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独孤踏雪尚未起身,便听得有人喊饿。原来兰方九早已醒来。独孤踏雪跳下床来,忙去张罗早点。这村中既无客栈,又无酒楼,只得掏钱买了两只鸡来炖了。兰方九放口大嚼,连呼“有酒快来,一并算钱!”独孤踏雪知他伤重未愈,恐饮酒伤了他身体,只推说这农户家并无酒卖。
兰方九直呼可惜,畅快一饱,倒头又睡。独孤踏雪捡些残羹冷炙吃了。待得兰方九再醒,已是次日。独孤踏雪见他气色甚差,这日便不赶路。
兰方九卧床静养半日,到了傍晚,兰方九执意要走动走动。独孤踏雪拗他不过,两人在村中闲逛。眼见夕阳西下,兰方九忽地叹息道:“贤弟,有道是江湖险恶,似你这般身无一技傍身,便行走江湖,实在极为凶险。”独孤踏雪道:“可惜我与家师相处时日甚短,没能学得他一点皮毛,如今前路漫漫,也不知何处去寻我大师兄!”兰方九道:“贤弟既是不语宗弟子,愚兄这乱宗血技之术,你是不能学的了,何况要修习我乱宗血技,须血脉极强才可。因此向来非其人不传,便是怕贻害众生。好在愚兄初出江湖之时,也有薄技在身,若是遇到寻常高手,倒也尽够应付。不知贤弟有意学否?”独孤踏雪喜道:“小弟正愁防身无术,若是大哥教我,那是再好不过了。”
正在此时,远处树林边转过一个老汉,弓腰弯背,手中推一辆独轮车,高声叫卖,原来是个卖豆腐的贩子。
这村中俱是穷苦人家,终日里只靠菜蔬粗米充饥。那老汉叫卖半晌,却没卖出几块豆腐,口中难免长吁短叹。
兰方九招手道:“老丈,豆腐买一块来!”
那老汉见生意上门,忙推了车子过来,揭开布幔,方方正正切了块豆腐递了过来。
独孤踏雪接了豆腐,不解其意。兰方九寻了块大石坐下,指着对面大石道:“将豆腐放在此处。”
待独孤踏雪放好,兰方九手指一弹,手中多了一把刀。兰方九轻声道:“看好了!”闭了双眼,颤巍巍抬起手来,手腕转动,使出一套刀法来。独孤踏雪见他手腕转动,极是灵活,初时尚能看清一招一式,到了后来,那刀在他手中渐舞渐快,竟然化作一团白光,将那豆腐笼罩在刀光中。
独孤踏雪眼见那豆腐完整无缺,心中暗悲:“大哥受伤太重,手下已然失了准头!”心知兰方九若是睁眼,见了此情此景,必然心伤。当下忍住悲痛,大声叫好。
兰方九收了刀光,轻咳两声道:“这一套无影刀,全仗手腕灵活,若是脚下配了七星步,那便进攻退守,游刃有余了。”独孤踏雪趁他说话,将那大石上的豆腐取了藏在身后,又从那老汉车上又取了块豆腐放在原处,伸手轻轻按下,将那豆腐按得稀烂。
兰方九睁眼对那老汉道:“老丈,烦你取盆水来。”望了那堆烂豆腐哑然笑道:“贤弟好快的手脚!倒正合习练这无影刀!”
那老汉取了盆,到路旁清溪中盛了满满一盆水端了过来。
兰方九道:“贤弟,将那豆腐放入水中!”独孤踏雪红着脸将那豆腐自身后取出,放入水盆。
兰方九道:“可看出门道了吗?”独孤踏雪赫然摇头。
兰方九微微一笑,伸了一根手指到那水盆中,轻轻搅动。独孤踏雪“咦”地一声,只见水波过处,那豆腐竟然随波而动,化作数十张薄如蝉翼的豆腐片。兰方九轻轻挑起一张,独孤踏雪隔着那豆腐片看过去,只见兰方九模样依稀可辨,可见削得是极薄了,一时瞠目结舌。
兰方九微笑道:“当年愚兄用了五年功夫,才练到这般境地。如今你闯荡江湖,一时虽用不上,总要时时习练才好。愚兄再教你几招浅显功夫,对付寻常江湖人物,那也够了!”
独孤踏雪大喜,掏了银钱打发了那老汉。
兰方九伸手折了一根树枝,站起身来,道:“这是‘乱臣贼子快活三,看好了’”,一个踉跄向前扑倒。独孤踏雪忙上前搀扶,忽觉咽喉微痛。原来兰方九屈膝弯腰,双手握住树枝斜斜上举,正顶在他咽喉之上。
兰方九微微一笑,道:“这一招叫做‘以下犯上’,便是要出其不意才能成功!若是那人竟能躲过这第一招”,他双手一分,轻轻打在独孤踏雪腿弯处,道:“便用这二招‘臣而不服’,攻他双腿!若是那人向后纵跃避开,那便用最后一招”,说着树枝上挑,独孤踏雪后退避开,然眼前一花,胸口微微一痛。兰方九道:“这一招叫做‘犯上作乱’,乃是一招双杀,若是那人避开刀锋,便以刀柄击其胸口膻中穴!”
兰方九退后两步道:“若是这连环三招也奈何不得那人,那还有最后一招!”
独孤踏雪奇道:“那是什么样的招数?”
兰方九哈哈笑道:“这最后一招叫做‘鸿飞渺渺,溜之大吉’!”又道:“愚兄还有一套四象步法,极是巧妙,用于脚底板抹油那是最好不过了。这步法虽不多难,只是须得熟习才行,待明日你我上路后,愚兄慢慢传授给你!”
次日一早,两人同乘一骑,缓缓向南而行,行了数日,兰方九气色渐好,行路时靠在独孤踏雪身上便可,两人所骑乃是耕田用的劣马,走不多远便已后力不济,独孤踏雪掏了银两,又去道旁村中买了一匹驽马,两下换用,这才不耽误赶路。
一路上,兰方九不住督促独孤踏雪练功,独孤踏雪练得不对,兰方九便出言提醒。
独孤踏雪见兰方九一路上眉头紧锁,安慰他道:“咱们既知了医仙所在,此去定能治愈大哥伤势,大哥不必担忧!”兰方九道:“我久在江湖,早将生生死死看得淡了,只是那白虎魔尊端地厉害,我虽逃得一条性命,这多年的修为,可是一点也使不出来了。如今为兄已是废人一个!”说罢又是一声长叹。两人一路行去,只见乡村凋敝,人烟渐少,田里禾苗枯死,显是许久未曾下雨了。
兰方九胃口尚佳,只是脸色依旧白得吓人,每次独孤踏雪不许他喝酒时,兰方九便哈哈笑道:“若是不能喝酒,活在这世上又有何趣味?”独孤踏雪拗不过他,每顿饭便只许他喝上一壶,绝不许多。眼见十余天过去,独孤踏雪向人打听快活岭的所在,便有人道:“往南七十里便是!”独孤踏雪大喜,兰方九只微微一笑。两人又行了三十里,眼见天色已晚,便打尖投店。
次日一早,两人起身上马,行至午时,便到一座集镇,两人策马进得镇来,只觉这镇上冷冷清清,街上别无行人,心中忍不住奇怪。遥见酒旗招展,上写“醉仙楼”三个大字,兰方九喜道:“今日定要吃个痛快!”独孤踏雪见他这几日气色大好,加之已到快活岭下,便不加阻拦,搀扶兰方九进了醉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