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踏雪见他一副委屈模样,忍不住笑得打滚儿,连声道:“好好好,你拿去吃了便是,我不来和你抢!”
老馋猫退后几步,找了块大石舒舒服服坐倒,闭了眼睛,将怀中雪鱼一丝丝撕了来吃,细细品味,脸上一副陶醉模样。待鱼肉吃得光了,又将松仁、葡萄干放入口中慢慢品味,直吃了半个时辰,谷中天色渐暗,这才起身,吧嗒吧嗒嘴道:“好吃好吃”,又道:“咱们也该走了!”
独孤踏雪跟着老馋猫,来到崖底,正是先前独孤踏雪发现石刻之处,独孤踏雪忽地道:“你是海逸真?”老馋猫奇道:“你怎知海逸真这个名字?”独孤踏雪指着石壁道:“这里有一块石刻!”
老馋猫拨开草丛,见了那绝命诗,脸色大变,叫道:“难道海逸真竟死在此处?”过了片刻,悠悠叹了口气道:“咱们上崖去吧!”双手托了独孤踏雪腋下,挺身一纵,双足在崖壁石窝中轻点,便如凌空飞行一般,眨眼已到崖上,只觉阳光刺眼,原来才过午时。老馋猫将他轻轻放下,忽道:“你这小子到底是何人?”独孤踏雪顾不上回答,飞奔到兰方九所卧之处,只见空荡荡一个石台,兰方九却不知何处去了。他唯恐兰方九是给山中猛兽所伤,仔细查看,那石台上却并无血迹。一时愣在当场。
忽听老馋猫冷冷道:“咱们这便去见医仙罢!”独孤踏雪伤心摇头道:“我来求见医仙,便是为了救我义兄之命,如今他下落不明,想是凶多吉少,见了医仙又有何用?”老馋猫冷冷道:“哼,你若不去,那也随得你!”转身便行。
独孤踏雪伤心欲死,忽然一个念头冒出,心道:“大哥若不是给猛兽衔了去,说不定他福大命大,竟给医仙救去也说不定。”心中生了一丝希望,急走两步,赶上老馋猫,只觉老馋猫上崖之后,突然变得极为冷淡,却不知是为何。
老馋猫身形颇快,两人在山中七转八转,绕过一片树林,远处一大块平地上,一株大树亭亭如盖,树下三间茅草屋前,一方大石上卧着一人,不是兰方九却是谁?
独孤踏雪狂奔上前,只见兰方九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老馋猫冷笑道:“你带了这人速速出山去吧!”独孤踏雪道:“你这人好没信用,说好带我求见医仙,却怎地不算数?”老馋猫冷笑道:“你不过是要见医仙一面,我便是医仙,你早已见过十次八次了。”
独孤踏雪奇道:“你便是医仙?”心中回想枯桑和尚所言,不由疑窦丛生,怒道:“我曾听人言到,说医仙仙风道骨,不苟言笑,怎会如你这般惫懒贪吃?想是你本不识得医仙,骗了我鱼吃,便想出这么个主意,我岂会上当?”
老馋猫扮了个鬼脸,道:“我道骨仙风,不苟言笑吗?嘿嘿,那人还真是存心帮你!”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兰方九心口上轻轻一戳,皱眉道:“狗屁不通,狗屁不通!此人身中魔功阴毒,本非针药能解,所幸此人修习乱宗血术,虽然这阴毒难治,却无法渗入他脏腑之中,那小子却用九色蔷薇强将他血脉打通,虽将他身上毒血放出,所余阴毒却随血液行满全身。如今要彻治这阴毒,却是难上加难!”说罢伸手打了三个响指,头顶大树上落下三只青虫,他伸手接了,捏开兰方九嘴巴,将三只青虫捏碎,挤入兰方九口中。独孤踏雪见那汁液青黄粘稠,说不出的恶心。
那三只青虫入口,兰方九身子剧震,翻身呕吐,口中悠悠飞出三只黑色蝴蝶,那蝴蝶飞得极慢,双翅每扇动一次,身上颜色便浅了一分,三五次扇过,身上颜色由黑转灰,悠悠坠地,混入地上落叶之中,再也难辨。兰方九轻咳一声,悠悠转醒。
到了此时,独孤踏雪再无怀疑,上前扶住兰方九,猛地跪倒道:“求医仙救我大哥兰方九性命!”
医仙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救他?”
独孤踏雪道:“前辈既是医,又是仙,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医仙道:“你看我会飞吗?”
独孤踏雪摇头道:“不会。”
医仙道:“那便不是仙了!最多算个半仙!因此我是一半救,一半不救。”
独孤踏雪喜道:“那便好了!”自怀中掏出孟不为所写信件,道:“孟语宗宗主修书一封,请老前辈过目!”
