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头领挥一挥手,群盗齐声响应,撸起袖子,上前拿人。独孤踏雪见群盗露出胳膊上青郁郁的狼头,心知这群人定是那舟子一伙。
突然一人自他身后闪出,双手掐腰叫道:“尔等毛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拦路行劫,不怕王法吗?”
独孤踏雪见了这人,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原来正是花老汉,当下低声道:“花老丈,你且带了田婆婆速去逃命,我在此处挡这伙强人一挡。”
花老汉瞪眼叫道:“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我自在书上读到过,那绿林中的好汉,各个劫富济贫,岂有这般凶霸霸劫财的道理?”
独孤踏雪急道:“花老丈休再多言,这帮强盗俱是黄河舟子的同伙,并无一个善类!”
花老汉喜道:“既是如此,那便简单。”叫道:“这群鸟人听了,你等既与黄河上舟子做一路,与我推一推牌九便是!”
朱头领听了这话心中一凛,暗道:“那舟子在山寨中也算得一把好手,不然岂能由他一人在黄河之上行劫?如今听这老汉言语,分明已将舟子杀死,如此一来,这伙人倒是不能小觑!”当下冷笑道:“那舟子确是我山寨中弟兄,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花老汉腆胸迭肚,哈哈笑道:“那舟子与我在阎王架前推牌九赌胜负,说好输了的要留在阴曹地府给阎王老子做女婿,我回转时,那舟子已然乐不思蜀,直说要我寻他几个弟兄去同享荣华。你们既是与他一路,不妨也与我赌上两手!”
朱头领冷笑道:“哪里来的妄人?满口胡言乱语,你既是喜欢赌了,我等便陪你玩玩!”
花老汉笑道:“如此甚好,只不知哪位兄弟身上带有骰子?快快借来一用。”独孤踏雪见他说到赌博,竟然又是一副心痒难熬的模样,又急又气。
朱头领笑道:“骰子有什么好玩?我这赌具倒是现成的?”
花老汉拍手道:“我老汉向来最爱新花样,是什么新把戏?”
朱头领将手一挥,两条大汉抽刀在手,走上两步,朱头领笑道:“咱们便赌上一赌,这刀砍不砍得下你的头!”
花老汉手摸脖颈,吐舌道:“乖乖,看来不赌那是不成的了,只是不知彩头是什么?”独孤踏雪见他好赌成性,满口疯言疯语,竟然不知死活,心中暗自焦急。
朱头领哈哈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虽是强盗,却最见不得杀人,因此我赌这二人砍不得你这颗头,若是我输了,那便放你过去,若是我赢了,便要你项上人头做彩头!”说罢眼中精光暴射,叫一声:“动手!”那两条大汉饿虎扑羊般冲将过来,一左一右,手中刀向花老汉斩来。
花老汉“诶呦”一声,弯腰躲过,撒腿便跑,那两条大汉大声呼和,随后便追。
朱头领眼见三人之中,只有独孤踏雪年轻力壮,当下叫道:“张三,你领三人将这小子拿下!”一条胖大汉子应了一声,领了三人将独孤踏雪围在当中,另有两人去拿田婆婆,朱头领自与剩下三人在旁掠阵。
独孤踏雪自出道以来,从未独自对阵这许多人,心中也知若不痛下杀手,今日就算自己可以脱身,花老汉夫妻定然不免,当下不敢怠慢,心中暗自回想兰方九所传四象步法,眼见那张三猛扑而上,使一招“黑虎掏心”迎面打来,左足侧跨,急退两步,让开这一招。忽然背后风起,他不及多想,自然而然使出四象步法来,也不回头,猛地上前两步,向右横移三步,脱出四条大汉之围,已在张三身后,顺手将张三腰刀拔出,挥刀向张三砍去。张三倒是个机灵的,甫觉腰间一轻,已然心知不好,抱了头着地一滚,直掉入路旁沟中,本来这一刀若是兰方九斩出,那大汉早已了账,独孤踏雪虽跟兰方九学了几天刀法,真正用时,不免毛手毛脚。饶是如此,张三肩膀上已然挨了一刀,一时鲜血长流。
独孤踏雪一刀斩中,心中一喜,便不似之前那般慌张,也不多想,脚下只左一步右一步迈将出去,他这套步法极是神妙,那三条大汉竟然束手无策,过了片刻,又一条大汉挨了一刀。这大汉却没张三运气,连手指也给斩断三四根。独孤踏雪精神一振,奋勇上前,忽听惊呼连连,他偷眼去看,只见田婆婆已给那两条大汉用绳子缚了起来。花老汉撒腿飞奔之际,兀自掰着手指算计,算了片刻,忽然张口叫道:“你这厮好不厚道!你若赢了,便要我项上人头,若是输了,咳咳,他们砍了我这脑袋你才输。如此一来不论输赢,我这颗脑袋是保不住了的,这是什么赌局?”
