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桑和尚沉声道:“你等速速下山,不可停留!”天溪翁见他脸色郑重,情知事急;独孤踏雪心知若是此时下山,兰方九恐怕终将不治,一时焦急,喉咙中仿佛给塞住了什么东西一般,作声不得。忽听丹儿轻声道:“爹爹,我有一事,恳请爹爹应允!”枯桑和尚低头抚摸丹儿头顶,柔声道:“自你出生以来,爹爹一心行医救人,极少顾得上你,咱们父子今日得以团圆,为父已是心满意足,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爹爹一定办到!”丹儿眼望兰方九道:“此人不但于我有活命之恩,更是我第一个病人,我实在不想见他死在我手里!”眼神中俱是求肯神色。枯桑和尚心知自己这个儿子心地极为善良,回想自己年轻时候便也是这般想法,想着要靠一己之力救得天下众生,忍不住叹了口气,微微点头。丹儿见他点头,大喜道:“多谢爹爹,我……我……!”竟然又晕了过去。
忽然哗啦啦几声响,冯慕远手拨树木,径直向竹亭走来。百绝药阵中诸般毒虫将他围在当中蛰咬,却咬不透他身上鳞片。
枯桑和尚道:“天溪,你速带了丹儿下山,好好调养”,话音未落,冯慕远已在竹亭之侧。枯桑和尚霍地站起,伸手在亭柱上一按,竹亭中石桌地翻到在地,露出一个黝黑深洞。独孤踏雪只觉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中人欲呕,忙抱了兰方九闪在一旁。只见洞中幽幽两点光亮亮起,嗖地一声,蹿出一条水桶粗的巨蟒来,去势如电,将冯慕远缠在当中。冯慕远脸色依旧一副木然表情,那巨蟒瞬间在他身上缠绕数圈,张了血盆大口,露出锯齿獠牙,向冯慕远头顶咬去。冯慕远倏地伸手,抓住巨蟒头颈,纠缠在一处。
枯桑和尚沉声道:“附耳过来!”独孤踏雪忙到他身边。枯桑和尚在他耳边低声道:“出了此山,向南五百里,有一座快活岭,医仙便在其中!若是你此去见了他老人家,便将今日之事禀告于他,只说魔教妖人寻他甚急,不知有什么勾当,要他老人家小心提防。”说罢将独孤踏雪推出竹亭,道:“言尽于此,你等速速下山去吧!”
独孤踏雪眼见冯慕远身上红鳞闪闪发光,那巨蟒却远不如初时有力,料想再过片刻,那巨蟒便不是冯慕远对手,心知枯桑和尚此番恐难幸免,当下将兰方九放在一边,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那沙弥跑上前来,负了兰方九,扯了独孤踏雪,七拐八拐,不过片刻,便已不见枯桑和尚身影。
三人行不多远,便见天溪翁负了丹儿在路边守候。那沙弥也不言语,前头带路疾走。这山中道路颇是曲折,有时眼看前面并无去路,那沙弥撩开一片枯草,便露出一个山洞来。几人在洞中穿行半个多时辰,便到水边。那沙弥打了一声唿哨,远处树荫下荡出一只小船来,船头一人,正是先前渡几人上山的渔翁。那沙弥带独孤踏雪等人上船,又将兰方九轻轻放在船头,打了个稽首道:“各位这便请去!溪翁可与丹儿师弟寻隐秘之处暂避,待此间事了,师父当自寻来!”天溪翁道:“你怎地不与我等同去?”那沙弥摇头微笑道:“当年若不是师父收留我,我早已是路边饿殍。如今师兄身负师父重托,不可不去。我虽本领低微,终不能弃了师父,独自逃命!”说罢转身上山去了。
那渔翁摇动双桨,推开波浪,直抵对岸。众人上岸后,遥望山头,只见浓烟滚滚,火光四起,也不知是吉是凶。
天溪翁长叹一声,扯了独孤踏雪疾走,翻过一座山岭,便有一座村庄。天溪翁找了一家富户敲门进去,便要借钱。那人家识得天溪翁是有名的神医,当下奉上纹银百两。
天溪翁将银两分了一半给独孤踏雪,道:“你我就此分别,我自带丹儿师弟暂避一时,就此别过!”说罢抱了丹儿匆匆去了。
独孤踏雪便在村中买了一匹劣马,那农户曾受过天溪翁的好处,听说独孤踏雪与天溪翁同来,只肯收五两银子。
独孤踏雪不敢耽搁,辨明方向,上马便行。一路直走出一百余里,眼见无人追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看月在中天,远远一处村落闪了出来。那村中并无客栈,好在他多得是怀中白花花的银子,当下投宿在一家农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