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宿舍之后,我在要吃早餐和不吃早餐两者之间进行了徘徊。不得不说,人生真是太多选择要做了。
我一向不主张早上不吃早餐,这么些年来听了太多经常不吃早餐而造成胃上出毛病的新闻,何况在还吃得起饭的情况下要去虐待自己的肚子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行为。
在不知道军训第一天迟到的后果如何之前,我坚信我是个正常的人。
我跑去了食堂,食堂里的人特多,我凑到每个窗口瞧了瞧。食堂的早餐就那几样,除了包子馒头稀饭就是稀饭馒头包子,最终我决定吃点馒头喝点稀饭,唯独不要包子,因为初中那年吃包子吃出一条虫的阴影还在。
我接上长长的队伍开始了漫长的排队,突然想起以前我和白露读高三的时候,我们习惯性的早餐就是吃点馒头,喝点稀饭,白露跟我一样也坚决不吃包子。对于白露随我的这种习惯我解释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白露老是纠正我,什么鸡啊狗的,这是夫唱妇随,还批评我说我应该多读点书,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没文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刷完卡,我带着两个馒头和一碗稀饭找了个空位子坐下,由于没有带手机,我只能尽可能快点享用早餐。馒头倒好解决,无奈稀饭太烫,耽搁了我一点时间。
事实证明,我们在心里进行的简单运算是非常准确的,只要稍有耽搁,必定在规定时间九点半赶不到集合场地。由于我在寝室的磨蹭,享受美美的早饭的耽搁,等我赶到集合场地时我迟到了整整五分钟。
迟到五分钟在平时上课不算什么,因为你可以悄悄从后门溜进去,但是在军训期间,尤其是军训的第一天,迟到五分钟就是一个特别特别严肃的问题。
我们是在A师大的大型露天篮球运动场集合的,地面上只是用水泥简单地抹过一遍,除了操场中间的几个篮板篮筐,四周没有什么大树或者大的建筑物护佑。微风一起,尘土四起,就像是龙卷风到来的前奏。我急匆匆地跑进早已列好的队伍,心里渴求着不要有人发现我。
不过这样的渴求近乎幼稚,我一米七的身高,这么大一个人在这个几百人的方队里乱拥乱挤乱卡位不被发现才怪。正当我找到一个适合我卡进去的位置时,我被一特高大威猛的“大”小伙子给拎了出来。
我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昨天在校门口撞到的人,一瞬间有种想以头抢地耳的冲动。
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那人却早先我说了话,当然是训斥我的话。
他用标准的普通话怒道:“你哪个班的,现在几点了,军训第一天就迟到,你还有没有时间观念?”
如果以前我还理解不了唇枪舌箭,但在那一刻我想我得到了深刻的领悟。
我脑袋一下子蒙了,心想:这下我死定了,昨天撞了他,他没发作,今天又迟到,指不定待会儿他会想什么办法来收拾我。
那“大”小伙子见我不说话,又怒道:“你哑巴了吗,没听见我说话吗?”
我其实不算特容易被激怒的那种,但”大“小伙子说我哑巴这事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将我激怒了,面对他居高临下的傲人气势,我高声喊道:“没有。”
全连忍不住笑,本来排列好的队伍一下子变得横倒竖歪。“大”小伙子转过身对着方队怒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再笑全连罚站军姿半小时。”然后他又转过头,居然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多半凶多吉少,不都说笑里藏刀吗?我看到“大”小伙子的笑里藏的刀有:割鹿刀,屠龙刀,小李飞刀,天涯明月刀等等。
“大”小伙子可能是感到他的威信被我小小地挑战了一下,决心要给我苦头尝尝。于是一声厉喝:“小子,你今天死定了。原地军姿一小时,立刻,马上。”
那种普通人很难达到的威严他一下子表露得淋漓尽致,终于是把我给震住了。我也知道和这“大”小伙子针锋相对我必定会死得体无完肤。我立即将双手手指靠拢,无名指紧紧贴着裤缝,然后挺胸抬头,一副随时准备为国捐躯的精神准备的样子。
我就这样在运动场上站了一个小时的军姿,腿疼腰酸不说,只要旁边一有方队经过,我就得品味漫天飞扬的灰尘。我心想:这“大”小伙子到底什么来头?站军姿外带吃灰,真够绝的,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净欺负我们这些嗷嗷待哺的小鲜肉了。
我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方队,有的排成一排踢正步像模像样的,有的左右手一起甩的,有的站军姿纹丝不动的,有的站着腿一直颤抖险些跌倒的,有的趁教官和值班的师兄师姐不注意挠挠额头挠挠胳肢窝的……
然而我看这些几分钟后就厌烦了,我其实并不在乎站着腿疼腰酸,在老家那会儿我们从小被锻炼做各种农活,这点儿苦对我们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站着特无聊,特不得劲儿。
我心里暗自想:“我得做点什么不让自己这么难熬,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又过了两分钟,我突然明白我不是在想吗,可是我想什么好呢?
