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然一家本来是一个典型的五口之家,但是据说他奶奶在他还没出生前就因为中风去世了,所以现在家里就他爷爷,爸妈和他自己四个人。
一家四口人住的是那种农村典型的土木结构加大青瓦的房子,左右一边一间卧房,中间一间堂屋,然后还有一间厨房,外加一间圈养猪仔兼方便之用的小黑屋,姑且称之为茅厕。
肖然的爷爷肖元魁曾经当过兵,据说还是一个小班长,不过是炊事班班长,直至后来解放后因为其没上过学,没啥文化,又不占什么人,所以便退伍在家务农。那个时候的人的想法都很简单,特别是农村的人。所以肖然的爷爷基本上没其他什么爱好,只是一个大烟斗怎么也离不开身,有事儿没事儿便卷上一撮自己种的烟叶,点上,悠哉悠哉的吸上一口,那感觉自也不必多说。另一方面,由于自肖然爸爸开始,到肖然这儿都是一脉单传,所以他爷爷很是宝贝这个孙子,也只有当他把肖然搂在怀里,用他那多年不曾修理的胡子在肖然的小脸上乱蹭的时候,才会把他那命根子一般的大烟斗丢到一边。
实话说,肖然理智上是很不喜欢这样的,因为他骨子里可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人,那许久不曾修理的胡子里谁知道里面参杂了什么东西。但另一方面肖然又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亲情。
肖然的爸爸叫肖强,虽然取名为强,但实际上也生得并不强壮,堪堪一米七的的样子,他是家里乃至整个村里学历最高的,上过高中,所以被村里推选做了个村干部,好歹也算是个官宦之家。但这个官也实在是没啥含量,基本上属于没事儿人家绝对不找你,有事儿也准没好事儿,而且还没薪水。用比较有觉悟的话讲,这叫为人民服务。
至于肖然麻麻贺秀慧,算是很普通的农村女子吧,虽然和知书达理神马的沾不上边,不过倒也贤惠。一家四口人靠着肖元魁一个月几十块的退伍补助,加上肖强时不时在外打点零工,日子倒也过得去。虽然也只能管个温饱,但在那个年代也实属不易了。
肖然不想被大家当成怪物,殊不知在他刚出生之际就已经被打上了“此子必不平凡”的标签。农村多蛇虫鼠蚁,猫狗横行,所以一到了晚上,各种声音就会交织在一起,奏出别样的旋律。
是夜,皓月当空,星明万里,按理说这样一个大好的天气正是蛙虫争鸣的好时机,但据说在肖然出生的那当口,四处却是安静如许,即使是平时只要听到一点响动就闹腾得不行的大黄狗也夹起了自己的尾巴,见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当真是诡异无比。
那个时候,生孩子可是一件大事儿,加上萧强本身还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官,平日里也没少帮大家的忙,所以当晚离肖然家稍近些的人家都有过来,能搭把手就搭把手,不能搭把手的就陪着肖元魁老爷子抽上那么两口大烟斗,唠唠家常。同在的当然还有肖然的姑父黄宏义,他是肖元魁兄弟家的女婿,却是走货的时候赶巧碰上了。
黄宏义在大家眼里是个有两把刷子的人,平常也会看点风水,测个凶吉,就那么掐指一算,倒也能道出些子丑寅卯,说得个八九不离十。据说他在早些年曾遇到过一个上门乞讨的老人,黄宏义不顾其媳妇儿,也就是肖然姑姑的责骂,赏了那老人一碗饭吃,那老人作为报答,便给了黄宏义一本破旧的,不知名的书。而黄宏义却也根据该书,学到了些许本事,为大家解决了不少难题。虽然这所谓的难题也不过是哪家有人有个什么病痛啥的又没钱就医,便请黄宏义过来瞅瞅。这一来二去的,黄宏义便在这十里八乡的挂上了些许名头。至于当初那上门乞讨的老头,就再也没见过踪影,仿佛从来就不存在一样。不过黄宏义倒也有心,不仅为那老头立了牌位,还真就当做自己师傅一样供奉。
再说肖然的出生,他就是第一个感觉到周围异样的人。于是瞅着一个空档,便拉着肖元魁和肖强两父子到一边,把事儿这么一说,肖元魁顿时就急了,这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得肖家后继有人了,而且还是一带把的,可不能出啥幺蛾子,于是便让黄宏义赶紧给算算,有什么不妥。而肖强作为一个有着高学历的知识份子,虽然对黄宏义这一套有些嗤之以鼻,但也不好驳了老头子的面子,加上和黄宏义本身也有着那么一层亲戚关系,便随他怎么折腾去了。说得好呢,咱就听着,说得不好呢咱就当听个笑话了,反正也没啥损失不是。
虽说肖强不在意,但黄宏义可没打马虎眼,又是净手又是焚香的。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只见他双手握着卦牌,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咋一看,还怎像那么回事儿。只是不知道他嘴里念叨的是绕口令还是真的是类似芝麻开门的所谓咒语。
“开!”
