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气得跳脚,忽然叫道:“好香的烧鸡,好香!”话音未落,只听“当”的一声,他身后茅屋房门已被人撞开,一人冲了出来,瓮声瓮气叫道:“烧鸡在哪?”
独孤踏雪见那人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五短身材,看起来圆圆滚滚,当真与肉球相仿。
医仙揪住肉球耳朵,骂道:“我不这般喊,你哪会出来?真是给师父丢脸!”
肉球瞪了一双小眼,四处张望,眼见受骗,自怀中掏出一个肉包,塞在口中,道:“你又骗我,我回房去了!”说着拼命挣扎。
医仙笑道:“你若乖乖听话,等你师姐回来,我便让她烧一锅红烧肉如何?”
肉球叫道:“此话当真?”医仙捻须道:“这个自然!”他伸手一指独孤踏雪道:“你与这人比试比试,若是赢了他,再加一个红烧蹄髈。”
那肉球一声欢呼,纵身而起,身子隐没在树冠之中,只听簌簌声响,树冠上无数枝叶落下。医仙捶胸顿地,高声叫道:“小混蛋,再不下来,红烧肉与蹄髈是没了的,毛笋炒肉有一大碟!”话声未落,那肉球已然落下,手中多了一条五彩斑斓的熟铜大棍。那大棍酒杯粗细,不啻数十斤重,在那肉球手中上下翻飞,忽听“啵啵”数十声轻响,原来那树冠上数十条青虫给他震动,从树上跌落,他熟铜棍或挑或扫,竟在数十条青虫落地前一一打破,一阵风吹过,那数十条青虫化作黑色蝴蝶,翩翩飞舞,甚是好看。
那肉球将大棍往地上一戳,道:“是谁要与我比试?”
独孤踏雪功夫浅薄,还不觉怎样。兰方九却是大行家,眼见这肉球虽然看起来憨憨傻傻,实则力大沉猛,招数也极精奇,独孤踏雪万万不是他对手,当下拍拍独孤踏雪肩膀,道:“不必比了,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愚兄快意江湖,来去了无牵挂。红尘虽好,该去时便去。若是今日你苦苦哀求,他才救了我性命,大哥这条性命虽在,这一世心里也不会快活。你我兄弟一场,能同归于尽,那也是福分了。”说着扶着独孤踏雪肩膀,缓缓起身,道:“咱们这便去罢!”他心知纵然自己劝说,独孤踏雪也不会独活,干脆便不再言。
独孤踏雪心中也觉得理所当然,点点头,朗声道:“晚辈学艺不精,甘拜下风,只是晚辈虽是家师关门弟子,随家师修习时日极短,他不幸遭魔教妖人暗算身亡,加之晚辈驽钝,才落得个一事无成!并非家师无能!”
医仙身子一震,道:“你说什么?唐傻子那鸟人竟然给魔教暗算身亡?”
独孤踏雪咬牙切齿道:“那人叫做贾言哉!”
医仙呆呆坐倒,喃喃道:“不想这十几年来,魔教势力竟然死灰复燃,壮大如斯。”
独孤踏雪道:“家师临终之时,命我下山找我大师兄凌风葵,可惜至今杳无音信,可惜晚辈竟然不能完成家师遗愿!”扶了兰方九转身便走。
行了十多步,忽听医仙叫道:“你二人回转来罢!”两人转过身来,独孤踏雪道:“前辈还有何吩咐?”
医仙仰天长叹道:“唐潇啊唐潇,你我斗了一生,直到如今,我才服了你,你收的两个徒弟,大徒弟自不必说了,这个关门弟子虽然无用,倒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向二人招手道:“我答允为你二人治伤便是!”
独孤踏雪大喜,扶了兰方九回转,那胖墩也来搀扶。医仙指着他道:“这是我的关门弟子,叫做石力山。你二人以后要多亲多近!”说罢自去了。
石力山转入后堂,片刻后,端了两个瓦盆出来,其中一个满满登登盛了二十余个包子,另外一个盆中却是些稀粥。
石力山道:“你俩口福不浅,我师姐的手艺极好。”取了碗筷,给二人各盛上一碗稀粥,抢了一个包子塞入口中大嚼。独孤踏雪腹中尚不饥饿,只喝了一碗粥,只觉那粥味道清清淡淡,却自有一股清香,不由大赞。兰方九本无胃口,经不住独孤踏雪撺掇,勉强喝了两口之后,竟然胃口大开,直喝了两碗粥,伸手又去拿肉包,忽然背后风声响起,兰方九伤重未愈,竟然躲避不开,手背上早挨了一下,将那肉包打飞,回头看去,正是医仙。医仙已面沉似水,怒道:“谁让你们给他吃东西的?”
独孤踏雪不明所以,石力山吐了吐舌头,医仙沉声道:“你们随我来罢!”转身去了。
独孤踏雪与石力山搀扶兰方九躺到树下大石上。
医仙捻须沉吟道:“你二人俱都有伤在身,只是缓急有别”,他一指独孤踏雪道:“你身上这病症极是难解,却不急在一时,你这位义兄”,他一指兰方九,道:“伤势虽不难治,却是迫在眉睫。只是要为你这义兄治病,却少了一味药引。”
独孤踏雪道:“不知缺少的是何种药引?要去何处方能得到?还请前辈示下!”
