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南凤芸、南宝琪、昭杨、小燕四人,带着南天海上了东岷山。
东岷山确实在东边,从珍宝轩出发,穿过镇子,走了约莫一两公里就到了山脚下。上山的道路是有人修筑过的,窄窄一条石阶梯,够两个人并排通行。
走在最前面的是心旷神怡的南凤芸,紧跟着的是背着包袱、拎着炉子的南宝琪,南宝琪身后是抱着南天海的小燕,昭杨则背着一个竹梯子和坛子走在最末。
约莫走了一小时,南天海听到来自南宝琪力不从心的哼哼唧唧,就装模作样地大哭了一回,一行人就在附近寻找了一个平坡坐了下来。
南凤芸往南一指,告诉昭杨:“往年我们都在那个山坳里摘桃花,记着,只要花瓣和花蕊,中午以后就不能摘了,午饭时候,你就来这儿找我们。”
昭杨应了一声,往山坳拔足而去,离中午只有两个小时了。
南凤芸兴致不减,喝了一口竹筒里的水,吩咐小燕在这里搭桌子生火,带着南宝琪和南天海又往山顶走去。
一个小时后,南天海终于能得以在东岷山顶,俯瞰自己生活的小镇。
比起华仔给他看的那些梦境,真实的风景更让南天海感到舒畅,吹着春天暖洋洋的风,放开手脚在草坪上滚来滚去。
一旁的南凤芸微笑着叹了口气:“可惜是个男孩。”转而向南宝琪说道:“这次来,我还要看一下你的功夫有没有进步。”
南宝琪似乎早有准备:“你交代过的事我当然记得。”
须臾间,山顶突然出现一栋大宅,透过大铁门看得见里面有个大约两亩的前庭花园,却不见任何花草。大宅是一幢石头搭建而成的四四方方的房子,大门左右两侧各四扇方方正正的窗。
把在旁边玩耍的南天海吓了一个趔趄,哇的一声就扑向南宝琪的大腿。
南凤芸把南天海抱起来说了一句:“来吧。”
再看向大宅,两扇门都已经打开,南宝琪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过了大约十分钟,南天海正在努力挣脱南凤芸,想要进去看看的时候,南宝琪走了出来,背对宅院大门,说了句:“好了”
再看,大宅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南凤芸抱着南天海走了进去。
大铁门变成了黄铜大门,金灿灿的泛着光。
前庭花园中间多了一条石板路,左侧花园种了一圈侧柏,中间是一片草坪,草坪上一副桌椅和遮阳伞。右侧花园变成一座玻璃暖房,暖房内万千花卉竞相绽放。
主宅外墙爬满常春藤和蔷薇,除了窗户以外满被绿色覆盖,间或出现一些粉红嫩黄的小花朵。
走入房子,统一深色的地板延伸至大宅的每个角落,迎门可见一个匾额:往来有礼。下方是一幅巨幅山水,山水画之下是个与画中内容相呼应的盆景。
两边各有一条长走廊贯穿每个房间,房间都以屏风作门。
八扇屏风都是浅金色,上有工笔画,分别是山水、福、禄、寿、禧、仕女、天神、孝道的主题,画风工整细致。
房间内有大小不同的餐桌,碗碟与屏风图案的颜色相呼应。每个房间的墙角两端和顶上都有套同样的宫灯,和珍宝轩的类似。
从房间看出去,宅子后方的庭院可以看见一个小池塘,虫鸣鸟语一片生机,池塘后面的墙上爬满了盛开的解语花,迎风摇曳。
左侧到底是一间大厨房,与珍宝轩的厨房几乎一模一样的格局和陈设。右侧到底是与珍宝轩一模一样的卫生间。
南凤芸转了一圈,回到大宅的门口,说了句:“回去吃饭。”
这个人说话如此不直接,让南天海相当的不耐烦。
扭头看南宝琪,却发现大宅整个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午时分,南天海回到了之前停留的平坡,小燕已经把准备好的饮食摆上了一张石桌,南凤芸看了看彩蝶串,说了句不错,且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南宝琪知道南凤芸是在等昭杨回来,便和小燕也一起坐在树下喝酒。
南天海看到身边的大树枝头站着一只燕子,明白时机已到,骗到半杯酒喝,借着酒力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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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南天海站在一片花海之中,阳光暖煦,还有一阵一阵的海浪般的沙沙声,南天海感到非常舒服,也非常疲惫,如果此时就地卧倒睡一觉,简直再好不过。
南天海强撑着自己的意志,在花海中站定,试图辨别方向。
随着一声鸟鸣,南天海往远处定睛,看见一棵庞大的树木,树叶深红色,垂下千丝万缕的藤蔓。
南天海决定先去树下看看,在梦中为自己制造了一个竹蜻蜓,起身飞离花海,刚一腾空,脚下的花朵瞬时变成无数条张着嘴的毒蛇,呲牙咧嘴地咬向南天海的脚,试图将南天海拉回花田。
南天海立即奋力向上,脱离了蛇群后,南天海长吁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仍旧朝向大树的方向飞去,但这次他决定先从树顶观察一下这棵树到底是个什么设计。
从树顶往下看,赫然发现这棵大树顶上有一个圆形的盖子,就像下雨天所戴的斗笠的形状。
绕着树又飞了一圈,再看了看大树周围地上的苔藓,南天海决定先把盖子打开看看。
用力一掀开盖子,南天海看到了一个肉乎乎,圆亮亮......大叔的秃顶,紧接着传来一声骂:“你这熊孩子怎么这么淘!”
