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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歌(二)

雪山之顶,琼楼之巅。月神宫几乎被夷为平地,而宫前地上那块稀世珍宝的巨型圆玉也变的破碎不堪。

失去了仙器力量的庇佑,冷风如刀一般吹过,这样的高处,空气稀薄,灵力暗淡,只有修炼过月法的术师才能安稳呆在这样的地方。

星河的吊坠幻化成的金色小龙,穿越突如其来的重重禁制,灵活而潇洒的遁去。羽藏龙收回时光之杖,脸色难看。

月皇淡淡地道:“随它去吧。”

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但是一瞬间又空无一物,淡漠如深山潭水。星河缓缓将月神放在地上,双手结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手印,空间发生奇异的扭曲,月神的面容,头发,衣服,她四周很小范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诡异的静止了。

“没想到,你终于找到了这种道法,你也真的练成了。”看着星河施展奇异的道法,月皇为之震撼。

“道法三·寐语者的永恒。”坤地卫季辰喃喃自语,神色复杂,眼睛里是羡慕,嫉妒,不甘,还有无法抑制的痛苦,地上的月神让他痛苦,保卫他的星河让他羡慕嫉妒又不甘。

传说可以凝结时空的道法之术,竟然真的被他练了出来,而他,宁愿抛弃所有,也要留住他怀中的女子。季辰心中既有痛苦,又有无奈,还有无尽的痛苦。

“星河,回来吧,我会当做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会倾尽所有的力量,把月儿救活,我们联手,这个天下没有什么可以挡住我们。”在月皇眼中,眼前的这个人,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曾经最欣赏的人,在他的心里,未来荣耀之座,他仍旧给他留了一席位置。

“既然你选择毁灭,就不应该心存希望,如果这是你的王者之路,你也不应该心存仁慈。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了,只是,月儿是你的妹妹,孩子,是无辜的。”星河的冷静孤傲的神色之中,第一次出现了祈求。

月皇的神色渐渐转冷,他转身看着面前的星侍,有的服从,有的愤怒,而他们也终于明白,今晚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这是权力的漩涡,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如果这就是命,那么,有几个星侍会选择服从这样的命运呢?

沉默不语,却浑身电光的雷使;不动如山,安稳似大地的地使;还有式术生花,生命力蓬勃的木使。纷纷亮出自己的灵器,默默站在星河身旁,他们的眼中,坚定,决绝,仿佛沐浴在信仰的光芒之下。

而剩下的星侍,只是静立无言,这无声的举动,已经表明了他们立场。

“你们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们也根本不明白神月将要面对着什么。”大祭司羽藏龙沉声劝说,琼楼的力量本不强,难的是摧毁琼楼在世人心目中的信仰。千年之后,月神其实只是一个象征,在玄灵之力的造诣之上,已经不能代表神月的力量。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实在没有必要再损失星侍。

然而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羽藏龙明白这一点,所以劝说水、器二使无果,他做出了毁灭的选择。

为了家族,有的星侍选择了沉默;因为自私,有的星侍选择服从;出身卑微,却登上梦想的顶峰,有的星侍选择忠诚。和大局无关,和神月无关,他们只为伸张自己心中的正义。

冰冷的风来了,月光也仿佛有了温度,只是那温度是如此的冰冷。月皇的心,随着他闭上的眼睛,一起向黑暗中沉去。时光之杖脱离了羽藏龙的手,无声的飞舞,升空,悬浮在天空之下,将月华的灵力尽数遮挡,星侍们,亮出了自己的灵器,脱去了星侍长袍,百年的情谊,只是一夜之间,就刀兵相见。

自此以后,神月再无星侍。

雪山之下,巨龙正在经历着龙生之中,最窝心的时刻。

一个老头,要和他做交易。

这个老头,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蝼蚁的存在而已,在龙生之中,还没有哪个人类敢这么对自己。

