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晨光明媚。栗苏苏踱着步子走在花园的石子路,未央抱着琴跟在后面。拂面而来的风清新凉爽,栗苏苏由于刚起床还将醒未醒的神思霎时清晰。
凉亭里,沈玉卿一袭白衣,身长如玉,被清风掀起的一角衣袂,飘然起舞。此时正负手而立,望着水面的几朵睡莲出神。
栗苏苏停住步子,眯起眼望着在满园的盛夏光景里显得有些单薄萧索的背影。却见纤尘不染的白衣公子突然转身,清澈的阳光散落在那张清俊的脸,墨眸幽深,眼尾一颗泪痣凭添几分风流妖冶。
一大早就看到如斯美景的栗苏苏心跳漏了半拍,来不及收回视线,便与白衣公子一高一低对视起来。
沈玉卿早就察觉到栗苏苏的到来,等了一会儿不见人进来,便转了头去看,这一看就见栗苏苏正站在亭子三米开外的地方,面带欣赏地将自己望着。
沈玉卿愣了一下,慢慢皱了眉,清清淡淡的嗓音响起:“你在看什么?怎么还不进来?”
栗苏苏回神,转开视线,,也皱了眉捂住心口,那里心跳得厉害。
自从上回“落花有意”事件过去,沈玉卿便正儿八经地扮演着一个夫子的角色,不轻易与栗苏苏调笑。栗苏苏也想清楚了,沈玉卿之于自己不过是个年轻好看又弹得一手好琴的夫子,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过是作为一个学生对于自己老师的敬慕之情。
故而,这几日的相处算得上是相安无事,平淡无波。栗苏苏因下定决心学好《高山流水》这个曲子,每日自是一心用在练琴上。沈玉卿在一旁听着,偶尔点评指点一下。师徒俩难得处得和谐,未央表示很欣慰。
栗苏苏走进亭子,端端方方行了礼。努力忽视心里的异样,笑着道:“夫子,前头那几个曲子,学生已经学会。今日不若学些别的吧”
未央将琴摆好,栗苏苏走去坐下,仰头望着沈玉卿,眼睛亮晶晶的,表现地十分好学。
沈玉卿看了她一眼,道:“如此,今日便开始学习一个新曲子。”
栗苏苏问:“什么曲子?”
“《渔舟唱晚》”
栗苏苏严肃地想了一会儿,半响开口道:“听曲名就很有意境!”
“……开始吧。”
不一会儿,一道悠扬的琴声响起,栗苏苏磕磕绊绊地尾随其后。
弹了一会儿,沈玉卿停了下来,望着栗苏苏艰难地开口:“……你不能等我弹完你再弹吗?”
栗苏苏扬了扬下巴:“我觉得跟着你弹会比较有成就感!”
沈玉卿疑惑:“为何?”
栗苏苏笑眯眯回道:“因为我的琴声混在你的琴声里,这样大家就会比较分不清哪个琴音来自我,哪个琴音来自你。”
沈玉卿忍住了出言嘲讽她,就听未央在一旁忍无可忍道:“小姐你错了。这样只会让大家更加清晰地体会,所谓“云泥之别”
栗苏苏听了这话,有些伤感。她伤感地叹了叹气,再伤感地与未央道:“未央你为什么就不能不胳膊肘往外拐呢?难道你看不出来,夫子琴艺高超,我与他一起弹是想奋力追上他的水平,好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一日早点到来,光宗耀祖吗?!”
未央不说话了。沈玉卿揉了揉额角,半响道:“……继续罢。”
半个时辰后。
栗苏苏的琴声渐渐流畅起来,沈玉卿喝着茶,等她弹完曲子,道了一声“善”。
栗苏苏得了夸赞,顿时心花怒放。她眉开眼笑地走到桌子旁,眉开眼笑地倒了两杯茶,一杯自己喝,另一杯顺手递给未央。又眉开眼笑地坐在沈玉卿身边,觉得今日的阳光真是十分地明媚,今日的沈夫子,他真是又英俊又顺眼。这样的日子,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实在不失为一桩美事。
沈玉卿看着她的笑容,不自觉也弯了嘴角。
栗苏苏心情很好地哼起了小曲儿。哼了一会儿发现跑调了,就看着身边心情好像也很好的沈玉卿,道:“沈夫子,学生观您这几日言行之间比之前,呃,比之前严拘了许多。可是,可是学生那日的话冒犯了夫子?”
沈玉卿正在研究杯子上的花纹,闻言看了栗苏苏一眼,淡淡道:“你不必多想。你那日说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该做个合格的夫子,如此才不负栗将军的看重。”
“喔。以往都是学生顽劣。夫子一直是合格的夫子啊。学生以后会好好学习,不辜负夫子与我阿爹的期望!”栗苏苏的声音有些低。
未央见夫子与学生的关系终于走上正途,不禁再次露出欣慰的笑意。
沈玉卿闻言扬了扬眉,笑着道:“甚好。”
栗苏苏回以一笑,转头去看园子里风景,继续哼跑调的小曲儿。心里有些闷闷的。她其实还是喜欢以往的相处模式!现在的沈玉卿,简直一点都不真实,完美地当一个夫子,淡漠而无悲无喜。虽然她也不知道真实的沈玉卿是个什么样子,至于她为什么想和一个真实的沈玉卿相对,栗苏苏还没有想到这些,现下也没有心情去想。
沈玉卿自是感受到她情绪的忽然低落,只抿了唇看着她,半响叹了叹气,未置一语。
日光渐渐明烈,沈玉卿听栗苏苏的《渔舟唱晚》弹得有模有样了,便回去了。
栗苏苏也回了无忧阁,觉得遇到沈玉卿以后,她的心态已经离淡然与宠辱不惊越来越远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她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脑海里却闪过晨间那一袭白衣萧然,以及白衣公子那一回头的惊艳。
未央端了点心进来时,栗苏苏已沉沉睡去,眉头轻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