带着别人所不具备的金手指,或许也可以在这个乱世里杀出一方天地来,即便不能如一代枭雄曹孟德那样攫取整个天下,至少也得在天下三分之外捞取一方立足之地吧,汉末乱世,英雄辈出,那是怎样的一番热血勃发呀!

但是,自那第一战过后,落得心里想得更多的却变成了如何才能活下来,活着就好,无论吃的怎样喝得怎样,也不论如何艰苦受多大的伤,说实话,他被吓到了,甚至是在很多年以后想起那一战来,他都心悸不已,就连那一站的惊险没有让他吓出尿来,他都会不自觉地为自己感到骄傲。

再后来,厮杀已经变成的习惯、甚至麻木,他才再一次的有了自我思考自我希冀的畅想,他想着未来若能侥幸不死,一定要远远的逃离,一路逃到中原去、如果中原混乱那一生存的话,那就直下江南,孙家父子在哪里管理的还算不错的,再要真的不行,那就再走,一路漂洋过海,东南岛屿众多,却仅有那么少少的一些土著,安安稳稳的生存下来,应该是不难的。

而再后来,自从那个第一次上战场时救了自己的老大哥,在悲剧的九战而临死的时候,传给自己那一套得自于西域胡僧的古怪功法巨象般若,而使得自己的力量不断地增强的时候,一丝野望便不由自主的在心底里开始滋生起来,也许、说不定、真的……

时至今日,那丝野望却是不见了,或许真的磨灭了吧,又或许只是被掩在了心底深处,现在的罗武,就像后世心理学所说的那种久战沙场留下的后遗症患者,每每午夜梦回,耳朵里响起的都是刀枪撞击的声音,以及那或是恐惧或是激越的嘶号,每每闭上眼睛,那眼帘背后展现的也是残肢断体横飞的场景,以及那阳光下颈血喷薄时漾出的绚烂,他好似隐隐间迷上了这些。

人活一世草木一生,到他这里已经算得上是第二世了,就算不能打出一番成就来,单单听一听那后世传送的英雄的武勇,又有哪一个热血男人不想要会一会的;

而曹操、刘备、孙权、袁家兄弟,这些纵横一世的世之枭雄,又有哪一个自命不凡的家伙没想着较量一番的;

如是而已,罗武的心思却变得越发的简单了,而其心也就越发的热烈了,有了这番心思的罗武,才比之沙场上的那种空洞与淡漠,凭空多出几分生气来,多多少少有了几分“人”味儿……

直到太阳正正的顶在头顶的时候,修罗营的营头才带着他那素有的阴冷来到修罗营,那厮终于想到了这儿,身后也一如既往的跟着一队顶盔冠甲的军中士卒,想来这修罗营也不是那么好管束的。

当先一步,其身后一士卒大步走到营里唯一的一株老槐树下,拉动长绳,当当当的敲起钟来,伴随着这些个激越的声响,营中但凡还能够走得动的修罗众,迅捷而又冷漠的走到那营头身前的广场上列队,等候着营头的训话。

“将军有令:两日前那一战,修罗营奋勇杀敌不畏艰险,为我大汉官军击败羌人乱匪立下功勋,赏肉食美酒!“语音一顿,头颅向着侧后放抬着不少肉食酒坛的地方瞥了一眼,于此之时,营中修罗众也出现了些微的骚动。

对于他们这些身负重罪之人,能够每天有两顿饱饭也就算是不错的了,就连是不是嗖的都不是他们所能够计较得了的,肉食?只有决死战之前可以吃一些,还不管饱,管饱的是馒头,要的就是在战后留下一丝念想,更别说美酒了!

当然,在那些大老爷们的嘴里,甚至是连酒这个字儿都不一定算得上,那里面留存着大半的酒糟,喝起来涩口不说,还颇有些酸不拉几的,但即便如此,也是了不得的美味!

但他们也仅仅只是有些骚动而已,很快的便再次静了下来,他们此时比诸肉食美酒更加期盼的是,官军对那唯一的一个十战而不死的罗武,是个怎样的交代,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未来,毕竟,不说酬功,断头饭也是有酒有肉的。

营头阴冷的撇了撇嘴角,想来也早已知了属下营中的想法的,所以,轻轻地咳了咳,清了下嗓子,一边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清爽一些。

“兹有修罗众罗武者,历十战而不死,为大勇力之人,特卓拔与侧以为亲卫。中郎将、破虏将军董!“

“哇!“此时的修罗众才真的有了动作,这一次的颁赏竟然是中郎将、破虏将军董卓亲自颁布下来的,这说明什么,说明董将军并没有单单将他们当做杀戮的野兽、地狱的游魂野鬼,而是还想着他们,这让他们这些本来早就该死掉了的人,又如何能够不感激,就连原本气愤的人也都转变了念头。

这不得不说董卓的手腕,也许还称不上什么手腕,这些本就应该死了的人,估计还用不着董卓那样手握数万军马的大将刷什么手腕,此时的事情或许也只不过是顺手而已,唯罗武对于那厮敢于用一个修罗众当他的亲兵感到有些讶然:“董卓果然不愧汉末第一个站露峥嵘的枭雄人物,不论其他,但就其胆魄而言,也少有人能比!“

这一下,罗武对于那个历史上被骂的一塌糊涂遗臭万年的董肥肥突然间有了那么一丝兴趣,也许,在那厮身边就近观摩一下三国之前、大汉之末撕去煌煌大汉最后一缕遮羞布的历史变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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