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以后,几个女人一起动手,把带上来的餐具收拾进包袱,回去的路上,南凤芸依然走在最前面,小燕背着包袱拎着炉子走在中间,南宝琪抱着南天海走最后。
回到珍宝轩,先把南天海放回房间,南凤芸就叫人烧热水跑去洗澡,南宝琪则赶紧跑到后院井边看着昭杨酿酒的进展。
看见蔡师傅和昭杨一起在淘洗花瓣,南宝琪才算放心下来,悄悄把蔡师傅拉到一旁:“蔡师傅,今年的桃花酒,还酿得出来吗?”
蔡师傅皱着眉头答道:“今天的改中坛子吧。明天我让信城一大早就陪着昭杨去摘花,这样保险一点。”
南宝琪点头,一会儿又道:“那昭杨自己酿的那坛米酒......”
蔡师傅摇摇头,长叹一口气:“他已经把剩下的花瓣搅进去了。等酿出来的时候,我会让他赔米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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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海趁这个时间,和华仔会面。
但这次,南天海做了一番准备,他进入梦境以前就制造好了一个场景,和之前牙签做的花海一模一样,一入梦境,就把周围铺满阳光、海浪声和鲜花,等待华仔的反应。
华仔伫立其间,只瞬间功夫,天空灰暗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将花田炸的支离破碎,毫无浪漫可言。
南天海不服,将地面变成一片嫩绿的大草地,间或有几个小山丘,和几只吃草的小羊,微风吹散乌云,隐隐传来牧羊女好听的歌谣,又回归一片美好。
华仔依然面无表情,放了一头巨狼在场景中,上吃天下吃地,一阵风卷云嚼。
南天海将场景的一边撕裂,如同收掉壁纸一般将巨狼和草地全部扔到一边,外面是一片无垠大海,他和华仔两人站在一片孤舟之上,晒着暖暖的阳光,看着鱼群在海面上跳跃前行。
华仔终于点点头:“在不隐身的情况下,把我和你的意志捆绑在一起,就对了。”
南天海不解道:“正派人士,不都是制造美好梦境,帮人解困什么的吗?为什么你总是在梦里对我如此不友善?”
华仔回答道:“这是为你好。须知,我学这些美好梦境自然是可以造福谋生,而你的命运是救世主,不断地去打败强敌才是你需要的能力。”
南天海觉得华仔说的对,转而又一想,问:“物极必反,你看牙签之前造的那个梦境,如果我心志差一点,不也就被打败了吗?”
华仔怒答:“你这是不知道迷幻梦境弄死了多少人!如果学习造梦术只是为了弄死对方的话,我不如直接塞给你一把刀!”
“我懂了,你别生气。”南天海瞬间懂得了华仔的苦心,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昨天在东岷山,我看到你在树枝上,但并没有看见牙签,他当时在哪?”
华仔没好气地回答:“还能在哪,当然手脚绑满树枝在树上面蹲着。”
这就是不会幻术的缺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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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也就是三月初四这一天,昭杨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将桃花全部泡进满坛子的酒里,成功地封了两大缸和一坛子桃花酒,送进了珍宝轩的地窖。
蔡师傅特意让他和信城早早的就去睡觉,免得累坏。
到了晚上,珍宝轩送走最后一位食客,蔡师傅亲自下到地窖里,把去年做的一缸桃花酒取了出来,筛出四坛,用油纸和布囊封了口,送到南凤芸的手上。
南凤芸拎着桃花酒回到卧室,看见南宝琪正在给南天海换睡衣,便叫了南宝琪过来一起品尝新酿。
一边聊珍宝轩的事务,一边又扯到南天海的食谱,,再说起南凤芸在外地的情况,两母女似乎还有很多话可以聊,不知不觉都喝了许多。
南宝琪喝到第三壶的时候就已经语序混乱神志模糊,径自傻笑,此时南凤芸果然放出大招。
周围突然变成一片樱花林,漫天樱花随着清风飞舞,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轻轻呼唤:“宝琪,南宝琪。”
南宝琪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只在远处看到一个模糊的男人背影,正欲起身追过去,却被绊了一下,只好喊道:“你是谁?”
男人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你给我们的孩子起了什么名字?”
南宝琪立即泪眼模糊:“天海,天空海阔的天海,你说过你向往天空海阔的自由,我记得,我都记得。”
“胡说,你明明把我忘了!”男人的声音似乎有点愤怒。
“怎么可能,你留给我的每一封信我都一直放在衣柜里,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啊。”南宝琪哭着说道。
男人语气略缓和了一些:“你说你都记得,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云!景!释!这些都刻在我的脑子里!可最后一封信里,你告诉我这并不是你的真名,既然都不是真名,你叫我记得它又有什么用?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南宝琪的哭喊渐渐变成哽咽,哭得梨花带雨。
一阵风吹过,漫天樱花飘飘洒洒,将男人的背影都卷的看不清,只留下一句话:“好好活着,我会回来看你的。”
南宝琪许久不答。伴着眼泪和酒精,已经沉沉入睡。
南天海在一旁伸手想要抓住一片花瓣,张牙舞爪了半天一无所获,直到眼前所有幻象消失,南天海看见南宝琪瘫坐在床边的地上,而南凤芸则直奔衣柜展开搜索。
一一看过那些信件,南凤芸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说你们这些文艺青年,净写这种酸诗,能有什么用!”
