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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扣扣’随着轻轻的敲门声传来,纯白的被子蠕动了一下。
她的睡眠很轻,一丁点的声音就会惊醒她。
窗子留了一个小缝隙,微风吹进来,将还是粉红色的窗帘轻轻飘扬,阳光也透过窗户打进来。
温暖、舒服。
阳冬凡将捂头的被子拉了拉,睡眼惺忪。
‘扣扣扣’
房间的敲门声再次传来。
“冬凡,起床了吗?早餐好了。”
隔着门板,她轻轻回道:“知道了。”
整夜的辗转反侧,也不知后半夜几时才浑浑睡去。
她掀开被子,怀里还是那只粉红娃娃。她看了一眼,将其随意的丢弃在床尾,迅速的换上衣服出了房间。
阳敬文和顾云都已经在餐桌上吃起了早餐。
“冬凡快来吃早饭了。”阳敬文拉开凳子唤道。
顾云挑眼,阴阳怪异的说道:“哟,还是做大小姐福气好啊。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早点端手里才吃。”
阳敬文阻止道:“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阳冬凡漠视她的一切。
在顾云的对面坐下。
桌上是油条,豆浆。阳冬凡环视了一圈,不曾开动。
“这个豆浆啊是你梅阿姨早起现做的,比起外面卖的又新鲜又营养,你尝尝看。”
一家人围在桌前吃早饭,温馨又温暖。她曾经是多么的渴望这样的场景。
可事后来她成了有父有母的孤儿,现在却是面对这个拆散她的家庭的女人在一起吃饭。越想越气愤,“这些都不是我爱吃的。”
“那你要吃什么?让梅阿姨给你做。”
“我要吃面条。”
“梅姐,快做碗面条。”
厨房里传来梅阿姨的回应:“好。”
“大小姐真会折腾人,现成的不吃。”
阳冬凡终于咬牙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她实在不喜欢这个女人,这个破坏爸爸妈妈婚姻,破坏她童年的女人。
“你还有没有教养啊?你凭什么这样对我说话,我好歹也是你的后母、啊...”顾云的话未完,阳冬凡就将自己身前的那杯豆浆往顾云脸上泼去。
顾云的头发,脸上、身上都直冒白烟。
阳敬文拿过桌上的抽纸连忙往顾云的脸上擦拭。
梅阿姨闻声急忙找来毛巾。
阳冬凡依然坐着,纹丝不动。只是讽刺道:“你不配!”
阳敬文脸色骤变,沉声道:“冬凡!”停顿两秒,他又换了语气:“还好这豆浆不是那么滚烫。给妈妈烫坏了怎么办?”
她反讥道:“我连爹都没有,我有几个妈?”
“你?”
“老公~你看我这一脸,这全身,我待会还怎么出门啊?”顾云朝阳敬文娇嗔道。
“时间还早,换一身就好了。”
“哼、这没爹妈教养的野孩子就是、”
阳冬凡起身微弯下腰怒目狰狞的对着顾云,“你他妈再说一句?记住了,我没教养全是拜你所赐。说不定哪天我会杀了你这个坏女人。”
顾云被阳冬凡的冷静和这番话给威慑住。她轻微的发抖,不敢相信这话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说的。
“冬凡。不许胡说八道。”
阳冬凡直起身子,冲顾云狞笑,却什么也不说。
她看着对面坐着的这个女人,此刻狼狈至极,白色的豆浆还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头发湿成一股一股的,还啪嗒啪嗒的滴水。
看着看着,阳冬凡又笑得花枝招展。
“你看她?”顾云又气又急的冲杨敬文娇嗔:“老公,你看她。哼!”最后起身将身上的毛巾扔给阳敬文,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呀。”阳敬文不对阳冬凡过多的责备,这么多年他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女儿。随后也离开了饭桌,进了房间。
看着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阳冬凡转为平静,对身后打扫的梅阿姨问道:“我的面做好了吗?”
“好了。”梅阿姨放下手里的活,进厨房将她要的面条端出来。
她又重新坐下,拿起筷子自己吃起早饭。
耳边隐约的传来那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充耳不闻。
继续吃自己的面。
她有些高兴呢,终于能有机会折磨这个女人了。
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梅阿姨,再给我一杯纯净水。”
顾云,
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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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的天空飞过自由自在的鸟儿。
暑假是漫长的。
尤其是在这座城市。
好在隔三差五的路路就会来找阳冬凡解解闷儿。
阳台上一张玻璃桌上放着两杯橙汁儿,阳光照射在玻璃杯上,透着橙汁的颜色剔透的美丽。
一边仰卧着阳冬凡她将一本杂志遮住脸,身体接受着阳光的沐浴。
另一边仰卧着路路,敷着面膜,闭目养神。
“你后妈这个面膜还挺好用哈。”路路轻拍着自己敷上面膜的脸,一边说道。
阳冬凡一动不动,路路知道她听见了,睨了一眼正准备说什么时,路路的手机响了,“喂?在呢。恩...是。好~”
路路挂了电话,将手机盖合上,悄悄的斜视身边的阳冬凡说道:“是肖三儿打来的。”
“....”
