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所在的离鬼宗是康国五大修真门派之一,位列千花谷,御龙堂之后,翎兽山,正清观之前,实力排名第三。开山祖师‘血灵上人’于九万余载前在陌山开宗建派,开创一套御鬼控鬼之法,从风雨漂泊的小门派,初始一度被认为是魔教邪派,到站稳脚跟,偏居一隅,直至发展壮大,震慑一方,万年间门派几经沉浮,现在也算是康国一大势力,不可小觑。
千圭陵是离鬼宗的一处陵地,所葬皆为叛宗之人,被宗门惩治之后葬于此处。
此陵地异于寻常之处是它建于一处山腹之中,此山名为蚩峰,通体黑色,山上无树,常年燃烧着墨色火焰,远远观去,整山似一朵黑莲,日光照在此山,也是一片漆黑,只因山中布有离鬼宗的镇鬼大阵—九焱莲阵,燃尽阵中所有生机。
山底有一玉质小门,仅供单人独行进入,为九焱莲阵的入口所在,此时杨雨正满心欢喜的走到了门口,手握着焕鬼草,唱着老道平常哼的长鸣调,嘴角上扬,掩饰不住的欢快。到了门口,杨雨并未停下脚步,径直走了进去,整个阵法没有起一丝波澜,仿佛根本不存在,只是在杨雨完全进入之后,一攒巨大的黑色火焰凭空而起,从下至上,灼灼燃烧起来,但却散发出冰冷的寒意,将此门吞噬。
由此进入山腹之中,整个通道狭窄异常,不时有一块块拳大的‘囚玉’镶嵌在岩壁之中,发出黯淡的紫光。囚玉为“离鬼宗”的稀缺之物,能吸取天地间的鬼阴之气供离鬼宗弟子修炼之用,在此处也只是作为阵法的普通材料罢了。通道绵延数里,蜿蜒曲折,直至忽的眼前一亮,走出通道,来到蚩峰中心所在。
告别阴暗的通道,殊不知,山腹中心竟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洞窟中一片广袤的红森林,一眼望去,连绵不绝,满眼鲜红。此红森林种植的为‘念生木’,此树通体血红,初生为绿色,渐长之后,树干之中流出渗人血液,直至成材将整树染为红色。树叶如手掌,其中有掌纹三条,分别为‘生’,‘死’,‘困’。生死即为出生与过世,困则为灵魂脱离肉体成为鬼至进入转生道这一段时间。传说这一片念生林中的每一片树叶都是一个轮回中人,伴随着人的生死,树叶也在新生和凋零。当然这是传说,是老道吃饱喝足之后的一则故事,信者则信,疑者自疑。
红森林百丈高的顶上便是蚩峰的岩壁,岩壁上镶嵌着一个大如磨盘的囚玉,照亮了整个洞窟。千圭陵便坐落于念生林里,一个巨大的墓群,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林中,这些坟墓或方圆数里,或只有一方小丘,或青石堆砌,或烂泥糊成。整个墓园散发着一股凄厉的阴气,从万年前到至今,除了成为一方霸主离鬼宗无法撼动的之外,所有的叛逆之人皆被斩于此处。叛逆之人,无不在逃生之旅中血染双手,屠戮生灵,亦在被围困之时杀害同门甚者弑师,个个如深渊恶魔,凶残异常,死后尸首也饱含戾气,不得安宁,得益于九焱莲阵的镇压,方没有尸变继续危害教门。叛宗之人被处死之后,魂魄被门派镇派鬼器—千鬼图摄入其中,永世不得超生,受尽万般折磨。因叛宗之人十恶不赦,无人立碑,便在墓前插有一片玉圭,圭中刻写此人的万般罪孽,与遭受到的叛教惩戒,警示后人。离鬼宗万载风云,浮沉变幻,叛教之人屡见不鲜,此处墓穴竟累计千数,玉圭有千,故名千圭陵。
杨雨的守陵小屋便坐落在念生林外,一圈木篱笆,一口小石井,一间破茅屋,便是一方天地。推开木门,便是一张案几,案几上放一香炉,香炉满满的都是香灰,案几两旁的地上放着两个蒲团,是杨雨和老道的打坐休息之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衣柜,屋内便无任何家具了,端的简陋无比。杨雨从背后放下药篓,放在墙角,看了一眼手上的焕鬼草,见其还是一副奄奄一息被灼伤的样子,便放心的将它放在了案几之上,来到屋外的井边,准备打水洗去脸上的血渍。
“刚才撞的那一下可真疼啊,撞得眼冒金星,差点就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有一丝恍惚,不过不这样,焕鬼草还不一定上当,值了”杨雨晃晃脑袋,把水桶扔进井里,噗通一声过后,便往井外提水,就在正在奋力的提桶的时候,突然异变发生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红树林中传来,似人似兽,似男似女,仿佛来自于炼狱之中,又仿佛撕裂了时间,跨越了千年,声音中饱含着痛苦与折磨,直刺人心。伴随着这一叫声,仿佛掀开了一道封印,千圭陵中此起彼伏响起了各种声音,或是狂暴的厉吼,或是凄惨的哭泣,亦或是低沉的梦呓,甚者还有庄重的书吟,一时之间,仿佛群魔乱舞,充斥在整个洞窟之中。
洞顶的囚玉也忽然忽明忽暗起来,光芒不再那么闪耀,整个山窟变得阴沉黯淡,一米之外无法视物。陵园之中,泛起股股黑气,在陵园上方汇聚成一个硕大的骷髅,每个坟头都在震动,仿佛墓中之人正要破土而出。
