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当配英雄。”
容殊笑解佩剑,捧起数尺的长鞘,树投疏影,辉光满镀古朴繁纹。
双手接过,少年垂首睫毛抖,柄上一莹透黑玉坠,如凝泪。
若说过往独坐山崖,在渐退的彩霞中擦剑上汗,入夜又挑灯苦读,只是执念作祟,那么主子夸赞的此刻,便煨热了他憧憬之梦。
奔走无尽刀光血影里,每度仰天幻想的虚影,终于染上了鲜活颜色,他隆冬在大瀑布下练骨的寒颤,与烈夏汗淌过新伤的咬牙,一把把杀破的铁剑,一卷卷翻烂的册,无穷极的午夜惊痛梦魇,皆汇作她红唇美妙的弧度。
抚摩沧桑的鞘,眉目欢扬,这是他半生的努力啊。
“恳求公主赐名。”青铜面耀光森冷,衬琵琶扣上生暖的肌色,少年虔诚磕首膝行,云袖及毯,极像一缕辉煌而料峭的月华。
风卷流水低吹,显赫旧史的姓氏随浮花绞碎漩涡里。
温柔扶起他,容殊暗生狐疑,并不显于形。
洁白柳絮如思绪交缠飘荡,漫若雨下。
“铮——”
踮脚捻少年鬓发的一朵,凤眼明丽透亮,笑看他,曼声长吟:“铁中铮铮,杰中佼佼者,容铮也。”
“容铮,跪谢主子恩典。”
“行大礼百遍,不如干实事一件。”
“属下谨记。”额抵的手背极光洁,容铮指如雪浇筑,剔透了丝缕樱花瓣的薄粉。
“平身罢。”她娇颜嫣然,心渐凉,无名辈岂有谪仙风采,“本宫旨在礼节从简而已,至于其它,相信君定然不使人失望。”
“是。”
少年拂衣起身,明了此话儿甜胜荔枝,热情柔软,然今后不慎一口咬下,破入唇齿的必是性寒又苦涩的果核。
***
暮色苍茫,公主拜别了胤帝,容铮到暗阁交接职务。
数朵桃花刮入她手中密报,香艳的瓣脉络纤细,半遮纸上字迹。
“孑身从燕京跋涉而来,身世不详。”
绣鞋踩过鹅卵石,容殊眉微蹙,举袖拭花一瞬,忽笑。
“衣上星相纹,始于燕京,隐世埋名了百余年,这族又重出搅动风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