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茂弘一言发出,自己也有点蒙蒙的,从最初自己最心疼的小妹托付照顾的人,到现在成为自己颇为赏识甚至不由自主关心的人,不知不觉的已经将他当作自己的朋友了。他和舞茂行不同,他作为家中长子,必须有自己的担当,舞家是他的坚强的后盾也是无法放弃的责任。在家族里,他有足够的权利,同时他不能像茂行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和自己想交往的朋友交往,足够的自由也足够的不自由,很矛盾,但是很现实。
顾流云心里其实很敬佩这个看似夯实的男子。他是家中独子,将来也是要承担家族的重任,扪心自问,顾流云做不到像他那样,流云是个随性的人,最大的理想大概就是浪迹江湖,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背负的责任,推诿不掉。
这句话一说出,就是一阵沉默。顾流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昨晚的确是他跟着他,也没有碰到其他人。但如果是这段时间之前或者之后的话就不好说了,顾流云感觉自己像是进了一个陷阱,并且这只是开始,从最初一路到长安,再到同福客栈玉佩被偷,受伤进了别院,再遇张梦以及张梦被伤,仿佛有人推着自己进入一个阴谋,一个圈套,未来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而自己如今连对方是谁,对方的目的都不知道。以前在岭南学艺的时候,所有的师傅都夸他聪慧,悟性高,也的确,他学什么都很快,看事情看问题很准,谁曾想刚到长安就被背后之人推进了一个陷阱。但他是一个性格坚韧的人,不会因为一点打击就放弃,不会因为一点困难就放弃,反而更加的迎难而上。
久久的,没有人开口,还是舞清辉耐不住性子,她问向自己的弟弟道:“茂行,你告诉姐姐,张公子是怎么受伤的,又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一句话仿佛点醒了屋中其他的人,看到大哥和顾流云都看向自己,舞茂行摇摇头,道:“其实我也看不出具体受伤的时间,只能得出个大概,大概是子时之前。至于所用药物,更是闻所未闻,想必是什么秘药。哎,也不知道这秘药是什么成分,看着伤的很严重,其实过几天就好了,连伤药都不用敷,真是神奇。”说到最后,全部的重心都放在那秘药上了。
看自家弟弟只对这件事情中最不重要的地方感兴趣,舞清辉虽然知道茂行从小酷爱医术,但是这种关键的时刻,还关注这个,着实令人又好气又好笑,不禁有些微微埋怨道:“茂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只关注这个。”
顾流云却不这么想,能用这种秘药伤人的,做出这种看似很严重实则很小的伤口,一定不是什么“敌人”。敌人既然要伤你了,怎么会做出这么浅显的伤口,伤张梦的人不是他自己,就是他熟悉的人。熟悉的人,为什么要伤他,他自己呢,为什么又要伤自己?仿佛有一张巨大的网,悬在顾流云的头顶上。
“清辉,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先去看看张梦张公子的伤,或者安抚一下其他的人。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说着向顾流云他们示意,自己带着妹妹清辉退了出去。
虽然相处不久,但顾流云深知二哥是一个看似放荡不羁,其实胸怀大志向的仁人志士。看上去没有什么大志向的人,那说不定只是他的表象。待两人都走后,顾流云问道:“看来武二哥是有什么主意了,能说出来让小弟听听吗?”
“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顾兄也。”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摸摸下巴,要知道作为自命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潇洒不凡的人来说,胡子是必不可少的工具之一。
看到他这个样子,顾流云不禁有点好笑,但是心里也明白他必然是有什么主意了,倒了杯茶,恭敬地送到茂行面前,道:“二哥尽管说,小弟听着就是了。”
接过茶,抿了口,缓缓道:“不知道顾兄可听过这样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句话出自司马迁的《史记》,顾流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这句话在这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顾流云自是不解,疑惑的看着二哥。
舞茂行自顾自的喝茶,不答话,以此逗弄顾流云,哪知对方一点都不着急,不紧不慢的也喝着茶。他自然不知道顾流云多么的有耐心,顾流云幼年学武时,有些招式不是他幼小的身躯能够坚持下来的,但他硬是凭着一股子劲给坚持下来了,最终武艺大成。一个人的天赋异禀固然重要,但那终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在于坚持不懈。
坚持了一会儿,舞茂行最终败下阵来,他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要不然凭他的聪明,学什么不成呢?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高不成低不就,样样都会可是样样不精。
“顾兄你想想,对方为什么几次三番的找你的麻烦?又为什么会扯上舞家?”