医仙接了信件,粗粗看了两眼。独孤踏雪道:“我与义兄两人俱都身受重伤,晚辈情愿赴死,请前辈看在孟老宗主脸上,救了我义兄吧!”
医仙两眼一翻,道:“我为什么要听你话?”
独孤踏雪急道:“前辈不是说:‘一半救,一半不救’的吗?”
医仙怪笑道:“不错,我这一半救,一半不救,那是说我喜欢救便救,不喜欢救便不救;想救便救,不想救便不救。本来你这娃娃傻的可以,便是救了你也不碍什么,偏偏现在觉得你也很是讨厌!”
独孤踏雪急道:“晚辈不知何处得罪前辈,还请前辈示下,晚辈自刎以谢!”
医仙冷笑道:“我且问你,你师父是谁?”
独孤踏雪闻言一愣,心思急转:“我师父也曾嘱我来此处寻医仙治燥热之症,按说两人自该交情匪浅;孟老宗主却言他二人恩怨难明,这才叫我隐了墨语宗传人的身份前来求医。如今看医仙口气,分明与我师父有隙,我若直言,想必他不肯医我”,转念又想:“师父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我若为了自己活命,竟而不敢承认,那可枉自为人了!何况他一半救,一半不救,既然不肯救我,我若苦苦哀求,说不定便肯答允救我义兄!”当下道:“家师乃是墨语宗宗主唐潇!”
医仙冷笑道:“适才在崖底之时,我曾言到,我曾与天下第一大恶人赌赛,你可知那天下第一大恶人是谁?”
独孤踏雪惊道:“难道竟是家师?”
医仙吹胡子瞪眼道:“不错,正是唐傻子这鸟人!”
医仙腆胸迭肚笑道:“先天混元神功乃是墨语宗不传之秘,你功力虽浅,却哪里瞒得过我?”
独孤踏雪心下一片冰凉,心知求医无望,却听医仙嘻嘻笑道:“只是我与你师父多少有些故旧之情,又有孟不为的书信,我便勉为其难,为你瞧病便了!”
独孤踏雪大喜道:“多谢前辈救我二人性命!”
医仙瞪眼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救你二人性命的?我早已说过,我是一半救,一半不救,我既答允了救你,那便不救旁人!”
独孤踏雪急道:“既是如此,晚辈情愿不要前辈医治,只要前辈肯救我义兄!”
医仙冷笑道:“我爱救谁便救谁,难道要你来教吗?”
兰方九微笑道:“贤弟,你已救过我数次,如今既然医仙前辈肯救治你,那便不要推托了,愚兄若是见你病愈,也欢喜得够了!”
独孤踏雪摇头道:“大哥,咱们结拜之时说过什么来着?若是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便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你要兄弟独自求生,那是万万不可!”
他回身向医仙长揖到地,道:“前辈真的不肯救我义兄吗?”
医仙转过身去,瞧也不来瞧他一眼。
独孤踏雪叹了口气,扶了兰方九,忽然想起一事,回头道:“枯桑大师托我捎带一言给前辈,只说只说魔教妖人寻前辈甚急,不知有什么勾当,要前辈小心提防!”
医仙愕然道:“枯桑大师?”转而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那落第秀才指点你来!”
独孤踏雪道:“言尽于此,我等这便告辞了!”
医仙道:“且慢!”
独孤踏雪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医仙笑道:“我与你师父相识多年,何况又有孟不为的书信,若便这般将你等赶下山,传扬出去,江湖上定说我为人不够厚道!”
独孤踏雪喜道:“如此说来,前辈肯为我大哥疗伤了吗?”
医仙两眼一翻,道:“哪有那么容易?咱们便来赌上一场,若是你赢了,我便给你大哥治伤,若是你输了,那可对不起了”,他一指山下,道:“你们还是从哪来,回哪去罢!”
独孤踏雪道:“既然如此,如何赌赛法,还请前辈示下!”
医仙道:“我曾与你师父比武,两人大战三天三夜,我还是没赢,你师父沮丧之极,我便安慰他道:‘咱们既然分不出高下,那便由咱们弟子再来比上一次,看谁的弟子功夫更强’,当时你师父高高兴兴答应下来”,他双手一摆道:“那可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听说他收了个不错的徒弟叫做凌风葵,可惜未曾见过,你既是他徒弟,这事情自然要着落在你身上!”
独孤踏雪心中暗想:“我虽是墨语宗门人,却并未学得本门功夫,这赌赛十成中有九成是要输了的!”然而心中难免尚有一丝希望,只盼望医仙弟子也如自己一般,于武学一事懵懵懂懂,当下道:“便请前辈门下师兄相见!”
医仙哈哈大笑,拍手叫道:“胖墩,胖墩,快出来!”连喊十余声,并不见有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