医仙道:“离此处不远,有一座赤炎山。那山上有一座麒麟洞,那洞中有一只洪荒异兽火麒麟。这药引嘛,便是他颈下明珠,那明珠本来有三颗,如今只余其二!麒麟洞虽距此不远,只是山势险峻,难以攀爬,只好绕路而行,算算行程,总要三日左右!”
石力山缩了缩脖子,转身往屋子里跑,早给医仙一把揪住耳朵。医仙道:“你来带路!”石力山叫道:“不要不要,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我才不去!”医仙笑眯眯地道:“不去也成,等你师姐回来后,看我教她怎么收拾你!”石力山哭丧着脸道:“我去还不成吗?”
医仙一抖手,抛出一包药来,道:“将这服药煎了与那姓兰的小子服了,你二人便出发罢!”独孤踏雪伸手接了,躬身谢过,石力山伸手一指南边一间茅屋,道:“那间便是厨房,柴禾堆在房后”,又小声道:“莫说我不关照你,那厨房乃是女魔头的地盘,其中的物事,除了煎药要用的砂锅,千万不要乱动!”
独孤踏雪不明所以,又不好多问,点头答应。自去抱了一捆柴禾,推门进了厨房,不由一愣。原来这茅屋虽简陋,却极洁净,炊具虽俱是土甌瓦釜,却摆放得整整齐齐。窗台上一个瓦罐里,几支山花开的正艳。地面上铺着石砖,一尘不染。独孤踏雪怀抱柴禾,却不知该放到何处,他踌躇片刻,缓缓退出,只抽了几根粗柴拿进厨房,小心取了砂锅,生起火来煎药。待药煎得好了,取了一个瓦盆,将药倒在其中,又在水缸中取了水,将砂锅洗净放好,这才端了药退出厨房。
兰方九孤卧石台,见独孤踏雪来到,强撑起身。独孤踏雪上前两步,扶住他身子喂他服药。兰方九紧皱眉头,将一碗药俱都喝了,忽然道:“我的头好晕!”
独孤踏雪道:“大哥暂且忍耐,我这便动身去寻药引。”起身便走。兰方九忽地拉住他衣袖道:“兄弟切莫勉强!”独孤踏雪点头道:“嗯,我记得了!”
医仙忽道:“且慢!”
独孤踏雪道:“前辈还有何吩咐?”
医仙笑道:“那火麒麟虽是兽类,却颇有灵性。你此去须得恭谨有礼,到了那洞口,便自报家门,便说是墨语宗唐潇门下,来求一颗麒麟珠便可。你可记下了?”
独孤踏雪躬身道:“谨记前辈教导!”拉了石力山便走。
兰方九眼望独孤踏雪背影越来越远,忽道:“前辈,为什么我的头颅越来越晕?”
医仙嘿嘿笑道:“难道只是晕吗?”
兰方九眼神迷离,缓缓摇头道:“现下只觉腹中隐隐作痛。”医仙含笑不语,过了片刻,兰方九身子蜷成一团道:“现下腹中痛如刀绞!”
医仙嘿嘿笑道:“我医仙说话,敢是拿来玩的吗?我既说了一半救、一半不救,那自然是作数的,可我又答允了要救那姓独孤的小子,那便救不得你了。偏偏那小子死心眼,我若不救你,他也情愿不活,试问若是如此,我医仙救一半,不救一半的话不是成了放屁吗?因此嘛”,说到此处,他仰天哈哈大笑,甚是得意,又道:“那火麒麟乃是洪荒异兽,极是难惹,其颈下明珠岂是容易到手的?何况,嘿嘿”,他冷笑数声。兰方九觉他言外有意,忙追问道:“何况怎样?”
医仙冷笑道:“适才我已然说过,那火麒麟颈下明珠本有三颗,如今却只余其二。你想,那火麒麟乃是天生地长的神兽,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少了一颗明珠?”
兰方九颤声道:“你说那是为了什么?”
医仙道:“自然是给人摘了去的!”
兰方九问道:“是谁?”
医仙哈哈笑道:“我与唐傻子本为至交好友,当年一同闯荡江湖,端地逍遥自在。后来先师羽化而去,临终时命我镇守此处,偏偏唐傻子奉了师命要取一颗火麒麟颈下明珠。我自是不许,因此我与他剧斗三天三夜,终于败在他一招“摩顶放踵”之下。他胜了我后又去麒麟洞中。嘿嘿,我在洞口守候两日,却不见他出来,想是已然死在火麒麟爪下。哪知第三日清晨,他手握麒麟珠走出洞来。可那火麒麟又岂是好惹的?他虽拿到了麒麟丹,胸腹间也给那火麒麟伤得极重。我念在故旧之情,出手救了他性命。他向我拱了拱手,便即下山而去,我二人自此再无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