那自然是想得到什么,至于到底要得到什么,自己身上最值钱的玉佩已经被人偷了,对方还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没有了呀。又想起那两个男子的话,看来对方下一步目的在于武家,可是如果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普通家族又能有什么吸引对方的呢?看来这个武家也不简单。有什么好像要呼之欲出,可是却隐隐的,让人找不到。
“顾兄有没有听说过四大家族?”掀了掀茶杯盖,舞茂行淡淡的来了句,满意地看到顾流云因为他这一句话而瞬间变色的脸。
顾流云身为四大家族之一的顾家人怎么会不知道四大家族,只是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不由得怀疑起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了,一般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知道这种秘史,还这样轻易的就对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外人的自己说?顾流云想的这里,一张俏脸又变了色,倒教一旁的舞茂行看了,暗暗称奇,没想到一个人的脸色还能变化的如此之快,还能变出这许多颜色来,真真是有趣极了。
然而被认为有趣极了的顾流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有趣的地方,他只觉得以前只是被对手牵着鼻子走,现在他都不能确认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敌人了,自己果然还是太掉以轻心了,以为摆脱几位师傅的跟随,就已经很是了不起了,终究还是太年轻。不过年轻有年轻的好处,大抵就是你年轻的时候犯了什么错,还能有时间去改正,若是年纪大了去犯错,那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去纠正了。
舞茂行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起顾流云这么多想法,他摆摆头,又继续说道:“说起这四大家族呀,那不得不从隋朝开始说起。隋朝二世而亡,隋炀帝杨广不仁,统治的时期不长,但是犯下的罪行可谓罄竹难书,直接导致了隋朝末年十八王并存的局面。当时还是唐王的高祖得众多仁人志士的支持,明面上有曾经的瓦岗寨英雄,日后的开国功臣程咬金秦叔宝等人的支持,暗地里还有各种各样的奇人异士在暗中辅佐,这才有我大唐盛世。
“说道这里,看似和现在的四大家族没有任何关系,其实关系可大着呢。这四大家族来源于当初四个很不起眼护卫,他们四个并不都是武艺超强的人,但是各有妙用。当然,其中也有武艺高强的人。像当时的顾天明,就是武功最高之人。
这四个人各有所长,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对唐公的忠心,他们皆是忠心护主之人,早在高祖还没有自立为王,仅仅是隋朝臣子之时就立下重誓,不仅自己忠于唐公,子孙后代也要忠于高祖的后人。终于,在众多人的努力之下,大唐终于建立而成,而这四个侍卫却功成身退,不像程咬金秦叔宝等人,在历史上留下了浓浓的一笔,他们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悄悄地隐退了。有人传言他们是因为知道李唐的太多秘密,被皇帝给暗杀了;也有人说,他们都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功成自然身退,但是从此这世上就有了四大家族。这四个人在当时实在是太不起眼了,虽然有人注意到他们,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当然,那种乱世,谁会关心几个侍卫叫什么。可是谁又能想到,当时不被重视的侍卫,却创造了四大家族,更是屹立不倒几百年之久。”话锋一转,又淡淡的说道:“说道这,想必顾兄能够猜到一二了吧。”
如果说先前还是脸色变了几变面色不佳,那现在顾流云的脸色简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这样子的后果舞茂行从来没有想到过,同为四大家族的后人,知道点本朝的秘史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况且还是自己祖先的历史,这顶多只能算是家族史,没有想到这样的历史就把顾流云吓成这样了,舞茂行都有点怀疑顾流云到底是不是四大家族的人了。若说不是,岭南难道还有两个顾家吗,怎么会?若说是,顾流云也不算是经不住事儿的人啊,况且这事儿虽然是由自己说出来的,难道他还不知道吗?真的不知道,那顾家家主是怎么放心将他放出来的,也不怕这小子被人给骗了,幸好遇见的是无比善良又玉树临风的不才区区在下,不然早就被人欺骗的连渣都不剩了。想到这里,又摸摸自己的下巴,遇到自己想着顾流云真是运气太好了,真是运气来时城墙挡都挡不住。
顾流云当然是四大家族中顾家的后人,自然也是知道家族秘史的,他惊讶的只是自己一直以为舞茂行是姓“武”,而不是“舞”,原因无他尔,都是“舞”这个姓太稀奇了,正常的人听到“舞”这个姓,恐怕都会像顾流云一样想到的是“武”。更可况,不管唐朝人承认不承认,唐朝都出了一位女帝——武则天,这位女帝当皇后的时候就大力的发展外戚,将自己的姓氏大力推广,导致她在位期间天下以武姓为尊,甚至有不少人改姓为武,虽然后来玄宗复辟武氏一族不少人被坑杀殆尽,但还是会有余留的。原来此舞非彼武呀,这么一来,原先的心中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同样作为四大家族的舞家,也有一块宝玉,看来对方要夺得的必然是那块玉。
见顾流云已经晃过神来了,舞茂行又继续说道:“说起这四大家族的祖先,均是当时了不起的人物。不说其他的,就说孙家的孙思邈老前辈,孙家以医术闻名,孙思邈更是“药王”,他的后人多数进宫作为御医,也有许多人隐居山野,自称“药王山上药王孙”,在终南山开辟一山谷,世人称为“药王谷”,哎,多少人想一窥而不得呀。唉唉唉。”
恐怕想一窥而不得的是这位舞二哥吧。但是自从知道舞家的真是面目之后,顾流云对敌人的目的大概也有所了解了,其实这事也怪不得别人,都是顾流云自己事先没问清楚,人家又没有隐姓埋名,是他自己大意了。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对于舞二哥之前说的计谋,顾流云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了,为避免舞二哥又七扯八扯的说些什么,顾流云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那么舞二哥,你之前说的计策,到底是什么,可否告知小弟,好让小弟安安心。”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偷顾兄你的玉佩的背后之人必然也是在想方设法的偷我舞家的玉佩,既然对方已有详细的计谋,我们为什么不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对。”
“此话怎讲,请舞二哥为小弟解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幕后之人想要比武或者其他法子取来这块玉佩,我们为什么不也做做着幕后的幕后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