突然一阵阴风从陵园深处袭来,卷起了林中地上堆叠的落叶,吹散了骷髅,夹扎着一股阴魂气息在林中肆虐。第一次看到如此惊悚的景象,杨雨顿时慌了神,老道飞升后,整个山窟之中只有自己一个活人,不论多么坚韧的品性,多么坚强的意志,他毕竟只是一个八岁幼童,面对这番景象没有吓晕过去已是极限。
‘扑通’一声,手中的井绳一滑,水桶掉入水中,杨雨本能的转身就往屋子跑去,水井到屋门的这短短几米,仿佛用了一个甲子的时间,来到门前,杨雨一把推开,不敢转身,伴随着‘砰’一声,反手就把门紧紧关上。背靠着屋门,杨雨感到背脊一阵阴凉,而且这种阴森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敢继续站在门口了,一把拽起案几上放着的焕鬼草,便钻入到了衣柜当中,这焕鬼草现在可是杨雨的命根子,关系着下半生的活路,可不敢丢弃。
把衣柜的门紧紧关住,杨雨蜷着身子,将焕鬼草贴身放在怀里,拾起衣柜里的所有道袍,无论是自己的还是枯木道人的,盖在自己的身上,里三层外三成,层层叠在一起,连脑袋也被包着严严实实,只漏一点呼吸的余地,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好似一个受到惊吓的刺猬,瑟瑟发抖惹人怜惜,躲在衣柜的角落里,仿佛这样就能掩耳盗铃般的受到保护。
杨雨紧紧地闭着眼睛,收拢受到惊吓后粗重的呼吸,静静地听着衣柜外乃至屋外的声音,屋外还是响着那些凄厉的叫声,声声入耳,如一道丧曲不停的冲击着杨雨幼小的心脏,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叫声渐渐地沉寂了下来,从纷杂无章的混杂变成缓缓的平静,整个氛围忽变得诡异。
杨雨心里更在的忐忑起来,这个死一般的安静更让人可怕,‘淅沥淅沥’一道雨声打破了这个宁静,屋外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滴打落在茅屋顶上,听到叮咚雨声,杨雨心底顿时觉得非常的安宁,告别了凄厉的鬼哭,迎来的雨声平静而且安定,慢慢抚慰平了杨雨惊恐的小心脏,听着雨声,感受着这一刻的安宁,杨雨隐隐有一种想沉沉睡去的感觉,正待缓缓步入梦乡,杨宇突然想到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仔细一思索,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惶恐之中。
“怎么回事,山洞里面哪来的雨,从小到大,山窟之内的阴晴变化只来自于山顶囚玉的光芒闪亮黯淡,从来没见过风雨雷鸣,缘何而来的此番大雨?”杨雨紧紧身上的衣物,更加用力的将自己的身子往角落挤去。现在可是在山洞之内,无天无云,无星月之变化,无旦夕之沉浮,无云何来雨,着实怪异异常,顿时,本来让人感到安宁的雨声顺便如一道丧曲般让人毛骨悚然,而且越下越大,最后仿佛如巨大的水幕侵泄而下,茅草屋的屋顶差不多也快支撑不住这个雨量了,杨雨卷缩在衣柜的角落瑟瑟发抖,听着这催命般的雨声,紧紧抱着怀里的焕鬼草,闭着双眼,祈祷着这雨声赶快过去。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在屋顶快被大雨淋破的时候,雨变得小了,雨声渐渐地从汹涌变的舒缓,只是轻轻的下着,溅在地面上,落近水窝里发出叮咚的声音,杨雨缓缓打开紧闭的双眼,感受这个喜人的变化。
“大概这可怕的景象要过去了吧”,杨雨心中窃喜,准备告别这个揪心的过程了,但就在此刻,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从远至近,“哒,哒,哒”,正逐步向茅屋行来,隐约之间还能听到铁轮在泥泞的路上前行的声音,应该是一辆马车,声音越来越接近茅屋,直至行驶到了茅屋篱笆跟前,停顿了下来。
“噗,噗”杨雨甚至听到了马儿打的响鼻,“又是什么东西过来了,莫非是门派中人来救我了?不对…这个马车听声音是从陵园深处来的,门派中人来的话不是这个方向”杨雨细细一想,刚放下一半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屏气凝神,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一个身穿金属盔甲的人从马上跳下,走过篱笆,穿过院落,往茅屋走来。
“咿呀”一声,茅屋的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杨雨实在无法按耐住内心的好奇,透过衣柜的缝隙往外面看去,等到看清楚进来的人后,不由得膛目结舌,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