只是他提出的条件,实在太有诱惑性,太让他无法拒绝。巨龙贪婪的目光盯着老头手上的那个紫红色的心状石头,那个被称作“灵犀之心”的东西,万年之前,他吃过一颗,那种奇妙难言的感觉,神奇玄奥的力量,即使再封印万年,他也不会忘记。对于龙来说,这种稀世珍宝,实在是至高无上的补药。别说一颗,只要一小点,只要一小块,他就能马上进化金甲,傲啸苍穹。

巨龙在不知不觉之间,龙嘴已经张开,龙舌已经伸的老长,龙涎已经流出一大滩。

沙城阙不禁感到好笑,眼前这条龙完全颠覆了他对洪荒灵兽的印象。这时怀里的婴儿忽然张开眼睛,好像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双手向某个方向抓着,似乎要抓住那个将他从睡梦中唤醒的东西。

顺着小手的方向,沙城阙慢慢移动到巨龙嘴前。

风影卫露出诙谐的笑容,“传说龙涎液是世上最顶级的香料,这个小家伙不会是......”

沙城阙听闻此言,恶心的瞬间撤后,然而怀中的婴儿突然间大哭起来,哭的悲惨,哭的雄壮。

“还是给他吃点吧,不然,这小家伙会把他们引过来的。”

听着风影卫的话,沙城阙极不情愿的从龙嘴里勾了一点龙涎,虽然看着恶心,但龙涎触手温润,香气扑鼻,让人忍不住胃口大开,神魂颠倒,沙城阙放在婴儿嘴旁,婴儿贪婪的吮吸,露出灿若星辰的笑。

“好了,没有时间了。”风吾海走到龙前,在这个巨大的远古灵兽前,人显得是如此渺小。看到风吾海手中的灵犀之心,巨龙的喘息之声变得是如此剧烈,眼神是如此热烈。

“传说之中,龙能通万灵之语,你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护卫这两个人安全离开,交换灵犀之心。如果你同意,就眨两下眼睛,如果不同意,就不眨眼睛。”听到这句话,风影卫和沙城阙都暗自好笑,老爷子竟敢揶揄这个无赖龙,这样绑架这条无赖龙,非要让这条龙气炸了不可。

然而巨龙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只要能拿到灵犀之心,进化了金甲圣龙,再逃之夭夭,为两个人类当护卫,简直伤害圣龙高傲的自尊。

他急切地、配合地眨了两下龙眼。然而沙城阙看着那明亮而狡猾地龙眼,想起这家伙四处喷火的恶劣行径,装死的不露痕迹,补充道:“这条龙臭名昭著,况且他随着洛九尘出现,指不定反戈一击,必须有方法防止他变卦。我在灵犀的时候,学会了一种契灵术,想要灵犀之心,就要同意契灵。”

风吾海听到沙城阙去过灵犀,露出一丝惊异和赞赏,收起灵犀之心,看着巨龙,“你觉得呢?”

巨龙在心底痛骂人类的老奸巨猾,一边是渴望,一边是自由,他有了犹豫。契灵是通灵术的一种,在通灵者和灵兽之间建立灵魂的纽带,背叛契约,等同于背叛灵魂。然而通灵术有所区别,契灵并没有奴役的关系,只是一种共生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然而现在这个状况,听闻风吾海所言,如果没有灵犀之心,恐怕自己熬不过进化的最终期,彻底陨落在这个封印他几千年的地方。没有选择,也只有这个选择。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只是,这契灵要建立在谁身上?”风影卫皱眉,和一条洪荒巨龙契灵,这是多少通灵师的梦想,然而这其中也凶险无比,灵兽面临的危险远比通灵师危险一百倍,同时灵兽浩淼强悍的灵魂也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天生的噬灵之体,我想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沙城阙指着怀中的孩子。

风吾海看着沙城阙怀中的孩子,目光闪烁,这个孩子,难道真的像大祭司的预言那样。

金黄色的龙血和婴儿的鲜血融合,在沙城阙的引动之下,消失在婴儿的眉心之中。

那个婴儿,尤自沉睡在香甜的梦中。

灵犀之心,被龙舌卷进腹中,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苏醒。一把泛着鳞光的长剑出现在风影卫手中,端详良久,他终于交给了沙城阙。