朱头领哈哈笑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书呆子,今日叫你知道大王爷的厉害!”
花老汉高声叫骂,钻在路旁树林中围着树木乱跑,那两条大汉身形都甚是魁梧,于荆棘之间,竟然一时追之不上。朱头领大声呼和,捆了田婆婆的两条大汉闻声上前一起兜剿。独孤踏雪忍不住大叫提醒,花老汉却恍若未闻,转过一棵大树,眼见便要撞上一条大汉,那大汉横刀向花老汉头上斩去。花老汉“哎呀”一声,抱头缩身,脚下一软,向那大汉撞去,正撞在那大汉膻中穴上,那大汉脸上露出古怪之极的表情来,缓缓瘫倒。便是给他这般一阻,花老汉身后三条大汉已然赶到,手中刀枪并举,向花老汉身上一齐招呼。
独孤踏雪心中一紧,顾不得自身安危,刷刷两刀逼开身前大汉,跨步去救花老汉,突然脚下给什么东西绊倒,原来兰方九睡得正香,一只脚横伸出来,将他绊倒在地。独孤踏雪正待起身,那两条大汉一拥而上,将他压在身下,取了绳索将他捆了。
独孤踏雪不由长叹,远远看去,只见花老汉也给人倒背双手,捆了起来。
独孤踏雪心中暗叹一口气,忽觉后背一阵剧痛,原来张三冲将上来,在他身上乱踢,其中一人夺刀在手,狠狠向独孤踏雪头上砍来。
忽听一人喊道:“住手!”正是贝师爷的声音。独孤踏雪抬眼去看,只见贝师爷左手提了麻袋,右手自那麻袋中掏出大把金银珠宝,一时珠光宝气,耀眼生辉。群盗见宝,自来如苍蝇见血,俱都围拢上去,眼神中流露出贪婪神色。张三虽心中愤恨,也唯恐不能分一杯羹,恨恨道:“待会再与你算账!”忙不迭跑了过去。
朱头领伸手去那麻袋中掏出一把珍宝,在日光下细细把玩,从中挑了一串浑圆珍珠链子,嘿嘿干笑两声,放入怀中。张三见头领下手,也不客气,将一锭金子纳入袖口。众喽啰心领神会,嘻嘻哈哈间,麻袋中许多金银竟被一扫而光,只剩下贝师爷手中所抓之物,无人敢拿。
朱头领笑道:“贝师爷,咱们弟兄向来钦佩你是个有学问的君子,因此你手中抓到的,绝无一人敢打主意。”他环顾四周,小声道:“这许多金银,便是在山寨中干上十年,可也捞不到。如今大王自去采花,在此处的俱是自己兄弟,师爷何不将这一把珠宝放入怀中,一刀将这几人杀了,岂不干净利索?”
他口中如此说,手却有意无意放在腰间刀上。贝师爷眼珠一转,冷笑道:“若是我不肯呢?难道朱头领便要抽刀相向吗?”那朱头领仰天打个哈哈,道:“在场众兄弟,见了这般红货,一时手痒,人人拿了这么一点。谁不知咱们郎寨主,性子自来暴烈,若是给他知晓了,那可没大家的活路了!在下是个粗人,向来对贝师爷极是钦仰,哪敢损贝师爷一根寒毛?只是众兄弟若是一时发起狠来,做了什么有损于师爷之事,兄弟双拳难敌四手,可也无法可想!”群盗听了他这话,心中俱都凛然,心知寨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若是知晓今日之事,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一时俱都将手按在刀柄之上,只听贝师爷说话。
原来贝师爷为人狡诈,心知自己一介书生,干不得杀人越货的买卖,为求自保,往往探听寨中各人阴私向寨主买好。群盗心中对贝师爷却是又恨又怕,只是贝师爷既有寨主庇护,便无人敢将他怎样。朱头领已然吃了他数次暗亏,他今日领头拿这珠宝,便是要逼贝师爷与自己一路,心中暗想,若是贝师爷死命不从,便领了大伙一拥而上,将他乱刀砍死,待寨主来到,便说截径遇到高手,贝师爷奋勇杀敌,不幸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