换来的是静默,没有回应。
“他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
路路继续试探性的说道:“还说,约你出去...”
杂志下传来声音:“没兴趣。”
路路悻悻的缩回身子:“我都给人保证了会把你带出去。”
“......”
“你在家待着看着你那后母也是添堵,不如出去,姐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好好玩玩开心开心嘛。”
“......”
“哎呀,我都保证了能把你约出去的,好歹给路姐个面子嘛。”
阳冬凡突然直坐起身子,将脸上的杂志拿下,简洁明了的道出一个字:“好。”
路路掏出手机对着电话那头说道:“三儿,搞定!”
“我面膜也敷好了。我先去洗脸。”路路起身,扭着细腰朝洗手间走去。
阳冬凡微扭头看着路姐离去的背影,妖娆、性感、青春、活力。
这些在她自己身上都没有,路姐只大上两三岁,明明是相符的年纪,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划过一丝神伤,路路出来时她又恢复常态。
客厅里路路挎着她的包包呼唤道:“走吧。”
开门就遇上了刚回来的阳敬文和顾云。
杨敬文问道:“冬凡,要吃饭了,你还和朋友出去玩啊?”
顾云挽着杨敬文,一脸的得意,路路也是一个大美女,挺直了腰抬起右手挥了挥,皮笑肉不笑的冲顾云,“嗨~”
顾云一记白眼划过,她趾高气昂,才瞧不起这些人。
“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当然啊,大小姐约会多忙那,也不知道这次又是和哪群狐朋狗友啊?”
“你?”路路扬起手就要落下,最后又换上皮笑肉不笑的脸,“哼哼~我们从来不结交什么狐朋狗友,尤其是狐狸精。”说道‘狐狸精’时路路明显的加中了语气。
“你是什么人,在我家还这么无礼?”
“好了。”阳敬文低声喝止道:“当外人的面吵吵不闲丢人啊。”
闻声,顾云收敛了许多。
“我们走吧。”阳冬凡拉了拉路路。
“那、别和朋友玩太晚了。到时候给爸爸电话,爸爸开车去接你。”
阳冬凡听听完,没被这个父亲感动丝毫,不予回应,和路路进了电梯。
“喂?你在家就这样天天面对你那个狐狸精后妈啊?”
阳冬凡沉默。
要不是父亲她不会回来的。可现在她不知道究竟是扮演的什么角色。
是女儿吗?
不。
她没有父母,从她第一次被踢开的时候起。
“回头姐给你想想辙,治治你那恶毒的后妈....”
路路在身边络绎不绝的说着,狭小的空间里这些声音硬生生的挤进阳冬凡的耳朵。
坐上车,一路东行。
天色不算太晚,太阳刚落下而已。
车停在KTV楼前,远远就能听见音乐劲爆的声音。
身边路姐打出电话问道:“搁哪儿呢?哪房间呢?”
“行。”
挂了电话,路姐说道:“在二楼,他在楼道口等呢。”解开安全带,两人下了车。
廊上,空气中弥漫着研烟酒的味道。
廊上,昏暗灯光迷离眼神透露着彷徨。
在楼口等候的是肖三儿,阳冬凡只是睨了一眼。
“路姐。”肖三儿打着哈哈,想看又不敢直视阳冬凡。
“大白天的,你几个也挺能嗨啊。”
“哪有,这不是路姐不在,场子都热不起来吗。”
进入包房的,原本的噪杂,瞬间归于宁静,一屋子男男女女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们。
阳冬凡只觉得气氛萎靡,一屋子的味儿让人作呕。
这些大概就是路姐道儿上的狐朋狗友吧。阳冬凡猜想道,她可不敢当着路姐说这些是狐朋狗友,路姐很重情义,听了这话非得抓狂。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切,我这身段儿可不比你差啊。”一个穿着性感露骨的女人起身与路路调侃道。
对面的沙发上站起一个男人,他挑眼看了一边坐着的刘珄,然后走近对路姐说道:“路姐可是让我们好等啊。”话语间,男人的手搭上路路的肩膀,一副好哥们儿的架势。
“......”
房间里的人纷纷热络起来。
空气仍然乌烟瘴气。
路路拉过阳冬凡坐下。
身边的一个男人递过一杯酒,打量道:“小妹妹成年了没?能喝酒吗?”
