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诺是被叮呤叮呤的电话声吵醒的,她胡乱的在床头柜上摸着手机,眼睛却没睁开,手机忽的坠落在地板上,啪的一声,她本能的从床上坐起。窗帘的一条缝隙,射进一束光线,她揉着蓬乱的头发,迅速将埋下的脑袋扬起,伸手去捡地上的手机。
不知是睡得太晚,还是过于颓废,竟然一觉睡到十一点,将大把的时光浪费在睡眠里,她有些自责。
电话是婷婷打过来的,她告诉顾亦诺,咖啡店里出事了,两个少年发生了冲突,砸坏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残局。
这个坏消息犹如当头一棒,顾亦诺简单的梳洗,连妆容都来不及画,直奔流沙的记忆。幸亏小白劝住了冲动的年轻人,但他的脸颊划出一条口子,浸出殷红的血丝,大清早触了霉头,他正垂头丧气。顾亦诺推门而入,像一阵风。
打从顾亦诺进店的第一眼,就判断他们不过十七八岁的孩子,血气方刚,不知道以和为贵。流沙的记忆自从开店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顾亦诺看着毫无悔意的两个小青年,开门见山的问到:“那个学校的?”
其中个头较高,脸的轮廓分明的男生瞥了她一眼,没准备回答她。顾亦诺看向胖胖的男生,耐着性子问:“你说,你是几年级的学生?”
婷婷看着小白脸上的伤,关切的问:“你疼不疼啊?”
“不疼。”小白傻傻的一笑,仿佛那点小伤算不上什么。
“都流血了。”婷婷放心不下,“等会去医院包扎一下,免得破了相就没人要你。”
说起当时的情形,婷婷仍心有余悸,两个少年先是叫骂,接着端起椅子互砸,吓掉了婷婷手中的咖啡杯,随着一声脆响,碎成了几片白瓷。现场变得混乱,有人叫好,有人拿手机拍照,处在气头的他们拼得你死我活,却无一人敢站出来劝阻。
桌上的白瓷盘,以及温馨的提示语被扫落在地面,婷婷不知所措看着,突然想到老板娘,便打了电话求助。小白跳出来,劝说道:“干什么,都给我停下来。”
因为他出现得太突然,椅脚划过他的脸颊,厮打的两个少年同时停了下来,都是鼻青脸肿,衣裤乱糟糟的,小白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经他们这么一闹腾,店里的顾客纷纷散去,只剩下一片狼藉。
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温暖的颜色爬上房间,柜台上,一盆绿萝盛放绿意,赌气的少年相对而立,倚靠在桌角。有那么一刹那,时光仿佛是静止的,或许是定格的,静悄悄的,像是闯进一座被人遗弃的小屋。
请家长肯定是不能让现在的孩子信服,顾亦诺在他们的沉默里,读到了小孩子的倔劲,她嗤的一笑,说到:“你们是哪个学校的,我不追究了,至于怎样打起来的,我也不问了。”
两个少年诧异的看着她,问到:“你不会告诉学校?”
“不会。”顾亦诺肯定的回答,蹲下身捡起一张提示语牌,放在浅白色的桌上。
婷婷不知老板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听到顾亦诺说到:“但是呢,你们得给我做一个月的义工,每天放学后做两个小时,你们放心,是有酬劳的。”
“那是什么意思?”高个的少年不解的问到,“毁坏的桌椅不要我们赔了吗?”
“我只给这一个选择,做还是不做随你们?”
对于城里的孩子来说,两千块算不上什么钱,但是顾亦诺的本意并不是让他们来店里帮忙,朝夕相处,更容易化解他们彼此的误会,也能让他们历练,尝尝生活的苦。两个少年犹疑了一下,相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虽然是迫于无奈,但是得到两个少年的认可,一切自然好办,顾亦诺说到:“既然如此,赶快收拾烂摊子吧。”
顾亦诺自然也没闲着,边摆弄桌椅,边和少年闲谈,高个的男孩名叫侯奇,来自九澜中学,稍胖的是久安区中学的李青。本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李青端着咖啡往靠窗的位置走去,被侯奇伸出的脚绊了一跤,咖啡洒了他满身,然后因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顾亦诺无奈的摇摇头,孩子们冲动鲁莽的天性是她难以理解的。
拖完地面,当明净的地板倒映出天花板上的青藤,顾亦诺满意的点点头,两个少年做事倒也勤快。只是经他们一折腾,整个上午都没开门做生意。
城市像是置身在一个巨大的烤炉里,今年是九澜有史以来最炎热的一个夏天,甚至附近的森林出现自燃的现象,大家都期盼着秋天的到来。因为店里装了空调,合适的温度让人感觉很舒服。
顾亦诺让婷婷去楼下的餐厅端了几个菜,五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吃得香喷喷的,兴许是饿了。
“诺姐,那明天放学后见吧。”侯奇说到,顾凌和他们的年龄相仿,按理说应该喊她阿姨,但是顾亦诺觉得喊阿姨把自己叫老了,坚持让他们叫诺姐。
“那你们去玩吧。”顾亦诺说到。
“诺姐,再见。”两个少年彬彬有礼的说,推开玻璃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不禁半眯起眼睛。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婷婷有些不解的问:“诺姐,你为什么非要让他们来店里帮忙,我和小白完全应付得过来。”
她微微一笑,吩咐道:“你去给我磨一杯咖啡。”
小白和婷婷有着一样的疑问,随着顾亦诺的娓娓道来,他们恍然大悟,对于萍水相逢的他们,他们觉得没有必要解开那点心结。
她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有些惆怅,轻轻叹了声气:“心结是一定要打开的,否则,那道疤,就会一直搁着两个人。”
小白和婷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