原样放回去,这才想起南天海还在旁边,南天海立即闭上眼睛装睡。
又过了一会儿,南凤芸也熄了灯睡觉,又到了梦里与华仔见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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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梦境里漆黑一片,南天海正准备给自己造个灯笼,听见华仔在身边说道:“把自己隐形成黑色,跟我走。”
南天海立即明白,这是要去南宝琪的梦境里参观了。
把自己变为隐形后,华仔掀起黑暗中的一角,对面是一片樱花林,和刚才南凤芸说做的幻象极为相似,南宝琪在樱花树下边跑边喊:“云公子!云公子!”
树林中一片寂静,完全没有回音。
此时的树林已经由樱花改为雪花,满地一片苍茫,天空洋洋洒洒。
南宝琪渐渐疲累,搂住一棵树哀伤哭泣,用指甲在树干上刻“云景释”这三个字。
此时却见到小南天海摇摇晃晃地跑来,一边喊着“爸爸,爸爸!”
南宝琪猛地抬头,看见南天海牵着一名男子跑过来。
南天海心中剧震:莫非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
却见南宝琪一副并不认识的样子,一把扯过小南天海抱在怀中,死死盯住那名男子,男子在眨眼间变成一只站立行走的黑色豹子,两眼闪冒金光,口中喷出黑烟,直扑向南宝琪。
南天海一时间难以忍受这样的画面,暗自在怀中制造了一把弓弩,对准豹子张开的嘴巴射了一箭,豹子轰然倒地。
南宝琪见到豹子倒地身亡,原本还在发抖的身体平静下来。之后,南宝琪在梦里略带哀伤地唱起了歌。
歌曲的旋律很简单,但唱这首歌所用的语言,南天海完全听不懂。
华仔在一旁小声说道:这是陈国《虚语经》的古经文,如果这首歌是你亲爹教她唱的,说明他可能是陈国的造梦师。
南天海默默在脑子里记下歌曲的旋律,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南宝琪那边唱个不停,华仔和南天海掀开梦境的一角退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华仔说道:“那个豹子不会真吃了她的。”又顿了一顿:“我明白你保护她的心情,但我觉得她好像觉察到有人在看她的梦境。”
“怎么会,不过是醉酒后的一个梦,她明天应该不会记得的吧?”南天海不太认同。
华仔看看南天海:“希望不是吧。”
南天海连忙提出:“要不咱们去别人的梦里看看吧?比如南凤芸?”
华仔摇摇头:“这个女人刚才施展的幻术你也看到了,比南宝琪高的不是一点。像她这样的高手对于造梦术应该也有所了解,万一被她发现了,我们可能要暴露。”
华仔一脸坚定的神色,南天海也放弃了去外婆脑子里看看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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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五早饭的时候,南凤芸告诉大家,自己早饭后就要走了,众人一副舍不得她走的神色,纷纷挽留。
于是南凤芸表示决定再住上一个月,大家立时噤声,陷入沉默。
南凤芸这才微笑着说确实是今天早饭后就走,大家又一起表示这几天老板娘来了大家很开心,以后一定要经常再回来。
各种珍宝轩自制的腌菜、调料坛子、菜园子里新鲜的蔬菜、路上吃的便当装满了半车,南凤芸又亲自将三坛桃花酒装妥,这才和南宝琪边走边送,离开珍宝轩。
一路上穿过小镇,南天海第一次知道自己所在的镇子名叫岷东镇。
出了岷东镇,是一条马车路,南凤芸说了句:“就送到这儿吧。”随后捏了捏南天海的小脸,南天海给她笑了一个。
南宝琪问道:“这回,还是放在我的枕头下面吗?”
南凤芸笑了笑,帮南宝琪整了整头发:“这回,我放在小天海的枕头下面了。”
南宝琪点点头:“你到了那边给我来封信报个平安。”
南凤芸招招手:“知道了,回去吧,明年见。”
马车缓缓离开,南宝琪抱着南天海走回珍宝轩,一路上,南天海看到了牛肉面店老板娘、水果店老板娘、古董店老板、豆腐店老板,大家和南宝琪热络地打招呼,南宝琪也亲切地回应,看来那天满月宴的人都是镇子上各家小店的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