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漂亮的男孩,吟游诗人很是喜欢,于是,时不时诗人就会站到夏侯迦罗的位置前,一口一个漂亮坏男孩的喊,一喊完,酒吧的伙计们便会勤快地给夏侯迦罗添上一杯。
夏侯迦罗酒量不行,但豪气。
他每次目不转睛之余犹要抿一口端来的酒,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面前就摆满了一杯杯‘圣莱茵河之蓝’、‘夏夜的忧愁’、‘早川之殇’这样名贵的鸡尾酒,酒色或烈焰般火红,或宝石般蔚蓝,各色各样都不缺,于是他越喝便越是飘忽。
夏侯迦罗身边的一男一女倒是有心替这位爷省钱,不过,夏侯迦罗在伊斯法罕城是出了名的肥羊,就算被坑了,只要他没喝醉,就是一团和气,于是这些凶悍而油滑的伊斯法罕人便也不惧穆塔维因学院的名号,只要是看见这个学院的这个学生,都会使了劲的坑。
时间总是在不停流逝,夜晚的时光更是倏忽就不见踪影。
当酒吧里的拥挤热闹愈发失去约束的时候,吟游诗人的故事也就讲完了。这时候也该轮到诗人狂欢了。在酒吧里,英俊的吟游诗人从来不缺女伴。
但这一次,夏侯迦罗却是一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碰翻了一桌子的酒杯酒瓶,几步奔到吟游诗人面前,热情的给了诗人一个拥抱。
英俊的诗人错愕之余惊慌半响,等到夏侯迦罗的手从他的胸口衣服里伸出来后才反应过来。衣服里面多了一小袋金币,沉甸甸的,隔着葛布都能感觉到金币冰冷的质感。
除此之外,还有夏侯迦罗那热得好像在燃烧的手残留在他胸口上的温度,透过肌肤,感官沉淀。
诗人一错愕,夏侯迦罗已经到了酒吧门口。
眼角余光也就仅仅看到那宽袖衣角一闪而逝。也不知道今晚那个漂亮的男孩是有了什么心事,眼底深藏的那份忧郁开始有了团团白雾遮掩。
吟游诗人这时候才猛然回醒被占了便宜,红褐卷发下瘦削的肩膀忍不住抖了几抖,本就平平的胸脯气得狠狠几个起伏。
酒吧外面寒风呼啸,深夜的路边灯光照耀出各种光怪陆离的影子,昏黄出戏剧般的世界。
夏侯迦罗脚步醉醺醺地大踏步前进,嘴角满是笑意,不住摩砂着右手几根手指,狠狠回味那光滑细腻的触感。将醉不醉时的飘飘然沁入他心间,那女扮男装的吟游诗人有两团虽然平坦却很是光滑柔软的胸脯,很有味道。
跟在夏侯迦罗身边的那一男一女,其实年纪也只比他大上两三岁。对于经常酗酒的夏侯迦罗·狄奥多罗斯来说,几乎是每回喝酒他都要喊上这几个伙伴。今晚另一个少年出任务还没回城,另一个常跟着他各种乱逛的跟班小女孩则跟他吵架了,今早赌气发誓再也不理他。
夏侯迦罗出了酒吧没多远,被寒夜冷风迎面吹了几下,脚步就开始软了。一男一女只得无奈地扶着他走,男孩阿巴斯·门罗跟女孩阿黛尔·伊丽莎白年纪都比夏侯伽罗大,尤其是阿巴斯,身高要高上不少,却也略感吃力。
“混蛋小子吃什么长大的,每回一喝酒体重就跟一头巨龙那么重一样!”阿黛尔·伊丽莎白恨得牙关痒痒,下一刻忍了一夜的火爆性子上来了,直接甩手,将夏侯迦罗的身体完全驾到了阿巴斯·门罗那边。
阿巴斯·门罗魁梧的身躯虽然身负巨力,但夏侯迦罗此刻却真的变得非常重,宛若一头巨龙,肢体随意一动都让阿巴斯有种被大山迎面撞上的错觉。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个看似散漫的伙伴其实有着远超年龄的实力,心性也远比常人冷酷与坚硬。
繁华喧闹的东半城如今才算进入节奏,街道两旁人流往来车马如龙,三人推攘着的恨骂声虽显眼,但汇进熙攘人海之后也变得渺小。
夏侯迦罗猛然一睁眼,环顾四周,只见灯红酒绿,人群往来如织,自己大小不过一隅,自此又看清自己。他嘿嘿一笑,眼中醉意即刻缓缓消褪,一旁的阿黛尔·伊丽莎白气气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你没醉!浑小子是越来越疯了!”
