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光温暖着我的脸庞,我幸福的睁开眼睛。
我穿好衣服,来到外屋,爸爸不在,我又探头往小黑屋里看看,没人。
爸爸肯定出去了。
我拿着洗漱用品袋子,来到院子里的水龙头前,取出刷牙杯,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杯水,牙刷上挤上牙膏,我开始刷牙。
我8岁前,我们都住在爷爷老宅里,离村里小学校前那口大水井不远。一千多人的大村子只有村中心这一口公共大水井,或许极个别人家里有压水井那也与旁人无关。水井就在学校前面村里最大的那个池塘边上,直径得有好几米,水台旁常年有人,一般主要是男的担水,女的洗洗涮涮。
春夏秋怎么都好说,水井也不太深,对于壮劳力就是轻松一件事,担子一头挂好大水桶送进井底,抓好扁担探着身子把水桶一歪,灌满一桶水,两手交替轻松提出,把灌满水的的桶放在旁边,换另一个空桶动作依次,把两个灌满水的桶放好位置,挂到扁担勾上,轻轻松松挑走了。
对于老幼妇孺,挑水就是一项艰难的挑战,首先递不了那么深,又怕递太深了把人也递进去,特别是水位可是逐年越来越低;其次递那么深了,让空桶栽歪一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它可不听你指挥,来个五六次才成功那是正常的;再其次拽上那满满一桶水没点力气可不行,拽到半截又出溜下去的那时经常;最后即使前面一切正常,担水回家那几十几百上千米也是困难重重的,坑坑洼洼的土路一脚不稳来个嘴啃泥那也是有的,哎,一切重来。
看到这儿,是不是对农村对于男孩的期盼有了点体会。
这都好说,不行的话坐在井边等着吧,总会有好汉挑水的,好汉嘛举手之劳解决了别人的千难万难,想想,这还是一块有故事的地方。
冬天到了,考验才真的开始了。不管多冷,地下水基本常温,井水倒也不会上冻,甚至在天寒地冻的季节,井口还会夸张地冒着蒸汽,引得你不由自主的一探究竟。井水虽没冻,井壁可是结冰冻住了,井台井沿附近全是滑溜溜的冰,想象一吧,站都站不稳,手都伸不出,再去完成挑水的一系列动作,难度可想而知。挑的井水出了井可就不受保护了,挑到家都会带着冰凌凌。当然家里水缸的水也会结冰的,喝一口透心凉。挑水就是农村人冬闲时最重要的活计了。好在冬天我可没干过这活,一切全凭家里男人们。
长大些,我爸爸哥哥们不在家时,我姐姐挑水,我觉得好玩,就拿着另一根小扁担和另一副小水桶跟着去玩,我也挑一些和姐姐一起回来。
我8岁后,我们小家搬到村边上上新家,离水井实在太远了,家里就在新房院子里打了一口压水井,水不算多好,每次都需要一盆水引水,把水压出来接到水缸里,冬天怕冻也不能用,还是需要担水,奶奶家也一直需要我们担水。
担水或挑水绝对是我们那儿每家非常重要的活,想像一下从外面回来,嗓子眼都冒烟了,从缸里舀起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下去,那痛快劲!如果缸里没水,那气可就来了!我们那儿也不兴断水的,那也是财运的象征呢!
