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替我的主人擦泪,眼泪擦了又有,擦了又有,她是知道魂与魄都回来了吧,只是意识被身体拖累了。我想我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躺在这里,是我们的心脏。我从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做剧烈的运动,而怀孕却增加了心脏的负荷,它超强发挥,终致工作不了,它罢工了。心脏罢工,死路一条,但我却不肯死。为了爱,我以一种超常规的方式活下来,魂离肉身,感情又与灵魂分离,一层又一层,力图把对心脏的负担减到最低,用一个身体全部的能量,去供应一个孩子的生长。母爱最伟大。
这一番顿悟,让我的情绪剧烈波动,而情绪波动又引起了心脏的痉挛。这一痉挛,引得心跳不稳,心律不齐,床头一个仪器发出呜呜的蜂鸣声。蜂鸣声一响,不多时隗医生就抢了进来,扑过来先看心电图,看到超常的峰值。他一惊,扔下图表回头去看她的脸,看到她脸上泪痕斑斑,耳边头发也湿了一片,他上前抱着她就喊:“小夜,小夜,你回来了?我到底是把你的魂给招回来了?小夜你说话,小夜你醒过来!”
小夜醒不过来。我无能为力。我对我的影子哭道:“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要怎样才回得去?”还有一句我没喊出来:我们要怎样才能保证回去了承受得了,不会再死一次?死我不怕,我才从那边过来,我真的不怕。但我怕我死了,孩子也会跟着死去。为了这个孩子,我做出了这么大的努力,这么多的牺牲,就这样死了,我心有不甘。
影子轻轻抚摩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示意我安静。我忙闭上嘴。我这么激动,对哪一个都没有好处,事情已然这样了,想办法解决才对。
隗医生喊了几句,放下小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来,按键开机,打一个电话出来,一边等电话接通,一边看着小夜的脸。小夜的脸和心脏又恢复了平静,心电图上是漂亮的规则的起伏波浪线。
电话接通,隗医生飞快地说:“爸,妈,小夜刚才有苏醒的迹象,心电图显示有异常波动,她还哭了。”电话那头像是哗啦哗啦说了一通,隗医生不停地嗯嗯,听了一阵说:“我会一直守在她身边的。”
放下电话,隗医生坐在小夜的身边,把头埋在她颈窝里,一只手搁在她胸前,掌下是温软的**。他是在数心跳还是在干什么?看得我脸上直发烧,心想你什么人啊,怎么乱来的?
我问影子:“你很爱他?”
影子羞涩一笑,点点头,指指我又指指她,然后把两根食指相扣,做成一个连环。她那意思我知道,是说我们三个都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