“这把镜水寒,就送给他了。希望他将来,能拿的起这把千古名剑。对了,他是个男孩,还没有名字呢。”风影卫一句一句地交代。

无数灵压向这里包围,鹅毛大雪从天上纷纷洒落,山火之中,携带着莫可沛御的力量,帝都的力量破空而来。

“巨龙苏醒的力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卫儿,我们该走了。”

风影卫看着婴儿,拍着沙城阙的肩膀,保重。转身而去。

魑魅魍魉四人摆出奇特的姿势,灵压仿佛蒸发,六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毫无踪迹。

强者如林,宗师齐至,然而下个瞬间,龙吟起,金光在雪夜之中绽放,金色的龙尾将沙城阙一卷,冲上云霄。

大雪突然静止,时空停滞,巨龙的身躯在天上盘旋,狂暴的力量将大地震动的四分五裂,山河破碎,一个谦谦贵公子,凌空而立,双手环形而握,天地就这样静止。

“不言”刺破黑暗,达到极点的灵力,终于冲出身体,那个禁制终于有了一个缺口,沙城阙身上星侍长袍碎裂,满身血污。

只要一点缺口,就够了。金甲圣龙破开禁制,破空冲天的那一刻,不忘冲大地吐出一团炙热的金光。

大地震动,三中恐怖的灵压瞬间将琼楼包围。

巨龙心里大呼畅快,沙城阙看着越来越渺小的琼楼,默默无言。

空中的那个谦谦贵公子,露出一丝笑容,耸耸肩,向身后的一个老者道:“这我可没办法。”

无尽的冰雪,慢慢将大地吞噬。

弦月楼前,洛九尘衣衫破裂,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坚定的脚步,他一步一步走向弦月楼,华贵空旷的月楼之中,漂浮着一片不规则的暗黑碑片。他伸出手,禁制如冰消雪融,残卷缓缓落在他的手上。

“一气山河图。”他喃喃念着,忽而哭忽而笑,状若癫狂,渐渐寂无声息。

月皇、羽藏龙来到弦月楼时,积雪已经很深了,洛九尘已经走了很久。

“他终于拿走了一气山河图。”

“那只是残卷而已,一气山河图,这只是个开始。”大雪没有一片落在月皇身上,他忽然叹口气,雪花纷纷落在他的发丝,肩膀,眉头上。

羽藏龙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月皇,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看着眼前的幻境,很快,这里就变成了真正的禁地,永远被积雪掩埋。

黎明将至,很快,一些星侍背叛琼楼,月神陨落,一气山河图失窃的消息,将成为神月最轰动,最震惊的消息。

然而,明天,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权力的游戏,还是锋利的暗箭?

巨龙带着沙城阙奔行在云雾之上,沙城阙第一次感受到飞翔在天空之上的自由,那种无法形容的潇洒,豪迈。

向南,向南。在禁忌结界上飞舞,忽然之间,视野尽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一轮红日缓缓从海平面升起,壮阔而辽远。巨龙落在海边的一处山巅之上,金甲隐藏在茂密的雨林之中,远处的大海之中,一群海兽破水遨游,发出清脆动听的天籁之声。

沙城阙忍不住赞叹:“生命是如此辽阔,希望又是多么雄壮!以后就叫你星海吧。”

那条巨龙看着沙城阙,心里出现好几个邪恶的想法,趁着这个孩子还小,宰了这个小子?竟敢给我契灵?还是一点一点折磨他,让他知道本龙的厉害。

然而不知怎么的,他似乎也被这么多年没有见过的美丽雄壮的场景所震撼,光芒万丈,海阔天空。

一人一龙一个婴儿,在山巅之上,沐浴着晨曦的光芒,这一刻,就像永恒。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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