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
“诸位客官应该是去荷花村的吧。”
“怎么?”
“我……我已经好久没有进村子了。很想进去看看。不过,你们看我这副样子,要是进去的话一定会被轰出来的。要是诸位大侠不嫌弃小人,小人……”
“哈哈,多你一个不多,你就和我元老大住一起吧。”元老大爽快地答应了。
浮城点点头。
那老头脸上现出欣慰。
“不过,你可要答应我一个事情。”元老大故作深沉。
“啥?”
“帮我酿酒。我看你一个人怪寂寞的,以后你跟着我,给我酿酒怎么样?”
老头呆立半秒钟,摇摇头,“我这酒馆……”
“瞧这酒馆破的,不要也罢!”
“这可不成!”
“哎哎,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
“哎!”老头重重点了一下头。
回头,去屋里抱回了一小瓶酒。一走进,元老大打呼一声,“好啊,你这老头!还有多少好货存着呢?还真要尘封呐?”
“唉,也没多少了。都快见底了。”老头摆摆手。
“这可不成,这一瓶怎么够,怎么着也得三瓶吧。老头你太小气!”
“好好好!三瓶就三瓶,反正我日子也不多了,糟蹋了还不如给爱酒的人。”他又回去抱了两瓶回来。
“哈哈……”元老大的笑声,将林子里的鸟都吓飞了。他接过酒,递了一瓶给浮城,也给折剑递了一瓶,剩下的一瓶他们自己分。
一路上,元老大都和老头胡天海地地谈着。末了,问一句,“老头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老朽,你就叫老朽疯老头吧。”
“疯老头?嗯!不错,看你这样子,确实像一个疯老头!哈哈。”
旁边的元老三安静静地瞄着前面的那几个女人,看来看去还是觉得灰娘那袅娜成熟的身体够味道。
荷花村是个清秀的地方,村旁是一座翠碧色的小山。一条小河由山上的多股溪流汇聚而成,穿过整个村子。无怪乎这个村子酿酒那么有名,有小酒村之名。
村子里的人见到这帮打扮不一般的外人也不敢到惊讶,想来也是见多不怪了。他们除了远远避开,别的看一眼就低头干自己的活什了。只有年轻的姑娘小伙子们和好奇的孩子们远远地偷偷看上几眼。
“只稍看这边的姑娘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好地方呐,可惜我元老三没有生在这样的地方。”元老三感慨起来,刚才走过的那个小女子,怀抱小酒缸,眼神流荡,韵满风情。
“这酒乡的女子,自然不一般。”白面公子不修颜,哗啦一声合上折扇。
“看来已经来了不少人了。”浮城说。
折剑走近低语:“看那个在那边拔草的。他拔得分明是适合长在菜间的一种香料。”
浮尘点点头。
来到一家农舍跟前,一个小男孩正在跟一个身姿英挺的青年人用树枝比划着,学着练武的简单招式。他看见来人,停了下来,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们看。
他确实很瘦,不过不黑,他的那双眼睛在那样稚嫩的小脸上显得更加可怜,让人看了无限同情。
上官夜看了一眼觉得非常满意,他手下人办事还真不赖,这样让人一看就心疼无比的小孩可比漂亮的女人稀有难找得多。
他眨巴着好像含着泪水的眼睛,巴巴地盯着那几个女人看,一个一个扫过去。然后,小心翼翼,捏着小拳头,拘谨地盯着流青问,“你是我娘吗?我娘姓风,刮风的风,叫风四娘。”他声音柔柔细细,稚嫩而可怜。
流青抬起眼来,嘴角轻轻抿着,显得苦涩。她走上前,摸着小孩的头说:“是的。”
那个小孩一眨眼,两颗大大的泪珠就从扇羽般的睫毛上滑落下来。
“你真的是吗?”
“嗯!”流青的额发被风轻轻吹拂着,她看起来像一个最隐忍的母亲。
那个青年露出有点欣慰的悲伤的笑意。
凤灵看过去,那个青年摇摇头。
到了木屋中,青年向他们躬身拜了一下,开始汇报近日来的发现。
“来了好多高手,有的深藏不露,不过都没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凤灵一边听一边点头。
一旁,女人们都在看流青和那个小孩在玩耍。那个小孩赖在她的怀里,不愿出来。灰娘等人逗他,他都拘谨害羞地把脸往流青怀里藏,然后回头看流青。流青安慰地梳理着他的头发。
那个疯老头扭扭捏捏像个女人一样搓着手慢慢拐过来,小心站在角落看着。
“嘿!”
老头吓了一跳,“你!元老大你可快吓死我了……”他连连抚慰胸口。
“你干什么做贼心虚?”他伸头看了看,用手指点着“老头子喜欢小娃娃,哎嘿!那就过去玩,我也喜欢逗小孩儿。“他拉着疯老头的手臂就上前。
“哎哎哎,不成,我这副样子,吓着孩子怎么办,不成,不成。”他摇摇头。
“好。”元老大独自走过去。
小孩子一开始害怕地不敢看他,也不听他的话,元老大在那边挤眉弄眼,好不滑稽。小孩子一回头,终于忍不住了,小眼睛弯了起来。
“你这个小娃娃呀,爷爷我逗你还真不容易呀!”
