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妈妈打来的,妈妈柔声地问他到了哪里,菜已经备好,只等他回家就可以开饭了。安远心不在焉地答了句“就快要到了”,然后大脑一片空白,竟不知怎样把车平安地开回了家。
“安远哥,你好。”竟然没想到走进家里,第一个出来迎他的人竟然是这个恶少,安远本就不在状态,一看到他,连忙开始认真打量自己的家,怕别是走错了。
“邱之涵,你怎么在这里?”安远边换鞋边问道。
“今天天气不好,是之涵送小雪回的家,我就留这孩子在家吃饭了。”爷爷回过头郑重地告诉安远。
安远“噢”了一句,再打量打量小雪,她完全就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而邱之涵则无比轻松自在,适应地很嘛,爷爷不过是出于礼貌,他还当真不推诿了,有这样脸皮厚的人吗?
妈妈在厨房帮忙,爸爸在看电视,爷爷在读报纸,小雪则在摆碗筷,邱之涵却窜到安远身边,主动搭讪,安远可没心情理他,一股脑儿地冲到卫生间里去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自己却越发不像自己了。视线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
“安远,你从哪里来?”
“刚从周奶奶家吃饭回来,梅老师,你呢?吃晚饭了吗?”
“在食堂吃过了,上次借我看的三毛文集快看完了,明天就还给你。”
“没事的,你慢慢看,我不急,我还有本席慕容的诗歌选集,你有兴趣吗?”
“真的吗?好啊,我平时也爱读些诗歌。”
梅樱恬淡的微笑如同这个季节最美丽的樱花,轻柔、细腻,直入人心,直到她挥手和自己再见,慢慢走远,安远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味道。忽然之间,他又看到下午看到的她,高挑、瘦弱,却透着积极和倔强,不错,梅樱没变,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时隔四年,仲安远,你仍未理清你对她的情愫吗?
今天由于有客人在,晚饭的气氛比平时都好,仲家的大家长一直在努力表现出他家族的和谐,爸妈也极为配合,纷纷给爷爷布菜。本来事实亦是如此,只要爷爷放下自己的架子,这个家可以很融洽很幸福。即使只是暂时的假象,安远也乐享其中。
一般的饭桌上,客人总是所有人关心的焦点,这个邱之涵又是个话痨子,自然没有让自己闲着。
“之涵,你父亲最近在忙些什么,我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了。”仲席康随口问道,邱之涵的父亲邱鲁是兰邦市的房地产大亨,虽然这人的人品在商界不受人称赞,但商场本就是战场,打仗最重要的战术,少树敌,多拉友本就是一种合理的战术。仲席康平时与邱鲁交情不深,但大的场合也偶有碰面,再加上两人又都是同一家高尔夫球馆的会员,所以还算得上熟识。
“我爸爸前段日子投资了他一位好友在加拿大开的香水公司,所以经常要过去考察,就没什么精力去打球了,等他这段日子忙完了,我一定提醒他该上球馆和爷爷来几场比赛了。”邱之涵几乎是无比自豪地说完这几句话的,好像他父亲在加拿大的事业已达到顶级和巅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样。
“好啊,你不要拘束,多吃点。”仲席康已经七十多岁了,很多事情也看得明白,很多人自然一眼就能看穿。坐在他对面的这小子虽然已经追求自己的宝贝孙女好几年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本来年轻人谈谈恋爱,经历几段感情他也并不反对,而邱家的门第也算般配,但他同样也看中人品,邱鲁是什么样一个人他自然清楚,对于邱之涵的人品他也一直保留态度,但今天这是第一次见面,他也觉得这孩子的确不踏实,油头滑脑的,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之前早就探明了小雪的态度,知道她很排斥他,看来接下来得他由出面想想辙了,既然两个孩子没有缘分,就早些断了小邱的念头吧。
仲廉和夏素云本来在家里话就不多,作为待客之道也随意和邱之涵聊了两句,他都自信满满地回答了,但满是浮夸和张扬,这让身为大学教授的仲氏夫妇很不喜欢,他们也更加不理解为什么父亲如此热情地留这个小伙在家里吃饭。
仲席康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小雪毕竟还是还是孩子心性,他身为家长,总该找个机会观察一下这个狂热追求者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
小雪和安远出奇地一致,席间就是不和他们共同讨厌的人说一句话,有时候邱之涵主动找他俩说话,他俩也是极不愿搭理地回应,爷爷几次瞪了安远几眼,意在告诉他要注意待客之道。
吃完饭,邱之涵见如此主动小雪都不理他,虽然这几年他也习惯了,但这次毕竟是在她的家里,还面对着她的家人,饶是他如此厚脸皮的一人也不好意思多做逗留了。匆匆拜别了几位长辈,然后驱车离开。待邱之涵走后,仲廉夫妇也离开了,留下了老人和两个孩子。安远记挂着厂里的事情,也提出要离开,却被爷爷阻拦了。
“安远,工作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适当的休息和放松啊,我瞧着你今天的精神就不大好,我也听说了,厂里最近的几笔大单子都是你拉来的,可能是会比较忙,但也不要过于操劳。今晚就在家里睡吧,明天再起早去服装厂吧。”爷爷说完,只是扔下一个背影,上楼去了。爷爷的决定,向来不容他拒绝。
“哥,我好久没看到你了,你都瘦一大圈了。”小雪看着安远,眼里满是心疼。
“哪有这么夸张,我就瘦了一斤而已。”安远此时不忘开句玩笑,说完,他准备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小雪却在背后拉住了他。
“哥,你先别走,我想和你聊聊。”小雪盯着安远的背影,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