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十娘把柴布道升官的事,以及甄怀仁话里话外得来的信息给家里人复述了一遍,罗家一窝子立马举行了一次老少三辈人全体集合,做了一个最为严肃的家庭会议总结:决定小心为妙,最好低调。
第一,罗氏通货行马车车队拆分,从明面的生意转为地下生意;第二,罗五娘三姐妹也不要大张旗鼓地“开发新菜式”,嗯,也就是不用再去镇上售卖,而是转为家庭作坊,出货直接从家里拿;第三,也就是重中之重的罗十娘,毕竟柴布道升官,作为小舅子的孙老虎势必狗仗人势,回来莽山镇找场子,首当其中就是找罗十娘算账……反正现在是猪肉淡季,不如罗十娘天天开摊变成三天一摊算了,那样,也能尽量避免孙老虎找茬和罗十娘正面冲突。
罗十娘是不怕孙老虎,但是孙老虎身后的柴布道,以及罗十娘身后的莽山镇上的商户,他们可不是罗十娘这样的光杆,拖家带口都指望那点生意养家糊口,拖累了别人,那可就真的是作孽了!
罗家人不用脑袋去撞石头,哪怕人家骂乌龟王八什么的,他们也懒得搭理,先躲一下风头,跟以前一样,全部窝家里要么务农(罗家),要么下河打鱼(董家),要么出去接点活儿(陈家),要么猫家里读书(张家),让那来找茬的人不正面冲突就行,就算是找来了青岩村……哼哼,你以为青岩村是这么好进好出的么?!就算内部多么不团结,一旦真遇上了外敌,你还真别想在青岩村罗姓人手里讨得便宜,这可是几百年来莽山镇人得出的结论。
这么一次会议决定,罗十娘也就清闲下来了,虽然没有每天扛着猪来回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应,但是一向自诩心态良好的罗十娘,很快就解决了诸多不适应,每天在家拧着杀猪刀各种忙碌起来。
罗十娘到底在忙碌什么呢?!
嘿嘿,以前杀猪存下了不少猪毛不是?罗十娘一早就把这些猪毛收集下来,洗净晒干,两年多的时间,恁是让她存下了差不多百余斤猪毛,而这些猪毛的用处,大伙儿一开始都不知道,大多就是扔了埋了,也就只有罗十娘一撮一撮保留下来。
如今,罗十娘翻出了让杜氏收起来的干净猪毛,一点一点地在院子里摊开,一小撮一小撮地用麻线绑起来,然后一小把一小把地齐齐整整堆放一边。
看着罗十娘这般,纳着鞋底儿的沈氏和整理丝线的彭氏也给吸引了过来,站在三房这边的院子里,妯娌二人互视了一眼,由性子直接爽朗的沈氏开口:“十娘妹妹,你弄这些是作甚呢?”
从猪毛堆里抬起头,罗十娘指了指对面的凳子,让两个堂嫂坐下后,道:“嫂子,你们要是没事儿,就来帮我顺顺猪毛吧。”
彭氏把装着丝线的簸箕一放,还真的跟着罗十娘一小撮一小撮地绑起了猪毛,道:“十娘妹妹,你还没说这个拿来做甚呢。”
罗十娘微微点头,“嗯”了一声,道:“一会,我弄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沈氏彭氏知道醒来后的罗十娘点子多,也只是愣了一下,两人便丢下自己的活计,真的开始跟着罗十娘整理起猪毛来,毕竟……基本上罗十娘每一次古怪的动作,到了最后,就会让这一些变成家里的银钱,嗯,还是不少的银钱,有这样一个跟摇钱树差不多的小姑子,她们自然不会跟当初一般质疑,或者是阻拦,反而是一起动手,协助罗十娘。
积存的猪毛太多,整理了一天,三人也只绑了三分之一的数量,倒是傍晚时分,下地回来的罗家人吃了晚饭之后,齐家动手,围在三房的院子里一起一小撮一小撮地绑起了猪毛,一边绑一边拉家常,人多力量大,谈话之间,一大堆猪毛就给整整齐齐绑好堆好。
入睡前,罗十娘还让罗老夯明日去村后的竹林砍伐一些竹子回来,最好是成竹,或是有些干枯的老竹子,让罗老夯老两口睡前嘀咕“咱闺女这是要闹啥?!”半天。
疑惑归疑惑,不解归不解,第二天,罗老夯还是把地里的活计让大哥二哥帮着做一做,自己跟杜氏一个拧砍刀,一个拧竹篮,进了青岩村村后的那片竹林里,开始挑选竹子,一棵一棵地砍了扛回家。
看着罗老夯砍回家的竹子,抵着沈氏彭氏再三追问,罗十娘也没有回答……嗯,反正她都面瘫了,家里人也习惯她的锯葫芦嘴儿了,索性闷不吭声抽出她的杀猪刀就开始埋头修掉竹枝,再把竹子剖成两半,然后浸泡在院门口的青山溪溪水里。
待到罗老宽罗老实从地里回来时,他们就发现自家门前的青山溪溪水已经差不多堆满了一条条一分为二的竹子,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罗老夯是怎么回事儿,罗老夯也只能看着罗十娘无语以对。
盛夏的天气炎热,虽然青岩村的地理位置让它比外面清凉一些,但是日头一出来,站在烈阳下还是觉得皮都快给晒裂了似的疼。