到我十几岁,偶尔麦收或秋收时,几次奶奶家里实在没多少水了,必须我去挑水时,我才感到挑满满两桶水回家是多么的艰难,短短几百米我就需要歇上好几回,回到奶奶家,水都洒了好多,把水倒进缸里,缸里只有一点点,我只好鼓励自己,揉揉肩头,伸伸胳膊,踢踢腿,接着踏上征程。路上得到村里大人的夸奖,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我对家里是有用的了,看到村里身强力壮的挑着比我的大俩号的大桶健步如飞,又只能目瞪口呆。我累了没劲了,从井里往水桶里怎么也灌不进去水,井台边的大人们随手帮我拎一桶上来,我摇摇晃晃的担回奶奶家。我记得只有一次把奶奶装6桶水的水缸挑满了,得到家里人一致赞扬。那时我就期盼着赶快实现四个现代化,快快进入二十一世纪,“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用上自来水”。
后来,村里水井水位下降了太多了水质也变差太多了,用了几百年的大水井也只能废弃了。没办法人们就到有甜水井的人家借井压水,每天为饮用水发愁。
没过两年,村里通了自来水管,虽然每家每户需要刨几百米的深达2米的沟,大家还是欢天喜地像过年一样又过了一次集体生活。
现在老家有自来水了,可是一天只放两次水,早上一次傍晚一次,平时只能用接到缸里的水,不像这边随时拧开随时用这么方便,所以除了考虑价格外水不方便也造成了洗衣机之类的没法在老家大规模推广。
13岁前,我没有刷过牙,村里也没啥人刷牙。13岁那年,天津的老姨奶奶到我们那家小住,老姨奶奶每天刷牙,我开始好奇围着看,后来看到姨奶奶白白的牙,靠近时,嘴里没有异味,我决定我也要刷牙。后来磨了妈妈很久,还是不久后回家的爸爸决定全家都要刷牙,保护牙齿。我们去乡里供销社买齐了牙刷牙膏,开始了不定期的刷牙历史。
“小华,你是叫小华吧?”昨天看到的那个女人笑眯眯地冲着我。
我赶紧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来,在水杯里涮了涮,又接一杯水漱了漱口,把东西放一边,我也冲着她笑了笑。
“你是叫小华吧,是住这屋吧。”她热情指指北房。
“我是叫小华,你是————”我疑惑的问。
“你就叫我七婶吧,我就住那个院。”她指指东院门。
“你们刚搬来,需要什么就吱声,我干活去了。”她冲我扬扬手里的铁锨,转身朝院外朝巷口走去。
我在后面看着背影,感到了不可思议,七婶比我高多半头,白白净净的,按照老家的看法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的很干净利落,人很精神,按照我们老家的说法也很“精”,绝对不像去地里干活的样子,像是去做客或者办事的样子,人很热情,从眼睛看出来很友好,我下意识的对自己说,我喜欢这样的七婶。原来不管这类和那类女人,都可以是友好的。
爸爸手里拿着油条和豆浆走进院子。
我赶快上前,接过来,拿进屋里,没地方放,只好放到地上。
“今天我得买桌子和凳子。”爸爸进门看到这种情况就说。
“还有窗帘。”我叮嘱道。
“好,我明天得去派出所看看怎么上户口,明天下午才能回去,你明天上课今个就得回去,你自个回去行吗?”爸爸担心地说。
“没问题,你忘了我还自个到北京的呢?”我跟爸爸打包票说。
“行,你可得自己小心点,下午车到斋堂就黑了,一会儿你坐上午十点半的车,到头再下。”爸爸唠叨道。
我们坐床上,吃油条,把豆浆底咬了一小口提着豆浆喝。
吃完了,我收拾好,背上我的包,爸爸把斋堂的钥匙给我放好。
爸爸关上门,上好锁,一块朝巷口走去。
“走了呀?”巷口坐着一个人,他站了起来和爸爸打招呼。
好矮呀也就到我肩膀,背还有一个鼓包,一脸沧桑,就像我们村里那个小老头,我心里非议到。
“是呀,小华明天上课今个得回去,我也正好买些东西,快叫七叔。”爸爸捅捅我。
“七叔好!”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好,好,一看就聪明,好好学。”七叔和善的对我说。
我和爸爸走出老远,回头看,七叔还在看着我们。
一拐过弯,我就迫不及待地问爸爸。
“七叔和七婶是什么关系?”
“你见过七婶了?”爸爸疑惑地问。
我把早上情况和爸爸描述了一番。
“是两口子,”爸爸低声说“租房时正好都在,两个人都很好,帮着说了些话。”
“哦”我喃喃自语到,这是我看到最不般配的两口子了。我们村里的那个“小老头”可是搭配的“小王芳”,两个人虽全是小人,倒也生了一个正常的孩子呢。
即使我大哥大嫂身高不符合传统的男高女低的标配,照相时我哥得站在小凳子上,照片上才是我哥比嫂子猛了些,但是我哥可是一表人才,事业也不错,嫂子下岗后安心在家照顾家庭,所以两人在一起并不碍眼。
我脑海里把七叔和七婶放在一起,感觉完全不搭调,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
我心里纳闷着两个人怎么走到一起的呢?婚姻又是个啥呢?我以后的婚姻又是个啥样呢?不会这么恐怖吧???我在一堆问号里踏上了开往斋堂的长途车,一路无语,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