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蛐蛐蛐……,蛐蛐蛐……”隗医生的身上忽然发出蛐蛐儿的叫声,他伸手按停,用被单擦了擦了眼睛,移到床上人的耳边说:“我去去就来。”说完又在她耳边印一下吻,才起身离开。那个淡淡的影子随他而起,搂着他的脖子,不舍得放开,挂在他身上直到门边,才松手放他走。
我像是记得那个发出蛐蛐儿叫声的是BP机,十多年前每人腰间别一个,后来手机流行,还在用这个落伍玩意儿的也就是医生了。BP机辐射小,电磁波干扰也弱,对医生对病人都好。并且不用通话,一响之后直接去什么地方就行了。隗医生被BP机叫走,一定是有病人出了问题。
影子放开隗医生,回头看着我,对我微笑。
再怪异的事件也吓不到我了,我也微笑着上前,想与她合为一体,然后魂魄一起入梦,唤醒沉睡的主人。但我的手直接穿过了我的影子,我不能与她和二为一。我沮丧地回看她,她无奈地苦笑。我问:“你一直都在?”
她点点头。
我问:“你不能说话?”她除了有表情,点头摇头,没说过一句话。
她点头。
是啊,话都让我一个说了。我话那么多,原来是抢了另外两个的份额。我纵声长笑,她一脸哀伤,然后我们一起去看我们的主人,她的眼角有泪渗出,顺着面颊流到了耳边。
瞧,多好,我们三个各施其职。我有声音,她有爱心,而那个躺着不动的,她拥有眼泪。我这一程路走得有多辛苦,我自己知道。有多少次我哭得掏心掏肺,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声嘶力竭,哭得眼珠子差一点脱眶而出,却没有一滴泪水来湿润我的眼睛。而这一次,我分明感觉到了有泪意温柔地安抚我干涩的眼球。
所谓“哭着笑了”,或是“笑着哭了”,我这一霎时都体会到了。我过去靠着她躺下,试图钻进她的身体里,但是不能。我已经有了触碰的能力,我靠过去,只能贴着她的身体,我的身体。我把手放在她的腹部,想感觉一下胎动。我自得知我身怀有孕,还没发现它动过。胸脯因怀孕变得柔软丰满,腹部隆起,却没有胎动。而刚才隗医生说孩子发育得很好。很好,那我感觉到它吧。我掌下有个微弱的心脏在跳,它真的很好。
影子的脸快拉成苦瓜了,我向她招手,她过来躺在另一边,把另一只手也放在她的腹部,我们两个隔着主人相视而笑,中间的主人眼泪越流越多。我们三个终于聚在一起了,却不能相融。
我问影子:“怎么办?去找谁?”
她摇摇头,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