只听得中气十足的一声爆喝,将围在周围看热闹的几人顿时吓了一跳。而黄宏义也随之猛的睁开了双眼,将卦牌顺势往地上一扔,便算是起卦了。只是这赶巧不巧的,众人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那卦牌却是刚好扔在了装满了大白米的碗上,将插在里面的香给打在地上,灭了。
黄宏义见状,愣了一下,也没看众人的反应,又重新点燃了一炷香握着朝大门外拜了拜,然后插在碗里,捡起地上的卦牌,便准备重新起卦。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脆响,卦是好卦,只是也不知道那本来燃得好好的香是质量有问题还是咋地,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又给熄灭了。
众人虽然不懂,但见此情景也知道事情可能没想得那么简单,一时窃窃私语开来。只是碍于主人家都在,也不好说些什么难听的话语。就是一直不把这当回事儿的肖强,脸上也有些不自然起来。而肖元魁肖老爷子,作为黄宏义的长辈,其反应更是强烈,就差破口大骂了。
自然而然的,黄宏义自己本身也紧张起来。自打自己干这行以来,走南闯北好几年,再诡异也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他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稳住了脸色已然不是很好看的肖老爷子,便又重新点燃了一炷香,准备再次起卦。
但见他这次更加的郑重,不仅重新净了手,还换上了那身轻易不穿的道袍。看上去虽然有些滑稽,但众人,包括肖强在内却是都没有一丝丝感觉好笑的心理。
黄宏义甩了甩衣袖,双手捧着点燃的香,来到门外,朝着东方又深深的拜了三拜,然后又对着门神的位置拜了三拜才回到堂屋,把香给插上。
“开!”
又是一声爆喝,这一次似乎比前两次都更加的中气十足,直听得众人精神为之一怔。当大家都在纷纷点头,觉得黄宏义确实有些门道的时候,黄宏义自己却是愣在了当场。因为他看见地上的卦牌生生断成了两截。
如果说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巧合的话,那么第三次可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黄小子,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没那金刚钻就别这揽瓷器活儿。你这是把老头子当消遣了是吧?”却是肖老爷子彻底不乐意了,语气也变得不友好起来。这特么都什么事儿,本来是自己得抱孙子的大好日子,愣是给这小子弄得里子不是里子,面子不是面子的。
黄宏义回过神来,仿佛没听见肖老爷子的话似的,捡起地上已经断成两截的卦牌,哈哈一笑道:“罢了,罢了……”
大家伙儿一听,顿时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这小子不会是受刺激了吧,事儿都这样了还那文邹邹的。而肖老爷子更是怒不可遏,要不是肖强和大家在旁边劝着,恐怕早就对黄宏义拳脚相加了。别看肖老爷子岁数不小了,可也毕竟也算是当过兵上过战场的狠角色,真要对黄宏义来上那么两下,估计黄宏义还真吃不消。
黄宏义来到肖老爷子面前,对肖老爷子作了一揖,笑道:“小侄在这恭喜老爷子喜得福孙,也恭喜堂兄喜得福子。”
见此做派,众人都被搞得莫名其妙。唯独肖老爷子可不吃他这一套,道:“你少在这给我拽文弄字,你今天要不说出个因果来,老头子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老爷子别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肖老爷子见黄宏义还在墨迹,果断打断他的话,道。
黄宏义闻言,便也不墨迹,正色道:“有道是天命不可测,出现今天这种情况,唯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此子必受天佑之。”
“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孩子必定是应天命而生的,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没那资格去泄露天机的。”
“那到底是好还是坏?”
“当然是好啊,天佑天佑,天必佑之。”黄宏义此刻可谓是心情大好,接着又感叹道,“这孩子将来必定不会一般人呐!”
“好!”
“好!”
“好!”
肖老爷子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依旧不知道到底哪里好了,但还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道:“我就说嘛,我老头子的孙子怎么可能是个祸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