杯子里的是啤酒,他们闹离婚那年,她偷喝过阳敬文的洋酒。
并不好喝,可是阳敬文十分珍贵,自己都舍不得喝,她永远记得第一次喝酒是什么味。
涩的。
苦的。
辣的。
她接过,一口干了。
路姐还没来得及拦下。
依然是那个味。
这么多年了,没有丝毫的变化。
房间的气氛很热烈,声浪很大。
路姐对刚才递酒给阳冬凡的男人说道:“这是我妹啊,不许欺负她。”
“喝一口酒嘛....”
“......”
此时阳冬凡嘴唇紧紧抿着,脸色不知是喝了酒之后的红晕,还是空气闷燥的原因。
一旁刘珄旁边坐着的肖三儿却不知为何能看出一丝的苍白,在微暗的灯光下,他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心脏噗通地跳着,肖三儿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爱情吧。
又或许是心痛。
都有吧。
从路姐接手她这一单的生意时,从知道她被一个王八蛋欺负怀孕时,从知道她被别人下药流产时...
他就是爱上了这个不苟言笑,瘦弱苍白的女生。
他只敢静静的观望着,不敢表白。她太美丽,太与众不同了,而自己只是个混混。
阳冬凡凑在路姐的耳根像是说了句什么,然后起身出了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廊上比屋里静许多,看来房间的隔音还是挺好的。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她不喜欢有那么多的人,不喜欢喝酒,不喜欢这种地方。
走进洗手间,洗了一把冷水脸。她想透透气,这里的空气会把她闷坏的。
她曾经也是个爱学习的三好学生,各种奖状往家拿,只是这一切突然间就改变了。
她学会喝酒,学会抽烟,学会打游戏,学会打架....她从一个粉色的世界掉入黑暗的深渊。
她从一个有教养有涵养的公主堕落成不良少女。
没有谁不想高贵的生活着。
阳冬凡经过吧台的时候要了两瓶酒。高楼前是平阔的公路,公路边便是江,她倚靠在栏杆上,一手拿着酒瓶,忧伤的凝视远方的鱼灯。
同样的冷漠,同样的心灰。
夜幕降临,空气有点凉。
夜光如丝绸一般,没有月亮,头顶上有许许多多的星星。
路灯光轻曳着,和着风,和着黑暗,把仅有的微光聚焦在她身上。
那抹身影,在肖三儿眼里尤为寂寞。
黑暗下的少女清丽出尘,容颜绝美,确是孤冷至极。
渐凉的夜,是最容易勾起人心底丝丝缕缕忧愁的。
他上前,将手里的牛奶杯放阳冬凡手里,温热隔着玻璃杯传递到手掌,再到身体里缓缓散开。
阳冬凡定了定,看着眼前这个胖男人。她只知道她叫肖三儿,是她花钱让他们报复田英的混混。别的一概不知,这些人除了路姐,她不喜和别人打交道。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突然多出的杯子,讪笑:“牛奶?真以为我是个纯情小女生吗?”
阳冬凡又将牛奶塞还给肖三儿。
“不、不是。我、我”
不咸不淡的问道:“有事吗?”
肖三儿面对自己的喜欢的人竟然结巴了起来。话道嘴边又生生的吞回去,她太美丽了,皮肤白皙,体型瘦弱,一身昂贵的衣服。再看看自己,一个大肚子,一身的肥肉,廉价的衣服,还是社会上的混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自己都配不上她。
“没、没事。”简单的话磕巴完,肖三儿匆匆离去,又进了ktv。
原本明亮的眼神如初晨的星光,渐渐黯淡下去。
面对一个小女生自己连说话都磕巴了,懊恼自己真是无用。他忍不住放慢了脚步,缓缓回头,那抹孤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深暗色的夜色里。
两瓶酒下肚,她微有醉意。
踉跄两步踢翻了空瓶子,险要跌倒时,突然出现的路姐扶住她。
“才喝两瓶啊,就醉、醉了?”
“呵呵呵,路姐,说我呢?”阳冬凡凑近路姐,迷离的眼神,反指着自己问道。
他们终于散场了
路姐也是醉醺醺的,打了一个酒嗝:“不、不然呢?”
“可我感觉你比我更醉呢...”
‘哔、哔’鸣笛声音响起,车灯晃了晃,路姐扶着阳冬凡向车走去。
不,是路姐靠在阳冬凡身上走过去。
路姐醉如烂泥。
开车的是刘珄,路姐说先送阳冬凡回家。
一路上,阳冬凡安静的看着窗外后退的街景。
悲伤,飘零于霓虹城市。
也许没人明白,在夜后,阳冬凡的悲伤,谁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