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团归国的当晚,海港市国家安全局一间小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马富来副局长、王卫德处长、林建、黄晓川、苏可佳,还有特地从省厅赶来的省厅侦查处长石明洲,大家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的两侧,都是一脸的凝重。
外事处的许处长列席了这个小型的会议。
林建详细汇报了发现窃听器,还有后来****沪失踪的整个始末,在投影上播放了发现、提取窃听器的过程,许处长稍微做了补充。
王处长听完发言后,先通报了K国警方的调查情况。
“地方警察厅接到我们报警后,做了现场勘查,很遗憾的是,他们没有提取到任何有用的指纹、脚印,同时,也没发现有麻醉类药物气体或者微粒残留……”
马局长:“有监控录像吗?”
王处长:“没有,警方说那是开放街区,洗手间出入口附近没设置监控系统。咱们也派人看过,确实没有。”
他接着谈了自己对陈教授失踪事件的看法。
王处长认为,****沪失踪前自己所有物品都完好无损,应该说是毫无准备,另外邻近酒店的小花园地形简单,而且紧靠大街,可以断定不是陈教授自己走失迷路。这样一来,被绑架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在场的文化交流中心工作人员屈昕却没有听到呼喊声,没有异常的声响,那么分析,绑架分子可能是陈教授比较熟识的人。
“绑架?动机呢?”
马局长问,这正是众人最关心的。
王处长:“至于动机,不排除来自贪财,陈老为人节俭,收入很高,多年下来积蓄很多,可能被人盯上。”
“另外一个可能,也是我们最担心的是,作案分子可能是基于老教授的学识和科研成就,那么他们就不会是独立的个人,而是某一个组织机构,甚至是职业化的间谍情报组织。从陈教授房间里发现的窃听器,证明我们的代表团从一开始就被某些人盯住,如果是和失踪有联系的话,他们是早有预谋。”
“是啊,这正是我们最担心的。况且,采取绑架这样极端的手段,更不同寻常。”一直都很沉默的石明洲处长接口说。
石处长四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高大,端正的国字脸上总带着亲切的笑容,是一位有着浓厚学者风范的侦查干部。
会议室陷入沉静,只有笔尖在纸上刷刷记录的声音。
石处长拿起桌上一份材料:“经对窃听器技术鉴定,这是一种吸附式高能窃听器,不算多高明,许多国家都能够制造的。只是就这枚窃听器而言,技术比较先进,从测试看能远距接受并无线传输信号,并且窃听效果相当不错。更特别的是它的外型设计,精细小巧,颜色和接线盒的乳白色相似,安装隐蔽,辐射信号很低,如果不是林建同志细心,只怕还不容易发现呢。目前,还无法确定放置人到底来自哪里,也不能确定它的目的是对我代表团例行公事似的监控,还是专门针对****沪而来。”
石处长又说:“我再强调一下,陈教授是我国海洋地质科研领域的主要带头人之一,知密程度很高,而且还担负着好几项重要的海洋科研课题,他的失踪,国家安全部、教育部、国防科工委和地方党委都非常关注。对这个问题,一方面我们要深刻检讨、堵塞漏洞;更重要的是,要尽快查清陈教授失踪的原因和幕后背景。假定他是被绑架的,动机如果仅仅是掳财,则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多了,没人提出勒索要求,陈教授生命堪危;如果动机是强迫教授为其提供科研成果,则我们可以肯定,教授的生命暂时不会受到威胁。但是,究竟哪个国家或者组织是幕后的黑手呢?”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寂。
石处长端起杯子,微微呷了一口茶,嗓音明显压低。
“另外,我个人还认为,不排除主动叛逃的可能性。”
会议室所有人刷地抬起头,神情无不愕然。
“大家不要诧异,我只是做的一种假设,希望我们考虑问题能够更加全面,不要放过任何疑点,”石处长摆摆手。
随即目光转向马局长。
马局长、还有海港局的所有人都在盯着石处长看,脸上的惊诧像被冻住。
石处长微笑道放松,都放松。
接说:“最近呢,我们已经多次接到上级通报,有迹像反映在我省的某些重要科研领域,有被国外间谍组织渗透进来的嫌疑,凡事巧合当中也可能有关联,大家务必要在工作中去调查和验证。”
林建有些走神,眼前的笔记本没写几个字,白花花的页面在慢慢模糊,幻化成几天来的一个个片段,屈昕那清澈的眼神又在他眼前不停的闪动。
马局长注意到林建正紧锁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开口点了林建的名字。
“林建,这次的情况你了解得比较全面,还有什么想法吗?”
林建瞥了一眼许处长,许处长神态安详。
林建不再犹豫,微微定了定思绪,就把自己对国际文化交流中心的屈昕的几点疑虑说了出来。提到对屈昕怀疑的两点理由时,他觉得自己说得很费力,完全不像平日那样的顺畅。
马局长瞪着林建,斥道你有这些情况怎么不早说呢?
林建支吾说刚想到的。
马局长问大伙怎么看?
石处长略微沉吟,说:“林建同志反映的这些情况很重要,我们应当考虑进去。不过,屈昕是文化交流中心的工作人员,以前曾多次协助我们开展工作,有过很好的表现。当然,我们不能遗漏任何疑点,但是也不能轻易就怀疑他人,侦查工作最主要的还是要有真凭实据才行嘛!”
林建很惊愕地抬起头,石处长的回答简直跟许处长同出一辙!
如果说许处长是缺乏作为专业侦查员的敏感,那石处长却是一位有着丰富侦查经验的指挥官,林建参与过石处长主管的几件大案,很佩服他睿智的分析和敏锐的洞察。但是,这次包括他在内的大家,为什么都不约而同地麻木了起来呢。
依稀里,林建觉得石处长和许处长都在袒护屈昕。
他不解,乃至愤懑。
凭心而论,他已经把屈昕看成了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从朋友的角度,他愿意向任何质疑屈昕善良和真诚的观点提出抗辩。但作为一名警察,他坚信自己是负责任的,这种强烈的责任感将他对屈昕的好感硬生生地压下去。从直觉和情感上,他愿意相信屈昕是善良的,在理智上他又必须把心中的疑窦说出来。萌生这样怀疑的念头,直至于公开坦陈,林建是经历了一番艰难的心灵挣扎。然而,石处长虽然嘴上说是重视,但其实并不真在意林建的想法。
石处长侧过身,对马局长说先这样吧,是不是再研究一下其他几个事。
马局长就对林建、黄晓川和苏可佳说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林建站起身,用膝弯向后磕开椅子,但眼睛仍然在瞅着石处长,身子一动没动。
黄晓川刚好走过林建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林建木然地离开座位。
突然,他转过身,很响亮地对石处长说:“石处长,我认为屈昕有嫌疑,应该调查!”
所有人目瞪口呆,王处长目露愠色。
石处长显然也愣了一下。
随即,很和蔼地对林建说:“用什么方式核实你刚才提到的问题,省厅会考虑的,你刚才提的情况,我们都记录在案嘛。但我必须强调的是,在省厅做出决定之前,不能对屈昕开展任何形式的工作!”
然后,石处长转过身,对有点错愕的马局长笑说:“海港局侦查处的同志们都是能打能拼的精兵强将,马局长,今天我就向你提议,让小林同志参加后续工作,年轻人要在实践中锻炼成长!”
马局长点点头。
转脸冲王处长、许处长等人说:“都按石处长的要求去干吧。这个事你们要认真检讨好。不过,老王,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下一步的调查工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