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多林没有参加老头子的葬礼,他在大洋彼岸的一个小窗外,看了看那个小婴儿。
人们只看见五层某个窗口,隐隐有一团雾气。
当地的胖冥司严厉地警告他,不许打扰到孩子的生活,并像天界一样,永久性拒绝他再次进入这里。
独孤多林的领养手续,财产赠与手续,都还没有办完,何家决定手续就此终止。
独孤多林本来会以养子何祖德身份进入何家,并继承祖父财产,现在由于爷爷突然去世,手续没办完,一切成了浮云。
金山银海,华服豪车离他远去,同时离去的崇拜的眼神,卑躬屈膝的姿态,繁华过后的凄凉让他真正认识了人类。
奇怪的是这并没有让他很难受,他突然变得很豁达,爷爷的去世让他感受到人世的无常,物质的缥缈,真情的可贵。
在保镖卢惠的强硬态度,和据理力争下,独孤多林搬进了老爷子生前,用独孤多林名字买的,坐落在半山腰的巨大别墅“毓粹别苑”。
“毓粹别苑”的红墙澄瓦掩映在绿树、清水之间倒也幽静、舒适。
独孤多林和卢惠立刻搬到那里。
狗剩子前段时间犯了事,这个二货拿着墓里盗的古玉碗去贩卖,路上被抓住了,他说是独孤多林送的,独孤多林开着豪车去领他的时候,还是老爷子给做的保。
要是搁现在别说一个乡下来的狗剩子,就连独孤多林,谁认识呀,加上不是现场交易,就给放出来了。
这家伙魔怔似的一定要留在这繁华都市,自己美其名曰‘实现人生价值’。
跟狗剩子一起放出来的还有俩人:一个黑瘦的四十多岁的矮男人,狗剩子叫他‘瘦猴’;‘瘦猴’的外甥--一个木纳的英俊小伙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修长,将近一米八的个头,和独孤多林单薄的身材比起来,瞅着挺结实。他叫苗亦韦,小名‘高仔’。
独孤多林把这俩人连同狗剩子,在上次的‘古董’事件后,一股脑都安排在毓粹别苑。
独孤多林把他们扔这之后,没管过,,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住的地方。
老爷子在世时宠着独孤多林,住处有的是,现在只能跟狗剩子他们一起住了,不过倒是有伴了,不要太烦就行,狗剩子的嘴是闲不住的,不过卢惠也太闷了,独孤多林看看旁边正襟危坐,戴墨镜的卢惠,‘瘦猴’也太爱说,那个叫‘高仔’的木木的,没听他说过话。
一路想着,就到了新家。这座别院依山傍水,环境清幽,看着还行。
哎,等等,顺着盘山道,房后,怎么有座老坟?
年代久远,坟头早已被风雨侵蚀不见,外表很难发现,但凭独孤多林的功力,还是透过坟头,上升的阵阵黑气,断定,这里有一只,千年老鬼。
独孤多林无奈地摇了摇头,怪不得这座别苑的房价低,一定是老鬼闹的。老爷子还傻兮兮的蒙在鼓里,以为老朋友交情好,让利给他,唉。
这样想着,独孤多林不禁又伤心起来,问君归期未有期,不知再见是何年,想起大洋彼岸的那个小婴儿,心一路沉向谷底,即使它日,有缘再见,也是物是人非,我还是我,他却不在是他。
走进院子,踏上小径,小径旁是齐腰的野草,如果爷爷此刻跟来,一定会派人收拾的,唉,荒草凄凄忆故人。抬头向上看,院子里的树,也参差没有形状。
一弯新月挂在天幕上,放着偷来的白光,后面衬着深蓝的天幕,像拍电视剧用的假背景。没有星星,就那样孤零零的傲然地立在那,真应了那句话,波心荡漾,冷月无声。独自在心底叹息了一回,也只好收拾出一个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来到院子里,月光如水洒在树木上,映出一片片黑影像一头头怪兽卧在那,世界像没掺过水的浓墨,黑得透澈。
一丝薄薄的云遮在了弯月的脸上,它羞涩地模糊了月光。
“唉”
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独孤多林并没在意,周围寒气渐盛,他忽然反应过来,这时又没有声音了,他怀疑刚才自己有没有听清楚,自己想,夜深了,凉意渐浓。
“凄风冷月,残照当楼,金戈铁马化骷髅,谁认识我王孙面,愁、愁、愁!”
愣怔间身后竟传来隐隐的吟诵声,独孤多林没有转身,周围寒气浸骨,他一下子警戒起来,发现这是那只千年老鬼,又放松下来。
有什么呢?我怕什么呢?我的功力已经恢复到如此,连天界的太子都怕我,它能怎样我呢?做事总需要理由吧,它若害我有何理由呢?它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恐怕最没用处的就是我吧,除了人间界,但凡知道我底细的,恐怕都躲瘟疫似的,对我唯恐避之不及,神仙界和冥界,大家最想躲的,就是我这个被贬之人吧。
独孤多林苦笑了一下,转过身来。
“阁下姓甚名谁,来到寒舍,有何贵干?”
原来这个老鬼是是西汉时的海西王,当年,也曾驰骋沙场,为国南征北战。
如今,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岁月变迁,早已不同往昔,他不仅通晓西汉的政治、经济、军事,这些年,对后世的古籍也多有涉猎。
两千年来,海西王虽躯体长眠于地下,魂魄却从未停止对时代经验的学习,经过岁月的洗礼,
他变得越来越博学、睿智、豁达、明通。
时光积淀,抛开某些观点,两人越聊越投机,竟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海西王也知道林子是因罪被贬下界的太子太保,但他并没有介怀。
以前,听几个狐狸精议论过这件事,至于犯得什么罪就不清楚了。
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谁管呢?只知道,天帝命独孤多林永不能返回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