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高家园没几天,我就开学了,我和爸爸重返斋堂。
我又恢复了规律的生活。
四月春暖花开,我也感到身后的灼热,回头一看只是看到原来第一名——徐杰,低下头的脑袋,我只能将信将疑的回过头,几次的敏感行为让我怀疑起自己来,难道是我太敏感了?不至于吧。
我和徐杰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他长的高高大大的也非常内秀,年级第一名他从初一起保持了五年。我非常佩服他,他是在这个乱糟糟的环境里,是真的在认真坚持学习的位数不多的几个中的一个,绝对有着坚定的信念。我知道一年前的我绝对到不了现在他的成绩这种地步,我其实胜之不武。
那天,我上着课突然一回头,哇,正对上他那专注的羞涩的目光。我愣了,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一往回甩头,差点甩断了我的脖子,我安抚了安抚我的小心脏,用手揉了揉脖子接着听课。我再也没有回过头,向前看向前看只是向前看。
我努力避开的人又加了一个,有心避开还是可以滴,实在不行,也就抿嘴一笑而过,自然不自然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几次模考,我考的都不错,都在四百七十分以上,三模我还过了五百分,爸爸非常高兴,按照往年460分左右的二本线,不出意外的话我肯定能上,如果超水平发挥一下,没准就蹦进了重点。爸爸更精心的给我准备饭,保证我按时保质地吃到可口的饭菜。
爸爸每个星期都回高家园,把我的好消息捎回去,把大家的祝福带回来。我也知道妈妈已经和周围邻居们处的不错,也一直找一些零活干;二哥也到爸爸好朋友当领导的石景山种子公司干上了临时工,一月一百块,二哥和霞姐还保持密集的书信联系。
5月份,学校下来了首师大的一名保送名额,保送名额也好几年才能有一回,班主任首先找到我,告知了这个好消息,说学校里准备推荐我。
我脑袋立马蒙了,还有这好事,真是天上掉馅饼呀!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老师理解地笑了,让我回家和爸爸商量一下,过两天给他准信。
还用商量吗?我真想立马答应下来。还好我没有那么冲动,只是答应老师我会和爸爸商量商量,尽早给准信。
中午回家我是飘着回去地,一见到爸爸我就兴奋地把情况告诉了爸爸。爸爸却不是那么兴奋。
“你问没问需不需要签协议呀?”
“什么协议呀?”
“就是毕业后需要回斋堂上班的协议呀!可能至少五年吧!”爸爸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才理解老师让回家商量的意图。并不是简单的上大学那么简单呀!
“小华,你愿意在斋堂上班吗?我可过几年就退休了。”爸爸犹疑地问道。
“不,我不想呆在斋堂,那和老家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急切地说道。
“就是嘛,你看我们现在先在高家园租房,等时机成熟了,肯定是要买房的,你妈妈都和杨大妈和七婶嘱咐了,一旦知道有合适的房子要卖一定要告诉我们。”爸爸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真的,如果买到像他们那样的房子就太好了,那肯定很贵吧?”我迟疑地问道。
“怎么也得两万吧,你七婶房前那个院去年刚卖的才一万五,咱们没赶上呀!”爸爸痛惜到。
如果不租房,那样真好!
在老家是没有租房一说的,房子新旧大小吧都是自己的房子。听说我们在北京租房,老家人都不可置信呢,都问你爸爸怎么不分房呀?我也不知说什么好。基层机关条件差,在房子上机会就更少了,想想爸爸工作一辈子还有算高的职称和小小的职务都没捞上一个单间,我都替爸爸不值。
幸好还可以买房,我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这一阵子可没少花钱!
那我到底要不要保送呢?