我努力去还原了高中时代的军训记忆,那时候的我也文文弱弱的,跟文文弱弱的白露简直是绝配。自打我在她面前跌倒出洋相之后我就一直羞于正视她,无奈的是军训的时候她的站位刚好在我前面,教官一声向左转或是向右转,我和她就成为了一排,要是这时候连长再来句向右看齐,我就不得不盯向白露的侧脸。
白露的侧脸很好看,尤其是当光晕打在脸上,微风吹拂,耳边的发丝随风舞动,跟偶像剧里女主角一样迷人。我虽然羞于正视白露,但侧视白露我还是挺情愿的,反正这个时候她也由于向右看齐也不会那么注意我。
也记得有一次站军姿的时候,白露站着站着突然腿一软就要晕倒,我毫无防备,不偏不倚砸我身上,害得我跟着她一起倒在了地上。因为是白露,我不仅不气不恼,心里还乐开了花。不过当时我表现得有些怂,完全不好意思将白露扶起来,倒是她身边的女生慌忙过来扶起她。
那是我第一次和白露有肢体接触,后来白露悄悄告诉我她那是故意往我这边倒的,倒不是因为那时候她就对我有了些爱慕,而是觉得我作为一个男生应该能够承受她的重量。
白露的这般逻辑,总是很讨喜的。
那时候军训晕倒的人不在少数,白露是晕倒的常客,不过也只有那一次是将我砸倒的,后面我都有防备,在她即将晕倒的时候会鼓足勇气伸出双手托住她的两肩。有可能正是我这挺身而出,渐渐地给白露心里增添了很多好的印象,也为我们接下来顺理成章地早恋埋下了伏笔。
在这样的极度思考与回忆中度过了些时间,我被我的教官拍回了现实,一时间所有关于白露的画面都不见了,只有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孔。
我的大学军训教官名字叫肖杜,小名杜子,身高不算太高,体格健硕,英气逼人。因为其他教官经常管他叫肖肚子,私底下我们也跟着这样称呼他。
那时候我想辛亏肖肚子不姓拉,不然有人天天喊他拉肚子估计他会当场晕厥。
肖肚子正面看着我的时候一点表情也不带,感觉特别严肃,也让我心里有些发毛。
“以后要记得早点到,不要迟到。“
肖肚子的善意提醒让我颇有些安慰,他对我的开场白和今天“大”小伙子对我的开场白简直就是大相径庭,也让我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咒骂了“大”小伙子五六七八遍。
有句话讲的好,得了便宜不要卖乖,肖肚子都这么善意了,我当然要拼命地捣我头上这颗蒜。
事实证明态度良好在某些时候是能够起到很积极的作用的,肖肚子看着我头上豆大的汗心软了,铿锵有力地道:“迅速归队。”
我一下子喜笑颜开,给肖肚子敬了一个特不标准的军礼,我边敬礼边说:“谢谢教官。”然后一下子跑到队伍里找个空档钻了进去,那样子有些滑稽,又有些灰溜溜。
刚巧又听见一阵很长的哨声,训练场许多教官跑向一个高台那里集合,看样子是各位教官的上级有什么指示。
肖肚子迅速整理着装,离开的时候示意我们自由活动一会儿,我感动得快要哭了,因为我得腿开始傲娇,不住颤抖,有种大厦将倾的感觉了。这种难受的感觉也让我想起了网络上出现的一首军训版《十年》,歌词如下:如果那两条腿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怎么说出口,不踏步的理由,如果对于排面没有要求,齐步走就像旅游,成千上万次正步走,总有一个人会打手,休息既然不能多留,何不在踏步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