夏侯迦罗呃啊一声打了个酒嗝,嘿嘿傻笑几声,对阿黛尔·伊丽莎白的话装作没听见,扭头看向四周。
不知何时,几人已经走到了城内最大的广场——阿什肯纳兹广场,广场内三三两两人群或行或站或坐,各有位置,时而攀谈笑语或情意绵绵。
在萨法维王朝时代称为帝王广场的阿什肯纳兹广场如今有公国“神经中枢”的美赞,广场呈长方形,南北长512米,东西宽158米,广场四周修建有两层高的拱门式回廊,可做观礼台,拱门装饰华美,体现典型的伊斯法罕风格。
广场是深红公国检阅军团、举行盛大庆典、全名节日欢庆、观看流行的马球赛事的场所,也是集中展示公国的强盛与威仪的所在。
站在广场,往西北眺望,远山之上的太阳神庙更显宏伟高远。此时深夜,苍穹上三轮月亮洒落的月光照耀在神庙殿顶,大理石白洁的颜色干净而纯粹,即便是洁癖如夏侯伽罗,此刻也都挑不出一丝诟病。
阿巴斯·门罗与阿黛尔·伊丽莎白也跟夏侯伽罗一般在广场小站了片刻,对于信奉太阳神羿王的伊斯法罕人来说,面对太阳神庙的时候,该是庄严肃穆的。而当他们转而面东站立时,脸上便纷纷扬起一种自豪随性的光芒,光芒雄心万丈,这种由无形尊崇而形成的骄傲深刻在每一个公国人心中,几十年丝毫没有褪色。
在阿什肯纳兹广场往东的方向上,千米外那个巨大而高巍的法老螺旋塔并非只是城市最高建筑那般简单,那还是深红公国的精神支柱。
广场几乎二十四小时人流如潮,三人跟大部分伊斯法罕人一样下意识地做完了瞻仰仪式,又在这小憩片刻。广场北面是传统市场,商店和摊位林林总总,足有上千之多。镶嵌画、雕刻、银器、铜器、陶器、绸缎、线毯等深红公国驰名的工艺品摆放得琳琅满目。这里至今仍是展示公国富庶的一个窗口,长盛不衰。
就在这边,饮品咖啡店、酒店、酒吧、画廊等等参差交叉,三人选了一家蓝山咖啡馆,从咖啡馆二楼窗边望出去,东面谢克·鲁特弗拉清真寺、南面圣索菲亚教堂与西边名为阿里·卡普宫的宫殿清晰可见,由此可以看见深红对各种异质文化兼收并蓄的态度。
夏侯迦罗喜欢流连城内各色酒吧,同样也喜欢城内极尽异域风情的各个角落,阿巴斯·门罗不明白他这种享受的态度,但无论如何,却很欣喜夏侯迦罗对这个城市的喜欢。这即是羁绊。
阿黛尔·伊丽莎白猛喝了一口温热咖啡,望向窗外,嘴角残留奶渍,有些索然无味地问道:“北峰怎么还不回来?这次好像有点久,你们说他会不会出事了?”
她其实也不需要两个男孩回答她的话,自顾自接下去说:“想来也不会吧,那个混蛋越来越强横,我已经打不过他了啊。”
她说完这一句,舌尖舔了一下嘴角,把奶渍舔回去,那动作大方自然,面对夏侯伽罗嘻嘻直笑的揶揄动作,她眼儿立刻一瞪。
夏侯迦罗嗯哼耸耸肩,随口一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就算搪塞过去。
事实上如果拓跋北峰在的话,进酒吧他很少叫上阿巴斯与阿黛尔两人挡枪以免被揩油,以拓跋北峰那冰冷邪寒的气质,就足以挡掉绝大多数非礼。
当夜色侵浸入眼眸深处,三人结了账离开广场各自回家。
夏侯迦罗·狄奥多罗斯的住所是一套复古式的整装别墅,坐落在东半城的南二环峡山别墅区。在他十岁首次承接猎人任务的半年后就自己购置了这样的一套,当时还跟拓跋北峰强借了五万法罗币付首付,又足足还了两个月房贷才将余款搞定。
回到住所时已经凌晨一点,长远至视线尽头的夜幕上遥挂有三轮月亮,黄金之月落染,青莲之月尚在中天,紫曦之月则刚刚从东边天幕上缓移向中天。
帕加兰大陆有六颗月亮环绕它飞行着,在每一个晴朗的夜晚都可以看到至少三个月亮,色泽深浅不一。这个世界的六个月亮不仅仅是奇迹,更是魔力潮汐的源头,也是整个位面魔法与文明的基石。
旧的一年刚刚过去,夏侯迦罗去年赚取的佣金已经即将用尽,但住所却还藏着许多好酒。他回到住所,第一时间翻出珍藏,一个人躺到二楼观景台上的波斯躺椅上便开始自斟自饮。
暖和的羊毛线毯无法将露天观景台的寒风驱逐,可烈酒下肚,全身一下子就涌出火热。即便是四季如春气候湿润的伊斯法罕城,一旦进入冬季,夜晚海风吹拂下,寒冷依然会将人类的身体吹得冰冷与坚硬。
酒越喝越暖,人越喝越清醒。六年时间,逐渐养成酗酒毛病的夏侯迦罗·狄奥多罗斯已快淡忘了当年双亲身死的血仇。生活与时间很容易将人的心眼前化,有时候他竟然会觉得不若就这样下去也不错,不去复仇,也不去铭记,若是失忆,那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