只见大树四分五裂地剥落在地,一个胖乎乎的身影追向斗笠飞走的方向。
周围的大地天空毒蛇渐渐如烟尘般消失,一个硕大的空间里,华仔现身:“别飞了,下来吧。”
追帽子的胖大叔也回来了,在他准备打南天海一顿之前,华仔抢先开始介绍:“这位是我的师弟亚骞,你称呼他为牙签就好。”
一手指向南天海:“这是南天海,我的入门弟子,是个小神童。”
“哦?”胖子满脸的怒气收敛,眼珠子转了两转:“幸会,叫我牙签就好。”
南天海直接开问:“你能告诉我,邪教的造梦师都干些什么事情吗?”
估计牙签很少面对这么瞎的问题,只好打起马虎眼:“哪有什么邪教呀,造梦不就是造梦吗,我们平时也就是帮助一些困难家庭啊,帮人找找东西什么的,不能说是坏事儿,对吧?”
“你刚才对我使的那些招数,我要是不小心,够我死好几回的。”南天海面色冷峻:“全部都告诉我,否则华仔不会放过你。”
华仔站到南天海的身边看着牙签,做出一副捏紧拳头的样子,牙签意识到死撑没有好下场:“行吧,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可不许和正派勾结,拿我说的话来整我们!”
南天海翻白眼:“答应你!做个坏人做的这么不爽快。”
牙签从他所在帮派经营的一桩桩业务开始讲起,邪教在造梦方面的基本功其实都是一样的,只不过邪教不管什么脏活儿都干,比如如果有人想做梦看脱衣舞表演,正派造梦师绝对不肯办,邪教就收钱办事。
当然邪教也不会就是收钱办事这么简单,每次完成指定的梦境的时候,还会在梦境里留个小小的伏笔,告诉客人还有更好看更好玩的,所以客人一旦沾上邪教的边,再想脱身就很困难。
邪教的另外一个主营业务就是帮人作弊,但这方面越来越受到限制,比如现在考场上睡觉的考生全部都按作弊来处理,阅卷老师在阅卷期间也需要在特定的场所才被准许休息。
然而最近几年,邪教招了不少牙签这样正派出身的人,是要钻研迷幻梦境的事,但是成功率还是偏低,因为迷幻梦境实在太危险,很容易就把人给弄死,所以一般都是去牢里找些死囚来做试验。
“什么是迷幻梦境?”南天海有点不解。
牙签略沉吟了一下:“这个有点复杂,简单说,从现在所知的所有梦境元素里,提炼出最让人舒服的部分,然后在其中一个梦境里集中地出现,那么这个人的感受,你可想而知。”
南天海想到了刚才的一片花海,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要是一个不小心,不是很容易就睡死在里面了?”
“刚才就告诉你很容易死了啊。”华仔在南天海脑门上拍了一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的脑子其实很脆弱的。”
南天海很感兴趣:“牙签,迷幻梦境还有些什么招数?我想看看。”
牙签却是先看了一眼华仔的脸色,郑重回答道:“这种邪门歪道你还是不要学的好,华哥的本事够你行走江湖了。”
正准备和牙签胡搅蛮缠,再问问幻术的事,梦境一阵剧震,南天海只好醒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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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南凤芸抱着他在边走边跳,还把他一会儿举起一会儿转圈。
南天海毫不客气地开始吐。
早上喝的是肉松菜粥。
南宝琪赶紧接过南天海,小燕手忙脚乱地拿出手帕半南凤芸擦来擦去。被南天海看见,其实两人都在强行控制自己的嘴角,以免被发现自己在闷笑。
正当南天海暗自得意,认为自己毁掉了好端端一个野餐的时候,扭脸居然看见南凤芸居然一身洁净,连头发都纤毫不乱地坐在一旁,向着南天海怒目而视。
南天海心中默默感叹,这幻术还是很好用的。
南凤芸大约也是觉得跟一个小孩子置气有点不值当,转脸开始拨弄昭杨刚摘下来满满一坛子的桃花。
再看昭杨,正在狼吞虎咽一份便当,一副活该我倒霉的神情。
南宝琪出言安慰道:“其实今天只是第一天,昭杨已经采下这么多,再有明后两天,应该足以做出两坛。”
南凤芸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昭杨,一会儿你就先回去,拿家里竹子做的茶夹,把这些绿叶和花茎挑出来扔了,竹筐垫上纱布,用流动的井水洗净这些花瓣,然后问蔡师傅要一坛去年的米酒,倒一半出来,另一半用花瓣塞满封住。”
昭杨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凤芸:“花瓣不是加在大米里一起酿酒的吗?”
眼看着昭杨要急眼,南宝琪赶紧打圆场:“今天剩下的花瓣你用来酿酒吧,我们都很期待你那坛酒的。”
南凤芸转了转话题:“你以前学过酿酒吗?”
昭杨也很老实地回答:“我小时候跟我爹去过一次酿酒的地方,后来回家我爹就玩了一次酿酒,我看着他酿来着。”
南宝琪问道:“那酒怎么样?”
昭杨答道:“我没尝过,我爹尝了,后来那坛酒就不见了。只记得颜色好像是绿的。”
南宝琪一时有点心疼那一袋半大米。
南凤芸起身把坛子口用布扎好,让昭杨尽快下山,到了珍宝轩直接找蔡师傅,让他在一旁看着,务必在太阳落山以前把第一坛桃花酒坛封上。
看着昭杨的身影走远了,南凤芸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南宝琪,拿起炉子上小燕烤好的各种串食,随便吃了几口。
南天海知道,今天晚上,这娘俩估计有一番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