顶着这样的日头,罗十娘不顾两个嫂子的劝说,恁是将那在溪水里泡了一天一夜的竹条全部捞了起来,曝晒在烈日下,等到傍晚夕阳落山的时候,那些竹条差不多已经全部晒干了。
这时,罗十娘才对下地回来,吃好了晚饭乘凉的伯伯兄长们说出了她要把这些竹条做什么用……当然,罗十娘都说了,作为护短护得没下限的罗家人,自然不会多说多问,个个都回家拿出了篾刀砍刀和凿刀,搬出小板凳,又围在三房的院子里,男人们窸窸窣窣,噼噼啪啪地开始“肢解”竹条,做成一块块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或方或圆的竹块儿,女人们就用凿刀开始修正这些竹块儿的边沿,把毛刺一点一点地削干净,削平滑,最后堆放到一起,看着罗十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古怪的器具,在竹块儿上一个一个地钻眼儿。
罗十娘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其实很简单,罗十娘前世参观过民间手工猪鬃刷作坊,知晓了猪鬃刷的整个制作过程,在初初成为“杀猪匠”的时候,对于这个时空的人丢掉猪毛大觉浪费而起了心思,这才有了后来收集猪毛的举动,嗯,她想把这些猪毛收集起来,整理干净后,做成猪鬃刷,给家里创创小收入而已……嘿嘿,做猪鬃刷可是独一份儿,想到这里,罗十娘心里暗笑:是不是可以顶着抄袭的无耻脸皮,咱也能去申请专利?!
可惜,这里没有申请专利的地方,也没人理解“专利”这个词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所以,罗十娘也只当是开个头儿,以后人们就知道猪全身都是宝,然后让大伙儿,特别是身边的人日子都好过一点,不然,枪打出头鸟,她家日子好了,一旦人家因羡慕嫉妒恨盯住了她家,她家便被置于风头浪尖,迟早要被别有用心的人给祸害了去,那才是因小失大。
那句话怎么说的?
对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削竹片的工程不小,再竹片上钻眼儿的工程更不小,好在罗家人齐心,好在罗十娘如今拥有了神力,削了一条的竹片下来,基本上过了罗十娘的手,就算是猪鬃刷的刷子模型初成,就等着上猪鬃,制成完整的猪毛刷子了。
小青山下罗家的动静,时刻注意这边的青岩村人自然是惊动了。
于是,在罗十娘开始把一小撮一小撮的猪毛用这个时空一种似麻非麻,纤维堪比她前世的尼龙线,俗称“勒死人”的植物纤维搓成的细线,一个小孔一个小孔地拦腰扎紧,然后穿过竹片孔,用细线固定捆紧……的程序时,引来了一帮子青岩村罗姓人家的女人们叽叽喳喳地围观。
看着罗十娘三下五除二利索地做好了一个猪鬃刷,一圈人惊呼出声:“哎哟,十娘这是做的什么啊?猪毛也能做成这么好看的小玩意儿?”
面瘫罗十娘也不掩藏,大方地把那把初成的小刷子丢到大伙儿跟前,让这帮女人一个递给一个的观赏一番后,道:“这个叫刷子,可以拿来刷东西……嗯,比如身上沾了不好扯下来的头发丝什么的,只要用这个刷子一刷,粘在身上的线头发丝就掉下来了。”
罗十娘这话只是一个抛砖引玉的话头,果不其然,罗十娘话一落,叽叽喳喳的女人们就接茬,说出还可以做什么什么用,于是,猪鬃刷的功效就这么被“开发”出来了。
因为第一次有人用无用的猪毛扎成了这神奇的猪鬃刷,所以,罗十娘做第二把猪鬃刷的时候,那群本还在叽叽喳喳热烈讨论刷子用途的女人,无不放轻了呼吸,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罗十娘的手指,看着她是如何地扎猪毛,如何地把猪毛穿进竹片,如何地用线绑定猪毛一拉一扯就把猪毛固定在竹片上……心里无不寻思着:看那罗十娘如何动作,回家也学着做去。
当晚,罗十娘把自己做好的十来把猪鬃刷放到了罗老夯三兄弟跟前,隐晦地说让村里女人们都做这些刷子,然后她们可以视手工好坏定价收购,再由罗氏通货行运到各地售卖。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些刷子能不能卖得好价钱,但是罗十娘却确定这猪鬃刷是一定有人买的,特别是那些爱穿皮草的大户人家,他们是绝对会买几把回家的。
一家人悄悄商量之后,第二天,罗老宽就背着手去青岩村找了罗氏一族的现任族长“商量事情”……哼着古怪小调回来的罗老宽蒲扇大手一挥,对着等待他“报告”的亲人们道:“咱家合计一下价钱,明儿村里人就会送刷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