每天早上,镇上大喇叭都会广播半个小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每天新闻前后都有一些软广告,主要是城市宣传的广告。印象最深刻的是”腾飞的三明市”的软广告,每次听到我都很好奇三明市在哪儿呢?是哪样真正地腾飞?其它的春城昆明又在哪儿呢?广州又在哪儿呢?我都想去看看,我内心决定上大学时一定不在北京读,一定要走的远远的,趁着年轻多看看。
我和爸爸达成了一致意见,先回校询问协议之事,如果签协议就放弃,相信凭我现在的成绩也能考到不次于它。如果不签协议,那就随我自行决定。
下午我一进校,就找到班主任询问具体情况,真像爸爸说的需要签回校工作5年的协议,我果断地对班主任说我放弃这次机会给更需要的人吧。班主任看了看我,没再说话。我和老师说了再见出了门,一看我的手心全是汗,我刚才就像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前,我做出了我的选择,我要绝不后悔。
要照毕业照了,我第一次看到有一层层高低台子的专为照集体照的铁架子,真好,不用像以前那样搬凳子,前排屈着腿了。
老师坐在第一层,学生们随便站,看到同学们三三两两找好伴挨着站好,我决定站到最上面一排,这时我也有了一丝丝的失落,这一年里我竟没有交到一个知心的朋友,也没有几个玩伴。
照完了,我一扭头看到了徐杰凝视我的眼神,我猝然泪下,我赶紧用手背擦了擦,冲着他笑了笑。我知道他补上了我放弃的保送名额,就要成为首师大的一名师范生,以后肯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老师的。“首师大”它会对我而言永远是特别的一所大学。他也冲我笑了笑,笑里有了自信成熟的味道。多好呀!我的同学!他轻松自如地跳下台子,雀跃着跑远了。
我慢吞吞地走下一层层梯子上的架子,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站在架子旁那两棵老粗老粗的核桃树下,我抬头往上看,看不到天,只看到了枝叶繁密。在它的岁月里,曾看到了多少张年青的脸,曾看到多少欢乐和甜蜜,曾看到多少紧张和忧愁,它会记得我这张平凡的脸吗?
我慢慢走下树旁的台阶,打算抄近路绕到一班的外墙边回班,一走进夹道里的阴影里,就看到贾明倚墙站着,还像黎明一样灿烂。
“韩锦华,你上了大学,可别忘了哥呀!”贾明一半调笑一半忧伤地说。
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也第一次对他开起了玩笑虽然脸上挂着泪珠。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三哥呀!妹子打死也不敢忘呀!”我慢慢走过他身边,我知道他就要去工厂上班,同去的还有同学小香——他的“朋友”。
“可得对小香好呀!”我往前走过几米快拐弯时,突然回头调皮地对他说。
“啊!啊!”他那张诡异的脸让人终生难忘。
哈,哈,哈,我心情愉快拐过弯走过一班,向我们二班教室走去。
我再一次站到后门前,上一次走近它,还是冬天。我站在敞开着的后门往里看,在我的泪水里我仿佛看着了那个“韩锦华”在看书,在写字,在和同学讨论题,在干着一切和学习有关的事情,我真想上前跟她说歇一会吧,那个“韩锦华”好像真的听到了,回头冲我笑了笑,轻声地说一切还没有结束。
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我慢慢收拾着书包,抬头看看整个教室,从最初的各种满意到最后的各种麻木。我肯定再也看不到它了,明年就都上楼了,这排房子到时就会扒掉。那它怎么存在呢?也许这块地会种上花,也许它身上的砖瓦去了别的房子身上,但我永远会记得这时的“它”。
填报志愿时,我咨询了爸爸,爸爸主张学医,因此一本报了白求恩医科大;二本不知怎么报了个昆工和首医大,三本还是个医科类的,就准备当一名医生了。
早已经不上课了,志愿也填好了,就剩考试了
高考考试必须到门头沟大峪中学这个考点参加,我就要离开了我生活快一年的地方。
斋堂——我眼含泪水,心里默默地得念着这个名字。
其实我只是在此浅浅地生活着,除了斋堂这一条街从镇政府到斋堂学校这一段我无比熟悉,水库那条路以及附近的山梁留下我多次的踪迹外外,我只踏足过东斋堂两次,其它的地方我从没去过。熟悉都谈不上,更谈不上了解了,爸爸说过的黄草梁和百峪等等美丽的地方,就只能想象了。
它却给了我荣耀,让我平生第一次也是我人生唯一一次走进了舞台的中心,接受着人们的关注和关心,我有了那么多亲切的叔叔阿姨,有了那么多崇拜的目光,我表面平静若水,只是内心装满幸福和感激。
我心里对它大声地说着:“真的谢谢,谢谢给了我这样地美好的一年生活,让我整个人充满了奋斗的力量。”
可是,可是,我还是想去远方看一看,看看远处的风景。
我最终离开了它——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