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凌城表情沉重,心事重重。舒彦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偶尔轻声叹气,小女孩的话,像是一根刺梗在他们心里。山里的空气虽是新鲜,可山里的孩子却是无心过问,那些山清水秀,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冗杂多余的摆设。
“你没有话说吗?”凌城开口,想打破这沉默的氛围。
“嗯?”舒彦心不在焉,缓缓摇下车窗,一瞬间,风将他的头发吹向一边,夏天的气息还未褪去,扑在脸上暖暖的。
“在中国的乡村里,还有很多像他们一样的孩子。”凌城摇摇头,似在感慨。
“盛夏以后,我就回学校去了。”舒彦说,就像马路旁的草木,太过于微渺,不用努力就会被遗忘在山间,数字太庞大了,没人愿意花去一生的代价去守候他们。
凌城差点忘了,舒彦原本就不属于这里,这样的对话未免显得有些严肃,他差强人意的笑着:“我把你当作顾凌了。”
他和女儿的谈话,从来都没把自己当作长辈,他们之间是平等的,能随意表达自己的想法,每当遇见比较棘手的问题,这句口头禅就会挂在嘴边:“你没有话说吗?”
舒彦有些惭愧,他想起曾经在大山里的岁月,日子仿佛没有尽头,坐在秋天收割后的谷堆旁,稻粒饱满,泛着金色,丰收了;如果风不调雨不顺,也会颗粒无收。他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被眷顾,总是在等待里绝望。
回到电视台,已经是晚上七点,城里华灯初上,车水马龙。在九澜,有着数不尽的繁华,也有数不尽的寂寞,只是和大山里的样子不同罢了。舒彦按部就班的去采素材,凌城说请他吃晚饭,他婉言谢绝了。
走在街道,川流不息的车灯,将他的身影淹没在一片银白色的光辉里,十字路口,顾凌和他擦肩而过,他们越走越远。
自从听说学长在爸爸的手下实习,顾凌就想方设法往台里跑,只是到时,或多或少有些失望,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凌城埋头整理着文稿,她就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安静的看着老爸工作。
柔和的灯光下,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这画面温馨而和睦。办公桌与办公桌之间由半米高的玻璃夹层隔开,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摆放了一盆绿色植物,富贵竹和一些细小的常青树。
“爸爸,我以后报考传媒学院怎么样?我想成为爸爸一样的记者。”顾凌的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薯片一片连一片的送进嘴里。
凌城头也不回的回答:“不可以。”
顾凌撇了撇嘴,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虽然爸爸宠她爱她,但不知为何就是在以后的专业上跟她较劲。她放下薯片,拧开一瓶可口可乐,喝了一小口,将脑袋偏到凌城脸庞问到:“那你觉得我该学什么专业?”
“学什么专业都不能做传媒这一行。”他像个蛮横无理的君王,武断的决定了别人的一生。
她堵着嘴,满脸不高兴,凌城没有觉察到,也不会去哄她开心。她听妈妈说,还没生她之前,爸爸是张不老童颜,他们一起逛街,总会被认为是姐弟两,这让年轻的妈妈很有压力。不过随着她的出生,他才渐渐褪去娃娃脸。
“爸爸,真不能选记者行业吗?”她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讨好的给他捶背揉肩。
“不能。”凌城揉了揉眼睛,让它放松下来,长时间的盯着电脑屏幕,对眼睛的损伤比较严重。
顾凌生着闷气坐到一边,双手交错,下巴贴在手背上,凌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工作。不知不觉,她竟睡了过去,凌城从抽屉里取了一件外套给她披上,爱怜的凝视着她,的确有几分不似。
他工作完,已经是午夜一点,他轻轻唤到:“凌儿,回家了。”
她将手一扬,衣服从肩头滑落,在地板上沾了些灰,凌城无奈的摇摇头,将她的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姑娘重了,换作小时候,他可以单臂托举着她在空中转圈,她对着这个游戏乐此不彼。
安静的街道,少有行人拖着冗长的身影,他开着老旧的雪佛兰,往家里去。
他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就开了,顾亦诺见到他回来,先是错愕,然后一脸欣喜,她关切的问:“吃饭了吗?”她说他电话打不通,女儿也没回家,她不敢一个人睡。
他将女儿背进她的闺房,蹑手蹑脚的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拿热毛巾给她擦了脸,盖好被子,给她道了晚安才悄悄退出房间。
凌城洗漱出来,顾亦诺安静的坐在客厅里,她回过头去,一脸委屈的看着他,四顾无言。