小孩子不好意思地笑着,不过看得出来已经喜欢上这个看起来可怕,实则很可爱的爷爷了。
他低头在小孩耳边说了几句,小孩向这边看过来。疯老头忙有点慌乱,小孩子朝他笑了笑,眼睛亮亮的,两颗小虎牙稚气地冒了出来。
疯老头笑了起来,皱纹挤到了一起。
小孩子向他走过来,疯老头立马觉得不知所措,他连忙抚抚自己的头发,又立在那边看着他一步步走来。
他走过来,疯老头俯下身子。小孩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唤到:“爷爷。”
老头儿身子一怔,陡然流出两行热泪。小孩子抬头,皱起稚气的眉头用小手擦去他苍老的面颊上的泪水。“爷爷,以后我们永远不分开。”
“好!”老头擦一把脸笑起来。
“疯老头,你该不是要小榆枝和你一起呆在那破酒馆里当小疯子吧?啊?”
“哈哈,不会的,我要带着小榆枝到处玩儿。到最好玩的地方去!”他将小榆枝抱了起来,转着。榆枝咯咯笑得开心。
“你从哪弄来的那个孩子?瞧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上官夜翘起腿,颇好奇地问。
“很让人心疼?当然,因为他就是一个孤儿。他是于桑和李萧然的私生子。”
“什么?!”
“李萧然和于桑背着组织暗结连理。李萧然死后,于桑才发觉怀孕了。但是她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在孩子很小的时候,于桑就死了。他当然也就不记得自己的母亲叫什么,只知道他的母亲是个拿刀的。风四娘也使刀。”
上官夜不耐地闭眼听着,他不想听关于自己手下的这种事情。
“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和我说。”
凤灵点点头。
浮城看向流青。
“江湖人多流离,也许流青姑娘自己也有着同样不堪的经历,所以才……”折剑目光流露怜惜。
流青感觉到目光,看过来,对上折剑的眼。折剑微微笑了笑,流青冷淡地转过头。
想来,榆枝多少是知道一点自己母亲的死亡的,所以他更加亲近那个脏兮兮、乱糟糟的爷爷。只因为元老大说了一句,这个老头有个孙子死去了,看见你就像看见自己的亲孙子。
傍晚,夕阳把荷花村染得一片灿烂,晚霞洒满整个天际。榆枝拉着老头儿的手走到青年的面前说:“今晚我和爷爷睡可以吗?”
青年犹豫不决,来到外面,只见上官夜一个人坐在小桌边。
“将军,榆枝要和那个老头睡。”
“睡就睡,如何?他爱和谁睡,就和谁睡,你管那么多干嘛?”他颇不快地转着杯子。
“可是,要是有危险……”
“那就换个小孩。”他冷漠的样子分明不想再说话。
男子躬身退下。
浮城和凤灵等人来到了乡野一处长着一棵陈年老桑树的地方,老桑在霞光下增添了一抹苍凉的美丽,像沉睡在沉吟、古厚的诗句。
纸钱已经烧尽,只余点点灰烬,被晚风吹得依依离散。
浮城眯眼,看一眼血红的残阳,低低诵道:“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半夜,那种哀绝沉伤的古琴声又响起来了。青年灵敏地下了床。
被老头抱得紧紧的小孩小心翼翼地轻轻退出自己的胳膊,悄悄出了门。
他钻过屋后的小竹篱笆,来到了后山一个幽闭的地方。
青年这次早早等在了后山,可是他找不到小孩钻进去的那个地方,山石、树木、荒草和竹林将这里隔成了很多块。
老头儿在小孩跑出去的那一刻就醒了,他跟小孩一样从那个篱笆洞里钻了过去,紧紧跟在他身后。
这个地方已经是后山之外了,跟前面分明是隔开的。要进来只有那个篱笆洞,因为这个洞是特地被人用东西凿开的。恰好老人瘦的皮包骨又会点功夫,才从外面勉强费了半天劲钻了进来。
这是一个幽静的竹林,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一个黑衣人戴着黑斗笠正在专注地抚琴。
榆枝跑过去,然后蹲在了一边,小手撑着下巴开始安静地听那人弹琴。琴声变得哀婉优美,如红叶静水、风吹花散。又转而清远、淡禅,似古刹清衣,黄烛泪流。如此袅袅依依,空空飒飒……
榆枝听得心醉神迷,扑闪着眼睛显得更加稚气和无助。他一直盯着那弹琴之人。
风吹得竹林沙沙响动,冷月清透地照着那石上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炷香或一个世纪。也不知何时那人停了下来,听的人还沉浸在琴音的意境里。
他停了下来,似乎觉得余味了了,指尖好像忽然忘记了对那古琴的依恋。又好像才发现手指从来就没有抚摸琴弦的意愿。它自然地停了下来,苍白地跌落在琴边。
“他是孩子的父亲?!”躲在树后的老头,整个人都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